第98章 出山
奸臣利用流民闹事,目的就是为了让兵部镇压。兵部可以压住今日闹事的流民,但兵部压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只要奸臣将事实稍加改动,朝廷就成了将刀枪指向无辜百姓的罪人。
自古以来,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由农民造反而起。那些虎视.眈眈的奸臣利用农民疾苦,要么发动农民战争颠覆朝廷政权,要么以镇压农民起义的名义诸侯并起,各个诸侯拥兵自重,从此天下割据。
敌人在金陵城外放置了一个巨大的棋盘,其中每一个流民都是他们设下的棋子。若是兵部以武力镇压,便等同于对弈的人将棋盘砸碎,这是严重违背棋道的。眼下朝廷能做的事情不是打破游戏规则,而是直面这场游戏,利用对手的规则漏洞打败对手。
我不能再任由兵部沦为敌人对付朝廷的工具,不能无视兵部与流民鹤蚌相争,最终让敌人渔翁得利。无论前面的阻力有多大,无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是何等反对,我都要站出来,站出来与隐藏在幕后制造混乱的蛇头来一场殊死较量。
“苏将军。”我微微一笑,“听闻苏将军为安抚流民呕心沥血,奴家特来探望。”
苏远指着市中心的方向说:“马上给我回去!”
我不为所动,看着城楼下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问:“此时城下有多少流民?”
苏远愣怔片刻,说:“两万余人。”
“什么叫两万余人?”我回头看着苏远,“具体两万余多少?这两万余人中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人,多少小孩?”
“你!”苏远全然没了耐性,但苏远看到我异常严肃的眼神时,苏远第一次对我低头说:“末将不知。”
“户部的人在哪里?!”我厉声大叫。
一旁走出一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年轻官员说:“微臣李幌是户部主事。”
我将右手大拇指竖在李幌面前说:“可认得这是什么?”
李幌的视线迅速聚焦在我的玉扳指上,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说:“微臣见过十三王殿下!”
我话音严肃,“李主事,方才的问题,你来回答。”
李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微臣……微臣不知……”
“不知?哈哈!”我大笑出声,转而揪起李幌问:“既然你连城下有多少人数都不知道,你们户部是怎么分配粮食的?我要是流民,我也会以为到了天子脚下也讨不到饭吃!”
我甩开李幌,径直往城外走,口中大喊:“兵部、户部管事的都跟我滚出来!”
苏辄之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病猫便老虎,小声在我旁边唤了一声:“王爷。”
我转头看苏辄之,话音依然严肃:“你也来。”
我走到城外刑台上。四四方方的刑台上已经跪了十多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各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这些汉子就是今天下午带头闹事的几个人,被兵部抓了压到刑台上。苏远本打算当众把这几个人杀了,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其他流民知道哄抢是会被杀头的。
十多个汉子被五花大绑跪着,各个垂头丧气,却没有任何一人在哭泣。对于一群经历了无数次死亡,又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说,他们对死亡早就麻木了。死亡每天都伴随在他们身边,只不过今天终于轮到他们几个。
我问苏远:“这些人所犯何罪,为何要杀?”
苏远咬牙切齿憋了半天,说:“这些暴民带头闹事,哄抢朝廷配发的粮食。”
我又问:“为何要哄抢?”
苏远瞪着我说:“我不是流民,我怎知为何。”
我冷笑一声说:“连原因都没问清楚就杀人,我建议今晚苏将军回去需要重新磨刀,因为明天还会有人哄抢,苏将军还要再杀一批人。”
“你!”苏远两只眼睛瞪得贼圆。
我不理会苏远,转头对李幌说:“叫你们户部的人现在就给我抬一套桌椅上来,我要现场审案。”
“是!”李幌赶紧下去安排。
我转头对苏辄之说:“苏长史,你来做笔录。”
“是。”自从上了城门,苏辄之看我的眼神就跟见鬼一样。
我和苏辄之坐在刑台上,没有惊堂木,我就拿扇子敲一记桌子问:“台上所跪之人,尔等可知罪?”
几个汉子眼中只有悲凉,苦笑点头。
“我问尔等可知罪?!”我狂叫一声。
几个汉子终于回过神来,前前后后懒精无神地说:“知……罪……”
“知罪?”我皱眉,“为何知罪还要犯罪?”
几个汉子低下头,其中几人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我起身走到他们面前说:“我乃大安十三王赵戎,皇上钦点的赈灾命官。尔等有何冤屈只管与我说,我定会替大安子民讨回公道!”
几个汉子惊异抬头,就算是满脸污秽也掩盖不住他们抽动的嘴角。
我大大方方张开双臂给他们看,“不要看我长得像个女人就以为我是来戏弄你们的。刚才你们也看到了,抓住你们的诸位将士都听我的发落。我是因为急着赶过来,没来得及换官服,所以才穿着常服过来。看到我手上的这枚戒指没有?这是皇上钦赐的玉扳指,整个大安仅此一枚,这枚玉扳指就能证明我是十三王赵戎。”
几个汉子依然停留在惊骇之中,我坐回椅子上说:“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我今天就是来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王爷!”一个汉子喊了起来,“王爷有所不知,草民白天走,晚上走,从冬天走到夏天才逃到京城。可是到京城后,守门的官爷不准我们进城。我们只能在城外,一天领两碗粥。
“前几天的粥里米还是多的,后来粥里的米变少了,今天早上的粥就像米汤一样。到了下午,我听说京城的米快要吃完了,京城拿不出米给我们吃。可怜我老母亲年事已高,我媳妇怀胎八月。在这么下去,我老母亲和我媳妇就撑不住了!”
“李幌?!”我朝身侧老气横秋叫一声,“他说的可是真的?户部煮得粥像米汤一样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