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猪狗不如
当时那毛夫人问：“如此活命大恩，相公怎么感谢？十两黄金够否？”
“当然不够！”毛县令断然答道。
“那百两黄金够吗？”毛夫人再问。
“还是不够。”毛县令再答。
“那千两黄金呢？”毛夫人追问道。
“千两黄金……”毛县令略一迟疑，说道，“千两黄金，一则你相公我没有，二来若比当年活命再造之恩，其实也嫌不够的。”
“那就是了。”毛夫人冷然说道，“恩比天高，无法报恩，那不若，就断了这大恩缘由吧。”
“你——”毛县令脱口欲骂，但很快陷入了沉默。
“奴家也是替你着想。”毛夫人推心置腹道，“相公，你本是死囚，纵使当今朝纲紊乱，此事也是个脓头，迟早都是个事。”
“真等事发，我们现在这一切，就全都毁了！”
“而几经变乱，沧海桑田，知道你叫毛人龙、知道你当年人命事的人，已经极少了。”
“可以说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这个‘恩公’知。”
“天地固无言，你我夫妻已同体，也自无事。”
“可这恩公……相公，不如就拿出你当年犯事的狠劲儿来，将他了断了吧！”
“反正他现在致仕归乡，已是没爪没牙的老虎，还怕他作甚？”
毛夫人说到此处时，门外的毛忠听到房中变得寂静无声。
显然那毛县令，正在紧锁眉头、紧张思索。
房里沉默良久，便听到毛县令道：“贤妻言之有理，就照你的意思办。”
“夫君果真果决明智，不枉妾身当年嫁你！”毛夫人赞叹道。
“只是夫人，那张九陵虽然致仕，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可听人说，因为他早年一些渊源，那莫干山的仙极门，派了得力弟子保护他归乡呢。”毛世杰沉吟着说道。
“哈？夫君啊，你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毛夫人笑道，“妾身早已命人打听到，我们韶州北方，江南西道的洪州洞灵山，有魔道大教魔灵教。”
“听闻前些时仙极门偷袭魔灵教，还杀了他们的教主，如今正是死仇。”
“他们的新教主，是个女儿家，最近正在四处跟仙极门寻仇呢。”
“我们何不找他们？他们功法再强，也不过是江湖左道之人，头脑正是简单。”
“你我只要这么这么……编一番话儿，还怕他们不上钩？夫君啊，这正是驱虎吞狼之计！”
“哈哈！”毛县令鼓掌大笑，“夫人好计谋！不愧是绿林大豪之女，看来当年我娶你，真是娶对了！”
将毛县令夫妻二人的对话，转述到这里，老仆毛忠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
“当时小人恰好听到这番话，简直要把我老命吓掉半条，到这会儿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张老相公，各位侠客高人，我毛忠虽是贱民小人，但心中总也有个‘义’字在。”
“我家东主夫妇，如此恩将仇报，简直猪狗不如！”
“这些天来，小人每每想揭发他，只是苦无良机罢了。”
“方才终于让老汉我赶到，才能跟各位高人，说出这番话来。”
说到此处，毛忠已是眼含热泪。
刚才那番话，也好像耗光了他的全部气力，他这时已是腿脚发软，身子发抖，只得去旁边墙上靠着，才勉强站住了。
而他这番话，独孤羽霓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这时正张口结舌，作声不得。
旁边的老宰相张九陵，则已是老泪纵横。最后他眼含热泪，长叹一声：
“唉！想不到毛世杰这厮如此狼子野心。”
“老夫本来还想致仕归乡之后，看一看他政绩官声如何；只要还过得去，老夫便给朝中位高权重的门生弟子，写几封书信，拜托他们对毛世杰提携看顾一二。却没想到，他竟是、竟是如此……唉！”
这时独孤羽霓已回过神来，便围绕着刚才毛忠所言，又跟张九陵老大人，问了问当年此事的一些细节。
当两人一番对答完成，在场所有人便都知道，之前毛世杰跟独孤羽霓所说，完全胡扯；这张九陵说的当年种种事情，才是事实。
毕竟，在场的魔灵教诸人，也都是明智之辈；只要他们被人提了醒，再一听，都不用怎么去查证，就知道谁说真话，谁在撒谎。
眼见此时大致查清，还被魔灵高手押着的张少尘，便插话道：“羽霓，你看，我阻止你，是有原因的，都是为了你好，免得你误杀好人。”
“为我好？哼！”独孤羽霓瞪了他一眼道，“不过，不管你是什么居心，毕竟你今日之事，是为了维护好人忠臣，那我今天就暂时放过你。”
“哈，太好了！”这些天来一直内心忧愁的少年，一听这话，竟是忍不住蹦了起来，惊喜道，“羽霓，难道你是原谅我了？”
“原谅？哈！”女孩儿仰天一笑，然后看着少年，满含讥讽地说道，“今日放过你，只是不让你轻易死，若那样真是便宜你。今日不杀你，只不过给日后留机会，让本教主能反复折磨你，让你活在恐惧里！”
说到这里，独孤羽霓手一挥，率领众人飞身而逝。
不过跟随新教主撤离之前，那冷天霜却在门前停留。
他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忽然间身形电射而起，人剑合一，就如晴空一道闪电霹雳，直击少年。
冰冷的剑锋，在少年的额头前戛然停住。
少年一动不动。
那已经离去的独孤羽霓，闻声回首，见此情景，差点惊呼出声。
她努力忍住。
剑指少年，冷天霜注目片刻，冷冷地说了句：“你好自为之。”然后便收剑转身离去。
在这日风波后，又过了十来天，许是有些人，终于在暗中查清、确证了事实，于是在十几天后的这一天，有个消息忽然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曲江县：
不知何方凶人作恶，广受曲江百姓敬重的毛县令，竟和他的夫人一道，颈上头颅，一夜而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