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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抽开那绳结, 连带颈后那一根一并拉开, 外间的烛光透进内室中, 沈瑶羞得别开脸不敢看贺时, 到底还是惦记着他刚才手上的血色, 转回头去看他。
却见他抬手就去了他自己的衣服, 沈瑶看得目瞪口呆, 像被烫着一样猛的闭上了眼,那热度从眼睛到脸颊、耳朵、脖子,一路蔓延开去。
贺时愉悦的笑了起来, 床头扯了张纸巾快速擦了鼻血,目不转睛看沈瑶,指尖轻触那白腻的肌肤, 见她身子轻颤了颤, 肌肤肉眼可见晕起淡淡的粉,美得不可方物。
那目光侵略性太强, 如有实质一般, 烫得沈瑶直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试图拉过被子遮盖住自己, 手却被贺时握住。
“别挡。”他按住她手腕, 声音暗哑, 天知道,他盼这一天盼得太久,沈瑶被他看得心尖发颤, 微闭上双眼, 只是眼睫却颤得蝶翼一般。
室外烛火跳跃,贺时不知怎么,脑中闪过半年前那个只做到一半的梦……
及至第二天醒来,疼得动一下都吸凉气。贺时这时候理智才回笼,是真想给自己一拳来着,只是后悔也迟了,只能一脸愧疚去哄沈瑶,问她是不是哪里伤着了?还很疼吗?
这话叫人怎么回答,沈瑶羞得快冒烟了,脸埋进枕头里装驼鸟,如果不是昨天她自己稀里糊涂喊夫君相公的话,其实今儿个不至于这样的,这时候哪里还敢看贺时啊,巴不得时光倒流才好。
贺时心里恼自己太没节制,见沈瑶不肯说话,想掀被子看看她是不是伤着了。
急得沈瑶死活拽住自己被子,虽已经是夫妻,面皮却还是薄得很,贺时知她这是羞的,点头道:“好,不看,我让妈再给我们请一天假好不好?我陪你在家休息一天。”
沈瑶才不要,结婚第二天请假去不了学校,回头不得被人笑话死吗?让贺时先穿了衣服出去,她要起床。
贺时拿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捡了不知什么时候掉到地板上的衣服套了起来,想给她拿衣服都不成,被她催着赶着快些出去,无奈只得拣了她那身红色嫁衣放到床边,自己走到外间去给她让出了空间。
沈瑶等人出去了才随意披上嫁衣准备下床找今天要穿的衣服,结果别说走路,连从床上下来都费劲儿,腿每动一下都是疼。
一步一挪到衣柜里翻出了自己的衣服换上,这过程自然快不到哪里去,贺时在外边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这里边悉悉索索的动静,琢磨着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正看见沈瑶走路都腿抖的样子,一步一吸气。
没想到自己会把她伤成这样,悔得肠子都青了,大步走过去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老老实实躺着,我找我妈拿药去。”
没等沈瑶反对,已经风一样卷出去了,要找药,找谁都不如找梁女士方便。
沈瑶拦他不及,头埋在枕头里装死,这下可好,丢人丢到婆婆那里去了。
梁佩君刚起来不久,被儿子拉到没人的角落,红着脸问她女孩子伤着用什么药膏能止痛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老脸一红,照着贺时肩膀就是一下子,低声斥道:“你个臭小子,不知道收敛些的吗,瑶瑶得多受罪啊。”
贺时摸着鼻子:“是我的错,妈,赶紧帮忙找点药来,再帮瑶瑶请两天假吧。”
梁佩君瞪他一眼,回房里拿了钱匆匆出门去了,半个多小时后回家上二楼,在门外喊了贺时,给了他一小瓶药膏,末了还不放心,低声交待:“这几天不许欺负瑶瑶了。”
原本要说的是,这几天不能行.房,从前对着病人说起来觉得再正常不过的话,在儿子儿媳这里张不开口。
怕沈瑶不好意思,她也没进去,自己下了楼往学校里打电话给小俩口请假。
沈瑶刚嫁进家里来,要是只给她一个人请假,让贺时去了学校,她待得必然不自在,索性给两个人一起再请了一天假。
至于贺时说的请两天假倒没必要,梁佩君自己是过来人,又是个医生,心里有数。只要那混小子不再折腾,儿媳妇躺一天差不多也就养过来了。
沈瑶自己上完药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闷着,被贺时翻出来她又埋回去。
新婚第一天,她原本的想象里是早早的起床做顿早饭,给公婆敬茶,给小姑备礼,可从来没想过,她新婚的第一天会是这么尴尬的场景。
现在别说吃不消起来做饭,就是给公公婆婆敬茶她也根本没脸去。
嗯,她觉得,明天、后天、大后天,甚至觉得这辈子她大概都没脸见婆婆了。
早餐是七点钟时贺时给端回房里来的,端着碗拿着汤匙要喂她,沈瑶横他一眼自己端了过来,她是不舒服,可又没伤着手,至于连饭都要人喂吗?
捧着粥碗没精打采,吃到一半放下勺子把脸埋进贺时怀里呜呜起来了:“我没脸见人了,怎么办?”
贺时笑得不行,死死咬着嘴唇强忍住的,摸摸她后脑勺安慰:“除了妈没人知道,真的。”
沈瑶觉得不是,家里人肯定能猜到啊,把碗递给贺时,捧着脸为难,这事儿她还怨不着贺时,开始是他主动,可后来分明就是她自己作死惹出来的。
如果不是她恍恍惚惚不知今昔何惜的瞎求贺时,一会儿夫君一会儿相公的,贺时不会失了理智。
一直坐到七点半,算着她再不起床的话,家里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大家都该要出门了,她上了药如今已经好了不少,咬一咬牙翻出原来给家里人备的礼,叫贺时陪她一起拿着下去。
贺时不许:“晚上送也一样,你老老实实躺着休息。”
沈瑶才不要,哪有晚上给公公婆婆敬茶的,再说,今天的敬茶如果改了时间,原本不知道的恐怕也要多想了,走了几步觉得步子放缓点不容易叫人看出端倪来了就要下楼。
贺时没办法,只得在边上小心翼翼跟着,生怕沈瑶会一个不稳摔了似的。
梁佩君见到两人下楼时还有些诧异:“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沈瑶看到她就红了脸,难得失了往日的大方,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妈,我起来给您和爸敬茶。”
喝新媳妇茶,是有这和个说法的,不过好些年没人讲究这一套了,她哦了一声,反应过来,笑着道:“是是是,那你先坐会儿,我叫你爸出来。”
知道小丫头这是强撑着装没事儿,新媳妇都脸皮薄,梁佩君能理解,配合着不说破,一边喊了在房里拿公文包准备出门的贺安民,一边自己到厨房泡茶去了。
小丫头实诚得不得了,她动作要是不快点,她能自己到厨房折腾起来,自家儿子不懂事,梁佩君心疼儿媳妇,能做的都抢着赶紧给做了。
一大早没见着沈瑶人的贺真,原本正准备去学校了,听说还要敬茶,放下书包叫了声嫂子留下来看热闹。
沈家的客厅里摆的是沙发和茶几,这敬茶就放在了餐厅这边,因着有张婶在,这时候到底是打击封建那一套东西的,沈瑶也没真跪下敬这杯茶,只是恭恭敬敬地把茶奉上。
“爸您喝茶。”
“妈您喝茶。”
这一声爸妈跟昨天叫起来感觉又不一样,贺安民和梁佩君乐喝喝应了接下茶。
这茶是梁佩君泡的,虽没放糖,夫妻俩喝着却都甜进了心里,笑眯眯说了几句嘱咐俩人以后相互多包容、好好过日子的话。
俩人都应了好,沈瑶从旁边桌上拿过鞋盒子,打开一盒看了看,捧着盒子到贺安民面前,道:“爸,婚期定得仓促,我来不及给您和妈准备一份好的礼物,我和贺时给您和妈各买了双鞋子,希望您们能喜欢。”
又照样把另一双鞋子捧给了梁佩君,梁佩君只看那鞋盒就知道是华侨商店买的,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直夸沈瑶有心了,心里实在觉得,儿媳妇可比儿子贴心太多了。
沈瑶笑了笑,转而拿了自己帮的那套衣服给了贺真,笑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贺真惊讶了。
“我也有?”
沈瑶笑一笑,道:“当然,这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才好,我看着你身形和我相仿,做的大小应该是不差的,你回头试试,有不合贴的我可以给你改改。”
贺真简直太惊喜了,那衣服颜色好看,虽没展开,只叠着能瞧见领型和前襟她也觉得漂亮。“谢谢嫂子,嫂子你可真好。”
嘴甜得不要不要的。
一家人说了会儿话,梁佩君嘱她好好休息,这才都出门去了。
沈瑶松了一大口气,庆幸闯过了自己的心理关下来了,总算是没留个笑话出来,看样子,家里除了婆婆,其他人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她这里被贺时扶回楼上休息去,另一时空,新晋的镇国公府,沈夫人卫云华一早醒来有些恍惚,趿着鞋子不及梳妆洗漱就问贴身侍候的丫鬟:“国公爷在哪里。”
她自小女儿没了后睡眠就不大好,难得能睡个好觉,所以但凡是早上,她自己没醒过来的话贴身丫鬟是不会吵醒她的。
所以今天醒得迟,也没有人叫醒,这会儿见她一醒来就找镇国公,丫鬟忙回话说:“国公爷去了演武场。”
话音未落,就见国公夫人全无平日的雍容,几乎是小跑着往演武场去的。
一路有丫鬟仆妇见了她就停下行礼,卫云华只作不见,她不敢分散任何一点注意力给旁的人旁的事,脑子里一遍遍去记梦境中的内容,生怕这个梦同普通的梦境一样,醒来很快就忘记,捉不住、摸不着。
镇国公正练刀,远远看见自家夫人还散着头发就急急往这边小跑,这种情况从前从没有过,他把刀往刀架上一收就迎了过去。拉了她上下看了看,问:“什么事这样惶急?怎么没有更衣梳妆就出来了?”
卫云华不接他话头,急急道:“老爷,我梦见瑶瑶了,梦见瑶瑶她成亲了。”
镇国公乍一听她提及小女儿,神情有丝伤痛,只觉得夫人这是思虑过甚所致,怕她又难过,正想着怎么安慰她,就听她急急道:“她说,她夫君叫贺时,对她特别好,公婆和小姑子也好相处,说如果咱们见到那个叫贺时的孩子,一定会喜欢的,我观她神色,她也很想念我们。老爷,我们瑶瑶她,是不是还活着啊。”
那个梦太过真实,女儿脸上的笑容那样真切,她不停念叨:“我怕一醒来很快就忘了,瑶瑶她穿了件红色嫁衣,很朴素的那种,那房间,木质的地板,摆设和我们这里大不相同。”
她絮絮叨叨去重复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镇国公有些心痛,揽了她进怀里,道:“云儿,我知你很想瑶瑶,我们如今将她安置在明心寺,有了云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在寺中,享一寺香火,日日诵经声为伴,瑶瑶她来生一切都会好的。”
卫云华点头又摇头:“不是,老爷,当日我们不愿将瑶瑶葬于皇陵,了云大师提议把瑶瑶安葬在明心寺百丈崖,他当时说,瑶瑶应这一劫,是与我们亲缘不够,老爷,我从前没有深想,现在做这样的梦,你说我们瑶瑶她是不是还活着?她是不是并没有死,只是离开了我们身边,在另一个地方活着?”
她说到这里觉得越发可能,怕丈夫不肯信,连道:“我不是思念过度,这梦很真实,老爷,你着人查一查姓贺的人家好不好?”
镇国公叹息,把人抱进怀里,他也盼着夫人那梦是真的,女儿还活在这世间,幸福的活着,只是人是真没了。
他抚了抚卫云华的背,哄着她:“好,我让人去查,只要有叫贺时的,都让人去看看。”
妻子消瘦了很多,损些人力物力又如何,只要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