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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时陪着沈瑶在家里浓情蜜意, 不知他们已经成了大院里不少人的八卦对象。
  哪里都不缺八卦, 尤其是这种单位家属院, 有工作的还好, 没工作留在家里的, 天天可不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吗?
  张秀兰去买了菜回家, 路上就扎进圈子里, 没听几句愣住了。
  贺时结婚了,娶的还是王巧珍那个表妹,关键这事她不知道, 昨个孙子发烧,她在家里照看着没出门。
  那这事老二知不知道,贺时结婚他难道都没去的吗?张秀兰提着篮子一路往回走一路琢磨。
  沈瑶当真嫁进贺家是她没料到的, 虽则她去年找梁佩君拿电话号码那一回说起知青娶农村姑娘时梁佩君话说得特别好听, 可张秀兰觉得那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到自己头上, 所以梁佩君才说得那么轻松。
  她是真没想到, 贺家那样的家世, 竟然真由着唯一的儿子娶个村姑回来, 就刚才听到的信息, 梁佩君对那沈瑶还特别喜欢。
  张秀兰撇嘴, 心思却活了,沈瑶是王巧珍表妹,那自家老二岂不就是贺时的表姐夫?有这一层关系在, 她们老徐家就是贺安民的亲戚啊。
  她自打想到了这一点后, 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跟贺家成了亲戚啊,以后家里受多少照拂啊,老头子退休前没准能提一提,老大也能说不好也能谋个好职位,老三在部队里,梁佩君娘家爹和兄弟可全都是部队里的。
  她觉得,这就是她们一家子飞黄腾达的起点啊,都能想象自己家以后会有怎样的好日子了,老大要是能混到个厂长副厂长的,老二当官,老三当军官,过些年她没准儿也能混到出入有小车,跟梁佩君那样,人人捧着敬着。
  心理琢磨着这些,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大,胸也挺了、腰也直了,那下巴都昂了起来,浑身那气势都变了,仿佛她已经过上了想象中的生活。
  这一天真是干个活陪孙子玩的时候她自己都能突然乐呵起来,伸长了脖子盼着老二赶紧回家,她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这事,王巧珍,也该早些进家门来,在院子里露露脸,想想院子里这群人知道她跟贺家的关系以后会怎么抬举她,心里那个美啊。
  左等右等,儿子儿媳下班了,老头也回来了,只老二还没回家,心里猜着是找王巧珍去了,张秀兰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痛快,就没见过这么粘男人的娘们,骚!就是个没男人会死的货。
  也不等他了,直接一家子先开了饭。
  徐向东是快八点才进的家门,张秀兰这心里不舒服,可想一想一家人的好日子都还得着落在老二身上呢,面上到底是没露出来,问徐向东吃没吃过饭,又说锅里还有饭,没吃去吃点。
  徐向东实在没胃口,随口说吃过了就要回房里去,张秀兰哪里容他这样走啊,问道:“昨天贺时结婚你去了吗?”
  徐向东点了点头,这哪里用问,贺时结婚他当然会去。
  张秀兰一听他是知道的,嘴里半真半假埋怨了一句:“你怎么一点不懂事呢,这样的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旁边张霞奇异的看她一眼,这话说得,跟老二说了她会跟着去随份礼似的。别看这老太太平时收拾得利利索索体体面面,私下里多抠门自家亲戚多少知道一点。
  徐向东愣了愣道:“我去一样的,而且贺时家里也没大办,只是几个亲戚朋友坐了坐。”
  张秀兰也不是真想出钱随份子,她就是那么一说,随着就把这话头揭了过去,问起王巧珍来了。
  她笑咪咪道:“你俩现在不闹别扭了吧,那叫巧珍回家来吃饭啊,贺时他媳妇不还是巧珍的表妹吗?周末把她们俩口子一起叫上来家里做客呗。”
  张秀兰这话一出,徐向东大哥一下激动起来了:“贺时媳妇儿和二弟妹是姐妹?那贺时不还得叫老二一声姐夫?”
  他一下乐了起来,一拍手道:“这门亲结得好啊,东子,以后发达了记着哥啊,赶紧让你媳妇住家里来啊,都结了婚的人了,跟人家没结婚的学生学着住什么宿舍啊。”
  他这话一出,张秀兰脸上的笑就僵了僵,家里的房子分的是两室一厅的,孩子多了住不开。老大结婚前她找人隔了隔,弄出了一大两小两个房间。
  大的她和老头自己住着,两个小房间,一间归了老大夫妻俩,还有一间是老二老三共用的。
  老大是不用愁了,可老二要是带着媳妇回来住了一间,那老三结婚以后怎么办?总不能叫老三睡阳台过道。
  她瞪大儿子一眼:“别瞎出主意,学业重要,还是得跟其他同学保持一致的好,别人都在学校学呢,她回家了哪里顾得上学习。”
  转而看徐向东:“倒是要常回家来是真的,有她表妹这层关系啊,咱跟贺家多走动走动,以后对你数不尽的好处。”
  说着叭啦叭啦畅想起未来来,徐家老大和徐老头满脸的笑,间或也说上几句。
  徐向东心里直发苦,看她们越想越好,终究是听不下去,开口打断道:“妈,别想这么多了可以吗?巧珍不会过来的,她最近一直在跟我谈离婚。”
  张秀兰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离婚……王巧珍敢离婚?
  她一个女人,睡都给睡了,她敢离婚?
  她这样想的,也直接这么说了出来,呵唷,心里那个气哦,她一个村姑,她们家不嫌她她还得瑟上了?
  张秀兰拉长个脸,问徐向东:“她说离婚你就由得她闹?那女人就是作,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才上个大学就抖上了,拿乔作张呢,你真跟她离你看她敢不敢,民政局门口她都不敢跟你踏进去,离了婚她能干什么,都是个被人睡过的二手货了,谁还要她?”
  “你就跟她讲,要是离婚了你再找个黄花大闺女可好找得很,他想找个不嫌弃她的男人可没门,二婚头的女人,也就瞎眼瘸腿老光棍要,你拿上结婚证跟她往民政局去,你看她敢不敢离。”
  跟她这里拿乔,岂有此理,张秀兰那愤恨的,只差没亲身上阵撸袖子喷王巧珍一脸。
  她那一身士气半点没感染到徐向东,事实上,她妈说的那些话,他用更委婉的说法更好的语气,翻来覆去跟王巧珍说了三回不止了。
  可她愣是油盐不浸,打定心思就是要离婚,到如今不管他说再多,她眼里都不会有一点波澜,只是等他说得累了,说到无话可说了,来一句她心意已决,只求好聚好散。
  所以,他妈说的她连民政局的门都不敢进,根本不存在的,不敢进民政局门的人不是王巧珍,是他徐向东。
  他甚至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的。
  他们的婚姻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就因为他那天一句气话说离婚吗?就因为他坚持让她回家里来吗?
  可他能怎么办,这是他的家,是他的亲人,亲人之间哪里来的长久的仇恨?做晚辈的不该心态宽一点吗,长辈说几句至于这样吗?
  他妈还在说着,徐向东打断她:“妈,巧珍她不是做筏子,她是真的想跟我离婚。”
  他看看他妈,心里很不好受,大哥大嫂和爸妈住一个屋檐下都太太平平的,怎么他媳妇隔着那么远,和他妈一共没处几天,就那样容不了他妈。
  想到这里,眼里满满的无奈失望,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进自己房里去休息了,他和王巧珍这个结,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解。
  倒是徐家人,被这消息打击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足有三四分钟,安静如鸡。
  前一刻还沉浸在和贺家攀上关系怎么走上人生巅峰,这一刻那刚出来的美梦就跟泡沫似的,啪一声碎了。
  尤其以张秀兰心里最为难受,王巧珍要离婚,她白天想的那些怎么实现?
  想到这里醒过神来,她是不可能让王巧珍离婚的,她想嫁就嫁,想离就离,当她们家什么地方了。跟贺家攀上亲的这条纽带,绝不能就这样断了。
  ~
  结婚那天忙得脚不沾地,第二天一早又是那样尴尬的情状,沈瑶白天提了一天的心,到傍晚听到书房有电话铃声,才知道贺家竟然装了电话。
  等贺时挂了电话,她问了家里的电话能不能用,得到确定后往乡公社去了个电话。
  那个点了,不好耽误马主任下班的,只请他明天帮着跟她爸说一声,她明天中午给他打电话。
  马主任那头一听是沈瑶,热情道:“别明天了,我现在给你叫你爸去,你一个小时后往这办公室打。”
  沈瑶道:“那太晚了,影响您下班,也不是急事,您明天再叫吧。”
  马主任笑得慈和话也说得敞亮:“为人民服务哪里用分上下班时间,我下班也没什么大事,就这么说了,六点钟你打过来。”
  说完就撂了电话。
  沈瑶懵懵的,她就这么代表了人民,心里也清楚人家是看着贺家的颜面。
  马主任有自行车,去沈家村也快,没到六点就把沈国忠带到自己办公室了。公社里其它人都下了班,他给沈国忠泡了杯茶,还递了根红梅烟过去,打着边鼓跟沈国忠打听他家和贺家的事。
  沈国忠被问到就说几句,聊了会儿电话就来了,沈瑶打这通电话是说了自己和贺时已经办了婚礼的情况,又说:“才知道贺时家有电话的,爸您把号码记一下,以后有事您能直接打这个电话找我。”
  说着把贺时写在纸条上的号码报给了她爸,沈国忠哪怕知道贺家人很好,女儿新嫁过去他也有操不完的心,零零碎碎问得很细致,确定女儿是真的很好,这才放下心来。
  嘱咐了一通和贺时要好好相处,过日子要彼此多几分包容,轻易别吵架,要好好孝顺公婆,和小姑要相处得好……
  王秀云没在家,他这会儿是当爹又当妈,什么都叮嘱几句。
  沈瑶一一应了,他又和贺时说了几句话,让代为问候他爸妈,这才把电话挂了。
  旁边不远另一张办公桌上,马主任捧着茶缸子,一改从前有人用电话他还稍微回避下的作派,耳朵竖得老尖。
  听这半天,听明白了,这沈国忠闺女还真嫁给贺时了。
  贺家是什么人家啊,他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只知道绝不会比他们市长差,也不用多,就这一点就紧够了。
  笑眯眯凑过去和沈国忠寒喧:“国忠啊,我听着你刚才说话,你闺女是结婚了?”
  沈国忠心里高兴着呢,那笑容也掩不下去,笑道:“是,昨天的日子。”
  马主任就笑眯了眼:“你有福气啊,生了个好闺女,以后享不尽的福。”
  又状似很坦然地问道:“是嫁的贺时吧?”
  沈国忠笑笑,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点头说是。
  马主任那羡慕就不遮掩了:“你结了门好亲啊,我记得你写得一手好字吧,也有文化,咱们公社有个老同志下个月就要退了,你看看你想不想到公社来上班?要是有这想法的话,过几天会上我提提你。”
  沈国忠愣住,很快意会过来,马主任这是看贺家的脸面抬举他。到公社上班,他自然是心动的,这和在大队里当个队长不一样,这在某些意义上来说,算是官的范畴了,半只脚进了体制的。
  只是人家抬举他,必然是有所图的,他能给得了什么啊?到最后不都得着落在女儿女婿和亲家身上吗?
  想到这里眼里就有了犹豫,马主任人精一样,笑笑道:“没事,还有些时候,这事你慢慢想,也不用想得太多,不是个多大的事,谁做都是做,别有什么压力。”
  沈国忠笑笑,没应下也没把话说死,谢过了他寒喧几句,两个人就都出了办公室,各推上自己的自行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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