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孕
安如锦皱眉，一双似水剪眸盯着他：“蔡太医，到底什么病不妨直说。”
蔡子月看了安如锦一眼，低声道：“恭喜静夫人，您……你是有喜了。”
殿中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呆看着安如锦。安如锦也愣住了。她定定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蔡子月，竟忘了怎么说话。
蔡子月的汗冒得更多了。他脸红耳赤，结结巴巴：“这个……这个还要让几位老太医和几位院正一起前来会诊。我我……微臣怕有误。”
秋荷第一个回过神来，她又惊又喜握住安如锦的手臂拼命摇晃：“静夫人，你有喜了！有喜了！”
一旁的姚燕欢喜得只会喃喃自语：“是啊是啊！有喜了！有喜了！”
安如锦仿佛一下子从梦中醒来。她一把抓住蔡子月的衣领，一字一顿问：“你没有诊错？！”
“没……没有！不不不……微臣可能有错！微臣还要去请示周太医还有其他几位院正。但但但……但是这脉象就是喜脉啊。”
蔡子月要哭了。他入宫半年后，第一次有机会去给皇帝的妃子诊脉，可是没有想到第一次就给他这么大的惊吓……哦，不，惊喜！
他不是不知道眼前安如锦的身份。事实上他听过太多关于她的传言。
最年轻的御前大尚宫……
最年轻的宫令女官……
身世最卑微的妃子……
最受宠的妃子……
地位最超然的妃子……
……
不计其数的传言在整个后宫中流传，最隐秘的流言还传说是她襄助皇上登基为帝立下从龙之功，不然也不会让皇帝不顾整个后宫的妃子，只专宠她一人。
眼前这偌大的机会掉在了他的面前，可是他除了惊喜外，更多的是惊吓。
因为皇后无出，妃子先出嫡子，这事有可能牵扯上极其麻烦的事来。
蔡子月的汗流得更多了。他忽然发现对面的安如锦面上也显出很古怪的神情。痛苦、迷茫、失落、震惊……林林总总，可是唯一没有喜悦。
是的，他没有看错。这后宫中传言最神秘的女人竟然没有因为怀有龙胎而高兴。
“静夫人……”蔡子月正要说什么，忽然被冷冷打断。
安如锦冷冷吩咐：“关殿门！”
一旁还在高兴的秋荷姚燕顿时一愣。
“我说，关殿门！”安如锦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声音中都是冷意。
秋荷还没意识到什么，姚燕已经回过神来匆匆去关了殿门。
安如锦定定看着眼前年轻的太医，眼神沉得犹如晦夜。她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迹象的小腹，神色复杂。
她，怀了萧应禛的孩子。
难怪这些日子她嗜睡又乏力。她以为是自己苦夏发作，以前小时候她最不喜欢炎热夏天，无法出去玩耍，只能闷在高高的绣阁中看书。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不是苦夏。她是真的怀孕了。
“姚燕，去查查我的香囊。”安如锦忽然冷声道。
姚燕匆匆前去，拿来了几个香囊。安如锦劈手夺过，等她看清楚里面东西时顿时愣住。里面的麝香……
她凑近一闻，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这一巴掌惊得所有人心头都跳了跳。
“拿滚水来！”安如锦怒道。
秋荷战战兢兢急忙前去端了一碗滚烫的开水。
安如锦把麝香丢入其中。只见那香不立即溶化，而碗底一大片不知什么事物零零散散的，去水后一种难闻的臭味随着热气散发出来。
姚燕失声惊道：“是假的麝香！”
秋荷也惊呆了：“这……这怎么可能？”
安如锦定定看着碗，忽然“哗啦”一声一巴掌把碗扫落在地。
他们看去，只见安如锦白雪似的脸庞浮起两抹愤怒的红晕。她的眼神犀利得吓人，恨不得一下子将对方撕碎。
“好！好！好！”她双眼赤红，连说了三个好字。
善游者溺与河，驯鹰的人被鹰啄瞎了眼。想她安如锦善于调香弄粉，竟然会在这里栽了个大大的跟头！
有人调换了她香囊的麝香，统统换成了假麝香。
她每日和香为伍，各种香味混合复杂，以至于她没有闻到自己身上香囊的不妥。再者这些香囊又是姚燕和秋荷亲自换的香，她根本没有想去查看一下。
安如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旁的秋荷和姚燕都意识到了什么，两人扑通一声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是谁？”安如锦眼神如刀，在两人的面上扫过。
秋荷双眼含泪：“不是奴婢。真的不是！”
姚燕也是摇头，哽咽：“也不是奴婢，真的……真的不是啊！我们和静夫人一体，怎么会在这事上起了什么心思？”
安如锦心中血气翻涌，胸口剧烈起伏。
她一字一顿：“你们可知道我先于皇后怀上龙子会是什么下场？！”
她脑中嗡嗡作响，说话极其吃力。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经由口中都字字带血。她甚至能感觉到口中的血沫味。
皇后早就有了夺子心思，不然当日也不会和她说了那一番话。要不是她早有准备，呈上带有麝香香囊，她怎么可能放心自己每日伺候御前？
现在被人换了香囊，她怀上龙嗣。这孩子生下来就不可能是她的。
这一切……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殿中死一样寂静，外面有宫人轻声扣了扣殿门询问什么。里面没有一人前去回应。
安如锦死死盯着这几个香囊，若是眼神可以化成刀子她就一个个将它们绞得粉碎。
她恨！
她真的恨！
麝香避孕本来就不是那么有效。她为了让自己不孕，甚至故意加大了麝香用量。这样天长日久她就可以避开怀上龙嗣的机会。
最起码，她不可以抢在皇后和诸位嫔妃之前怀上。
可是她千算万算，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切都出在这上面。因为加大麝香用量，她根本无法察觉每每日身上少了一味麝香。
这道理和一个人每日在粪坑旁，久而久之不以为臭是一样的。
一旁的秋荷哭出声：“静夫人，如今已经怀上了。这也许是天意，静夫人你就不要生气了，保住龙嗣才是。”
姚燕也赶紧劝：“是啊。静夫人，如今后宫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您可千万不要乱了阵脚。”
安如锦忽然看向缩在一旁的蔡子月。蔡子月从刚才就一直在一旁装哑巴。现在冷不丁看见安如锦看他。他顿时一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他怎么觉得眼前安如锦那眼神像是要杀人灭口。
他下意识结结巴巴：“我我我……微臣……微臣不会乱说。”
安如锦此时心思掠得飞快。半晌，她终于慢慢道：“蔡太医，这事能否请您帮我拖几天再说？”
“这这……”蔡子月结结巴巴，“可是这事是瞒不住的……”
太医院每次给宫妃出诊都记录在案，回来病情如何都要一一写下再加上药方一起，呈给院正过目然后留底存档。若是他今日回去写个无关痛痒的一张方子，将来追究起来他一个欺君之罪就跑不了。
安如锦也想到这一节。她深深皱起秀眉。
忽然她道：“我也不为难蔡太医，你就给我开个烫伤药和一些药膏就可。”
蔡子月愣住：“可是静……静夫人没有受伤啊。”
安如锦二话不说，一把抓起一旁燃的一个香炉。她的手猛地探了进去，片刻后她拿出，顿时玉雪似的手背上烫了好大一个水泡。
秋荷和姚燕吓了一大跳，连忙拿茶水去泼她的手。
一旁的蔡子月看得口瞪目呆。特别是他看见安如锦那不动声色的神情时，一股寒气从心底汩汩冒出。
这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安如锦任由秋荷和姚燕处置伤口，一边冷冷道：“蔡太医可以开药方了。今日你来是因为我被烫伤了。没有诊脉。”
蔡子月满脸纠结。
安如锦继续道：“秋荷，去库房拿一份银子。”她看着蔡子月，轻声道：“这是我孝敬给蔡太医的诊金。”
……
蔡子月失魂落魄地走了。
听风阁中，安如锦手上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上面涂满了清凉的烫伤膏药。秋荷和姚燕在一旁小心翼翼端茶倒水。可是她们都不敢离开安如锦半步。
实则上，自从甘露殿到听风阁她们就发现安如锦的眼神始终未离开她们两人。
听风阁中宫女们忙碌了一番就依次退下。安如锦半靠在软垫上，神色莫名。
秋荷和姚燕忽视一眼，溢出苦笑。这喜事也能变成眼下这个局面，这是她们决计想不到的。她们也不知道安如锦要如何处置她们。
忽然，安如锦幽幽开口：“派个人盯住蔡太医。若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
秋荷应了一声。
“等等。”安如锦忽然开口。
秋荷和姚燕背后都忍不住一僵。她们看去，只见安如锦一双眼幽幽冷冷看着她们。
这眼神太可怕了，就像是在看两个时日无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