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
“要说好吃懒做,整个黑水沟谁比的过方思萱?每天睡到中午起,吃饭还得给她端床上,学不上,活不干,连裤衩子都让妹妹给洗的大姑娘,你说她好吃懒做也太客气了,她不就是个废物吗?”
“方高飞!你骂谁废物!”
方思萱把买来的兔子藏在屋后面的草垛里,刚踏进门就把方高飞的话听了个齐齐整整。
“连哥都不会叫,你不是废物是什么?”方高飞转过头,视线在方思萱的袖口上顿了顿,嘴角的笑登时更冷了。
江向薇也气的不轻:“她是你妹妹!有你这么当哥的吗?!连亲妹妹都骂?”
方高飞一脸无辜:“娘你说什么呢?不是你先骂她好吃懒做的吗?”
“我说的是思萱吗?!老娘说的是你旁边那个赔钱货!”
方依秋算是彻底被激出了火气,她放下手里的烧火棍,神色清冷的看向江向薇。
“什么叫赔钱货?”
“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从小到大不往家里衔一根草,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江向薇骂的痛快,却没发现她宝贝大闺女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毕竟这话不指名道姓,听起来实在不像是骂方依秋的。
“县里奖励的三百块钱,应该还在您柜子里吧?这叫没往家里衔过一根草?”
江向薇没想到方依秋会顶嘴,立马恼了。
“呸!那钱是奖励你的吗?那是国家奖励我教导有方的!”
“……”方依秋沉默了两秒,难得的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方高飞也听乐了。
“教导有方?娘你的意思是国家因为你把方思萱养成了一个四体不勤的懒货,除了扒着兄弟姐妹吸血什么都不会的废物,24岁都没人敢上门提亲的老姑娘,所以特意巴巴的奖励了你三百块钱?”
方思萱抓起窗台上的搪瓷缸子就朝方高飞砸了过去。
“方高飞!你是不是有疯狗病?逮着我糊咬什么?”
方高飞接住搪瓷缸子。
“哦,我还少算了一样,败家娘们,就你这样的,别说是24岁,就是54岁,你也嫁不出去!”
“你——”
“都给老子闭嘴!”闷头修锄头的方贵财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吵吵什么?还吃不吃饭了?老三,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给老子把嘴闭上,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让着你妹妹吗?你今天别吃饭了!给我滚回你屋去!”
就连一直跟个背景板似的老实人方剑青也伸手扯了扯方高飞袖子。
“老三,你少说两句,快给娘和大妹赔个不是。”
方依秋错愕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家子。
这方家……除了她三哥,其他人都中邪了是吗?
方高飞理都没理自家大哥,反倒讽刺的笑了笑。
“不吃饭可不成,那么大一只兔子,我怕方思萱一个人吃了撑死!”
“兔子?什么兔子!”
私底下紧着大女儿胡吃海塞是一回事,被儿子当场戳穿就是另一回事了。
江向薇连忙矢口否认,再一想她给钱的时候没注意到方依秋,一准是这个死丫头告的状。
“是不是五妞这个贱蹄子跟你胡说的?”江向薇上前两步就想抓着方依秋甩耳光,“我让你无事生非!让你嘴贱!满嘴扯谎的搅家精!”
方依秋眸光微寒,一把将江向薇的手打开。
“哎呦,你还敢还手了是吧?老娘好吃好喝把你养大,现在打两下都不成了?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方高飞忍无可忍的钳制住江向薇的胳膊,指着方思萱的袖口讽刺道:“这事儿跟小妹有什么关系?她方思萱偷吃不知道把嘴巴擦干净,兔子毛还在袖子上沾着呢!”
一屋子下意识的看向方思萱的袖子,果然看见了几撮粘在衣料上的灰兔毛。
铁证如山,江向薇被堵的无话可说,当下就又换了说辞。
“你大妹身体不好,我想给她吃点肉补补身体咋了?连这点小事都要跟妹妹计较,老三你怎么当哥哥的?”
方依秋冷笑连连,原身这妈可真是不要脸到了一定境界,说这话也不嫌丧良心。
“您可真是与时俱进,大集体才刚解散,前脚不用吃大锅饭,后脚就学会开小灶了,这进步快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她虽然不是历史专业,但近代史还是了解一二的,这些话说的丝毫不怵。
这时候讲究一家人不吃两家饭,只要没分家,那就还是一大家子,这种开小灶的事情闹出来,黑水沟的村民能明里暗里把江向薇脊梁骨戳断。
江向薇气的不轻,捂着胸口直喘气,半晌突然扭头转向方贵财嚎了起来。
“老头子,你就这么看着你闺女跟儿子欺负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年轻时缺衣少穿,一把年纪了还要被自己生的讨债鬼挤兑,我这活的还有啥意思,不如干脆跳井死了算了——”
方依秋听的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当场把寻死觅活的江向薇扔进水井里。
可一家之主方贵财却很吃这一套,当场就垮着脸开口了。
“你们就是这么当儿女的?五妞,你是大学生,你们老师没教过你怎么孝敬父母?赶紧给你娘认错!”
认错?
方依秋一口气梗在了喉头,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没当场骂回去,她深呼吸了两下,一声不吭的回了原身住着的储藏室。
紧跟着不远处也传来了摔门声,应该是方高飞气不过,也跟着回自己屋了。
方依秋说原身住着储藏室可是半点不掺水分的,十几平米的泥胚房,光是谷仓就占去了一多半,角落里还堆着各种农具和家什,只在靠墙位置支了个一米宽的破木板,这就是原身的‘床’了。
打量完眼前连个窗户都没有的破房间,方依秋真是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连穿越白捡了个年轻十几岁的身体都没法让她感到高兴。
“……必须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家才行。”
她蜷缩在破木板上,用手掌按着饥饿到烧灼的胃部,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