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亲
夜半时分，方依秋被难以忍受的饥饿感闹的睡不安稳，房门却突然被人外面推开了。
“谁？”
这屋子没有门栓，无论谁想进来都可以，可这个时期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哪来的偷儿？
“嘘！”方高飞压低了声音，“一天没吃饭你也能睡得着？赶紧穿上衣服跟我来。”
“三哥？你怎么过来了？”
方依秋随手扯了件打满补丁的褂子穿上下了床。
不由得庆幸自己保留了原身的习惯，睡觉不脱衣服……
“动作轻点，别把人吵醒了。”方高飞跟做贼似的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往外面挪，“你嫂子回来了，给我们弄了点吃的，赶紧的，别磨蹭。”
方依秋本以为是跟着去方高飞那屋，结果却被她三哥一路带到了田坎上。
她三嫂姚碧春正抱着小侄子方嘉佑朝这边招手。
“怎么样？没人看见吧？”
方高飞语气讽刺道：“能有谁看见？咱们家那几个吃饱喝足了，哪个不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就行，先坐下。”
几个人席地往田坎上一坐，姚碧春从包袱皮里翻出一包用报纸抱着的兔肉。
“都凉了，赶紧吃。”
方依秋一惊：“三哥，三嫂，这兔肉……？”
该不是从方思萱屋里顺来的吧？这要是被发现了，还不得闹翻天？
姚碧春往她手里塞了块兔肉，快人快语道：“安心吃你的肉吧？这兔子是你三哥上山打的。”
说到这，姚碧春顿了顿，又凑近方依秋耳朵，神神秘秘的补充了一句。
“连方思萱买回来的那只也是你三哥打的。”
方高飞没好气的白了自家妹妹一眼：“你真以为你三哥是神算子啊？看见几根兔毛就知道她们偷偷买了兔子？”
方依秋：“……”
她还真这么以为的，当时还觉得三哥了不得，观察入微，敢想敢说。
闹半天是人家心里早就有数。
“我一块八把兔子卖给了大山叔，她们娘俩花了两块钱买回来，白给人赚了两毛钱，你说她们是不是蠢？”
方依秋点了点头：“她们确实蠢。”
就凭她三哥这手猎兔子的本事，江向薇只要别让他寒了心，怎么可能想吃还得从别人手里买？
姚碧春边撕着兔肉喂儿子边接话：“现在天气热，兔肉不耐放，我今天一早回娘家，为的就是借娘家的灶把兔子给收拾了。”
方依秋啃肉的动作一顿：“怎么没给姚叔和婶子留点？我不吃了，三嫂，你回头再抽空回去一趟，送去给叔叔婶婶补补身子。”
八十年代初的农民，一年到头吃不上一回肉都是常事，姚碧春的爸妈没儿子，膝下就三个闺女，如今三个女儿都嫁了人，老两口日子孤寂的很。
姚碧春和方高飞对视一眼，心道这妹妹可是真开窍了。
“这还要你说？赶紧吃你的吧，你三哥留下的这只兔子虽然老了点，但可比卖给大山叔那只大多了，我爹妈那边留了，这是剩下的。”
方依秋这才放心，又从姚碧春怀里把方嘉佑接过来。
“嫂子，小宝我来喂，你跟我哥先吃。”
方嘉佑的大名是原身给取的，小名就叫小宝。
“姑姑的小宝哎，想不想姑姑？”
方依秋一向眼馋孩子，三哥家的小宝又乖又软，简直萌的她心肝乱颤。
三岁大的奶娃娃甜甜一笑。
“想了，可想可想了。”
回去的时候，姚碧春抱着小宝走在前面，方依秋兄妹紧跟其后。
“……小妹。”方高飞干咳了一声，语气尴尬的解释道，“三哥猎野味这事儿，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实在是……”
实在是原身以前糊涂，方高飞就算想坦白，也不敢张嘴，就怕原身脑子一昏说漏了嘴，只能私底下塞点干馍干饼帮扶。
方依秋哪会想不明白这点事？
“我以前没长脑子，哥你不告诉我是对的。”
方高飞叹了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兰兰，那个家……不值得咱们付出。”
“哥。”方依秋心头一动，“你有没有想过分家？”
她以后肯定是能离多远离多远的，可她三哥和三嫂难道要留在方家给方思萱当牛做马一辈子？
方高飞乐了：“你以为哥不想分？可要是分了家，能供着方思萱挥霍的人就少了两个，咱们娘能乐意？”
“……大哥的意思呢？”
“大哥？他早就被爹娘洗了脑了，一心想着给他们养老送终，保护妹妹，为这个家奉献一生呢。”
方依秋叹了口气。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方剑青这种思想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
分家这事儿怕是得从长计议才行。
接下来的几天，方依秋凭着原身的记忆渐渐上手了家里的活计，时不时的跟江向薇犟几句嘴，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原身的固有印象。
她的态度硬起来，方思萱心里就不好受了，得了空就挑刺找茬，让人烦不胜烦。
“江大姐在吗？”
正坐在井边搓衣服的江向薇起身应门：“汪大娘，您怎么过来了？”
这姓汪的婆娘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媒婆，一张巧嘴说破天，破落户都能被她说的天花乱坠，牵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红线，害的不少年轻姑娘嫁错了人。
这人在黑水沟的名声可算不上好。
汪大娘指了指自个鼻尖：“看见我还需要问？肯定是有好事上门啊，我今儿个是来给你闺女说亲的。”
“说亲？”江向薇一脸嫌弃，“我家四妞可是要嫁去城里吃商品粮的，你能给她说亲？”
这话说的就跟她只有方思萱一个女儿似的。
汪大娘摆了摆手：“不是给你家四妞说，是五妞。”
“五妞？”江向薇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她姐姐都没结婚，她急什么？这亲不结！”
方依秋头一回这么感激江向薇的偏心眼。
“娘说的对，姐姐都没结婚，我怎么能结？况且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去学校了，汪大娘，劳你白跑了一趟。”
“哎哎哎，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呗，五妞啊，你跟村东头王长旺相好的事，大娘可都听说了，这年轻姑娘名节最重要，你俩都搅和到一起了，他愿意娶你是好事啊！还不赶紧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