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彻大悟

  呼延灼营寨灯火通明,到三更半夜吵闹嬉笑声不断。明白的人当然知道他们在大办宴席,庆祝今日的大胜。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这座营寨本就是一群游山玩水之人,在江岸边嬉戏玩耍,哪里是来打仗的军队。
  井木犴郝思文怀着同样的心里问道:“将军,今日我们大胜梁山贼寇,还生擒他们三位头领。现在咱们手中拥有金枪将徐宁、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操刀鬼曹正、旱地忽律朱贵五个反贼首领,没想到他们不但不加强戒备,不军心涣散,反而大办宴席,搞得好像是他们是胜利一方。”
  “我看不如今夜趁乱偷袭敌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彻底摧毁这座营寨的敌军。”郝思文眼神中闪着光芒,似乎胜利唾手可得。
  大刀关胜捋捋长达胸口的美髯,祖先武圣关羽是他最为崇拜的偶像。因此他的胡须就是按照关羽的模样而蓄了多年,而且手中兵器就专门仿造的青龙偃月刀,胯下自然是从西域重金求购的追风赤兔马。
  他放下手中的《春秋》,用睿智眼神望了望不远处与之对立的营寨,缓缓说道:“好兄弟,敌军这样大张旗鼓地庆贺不外呼两个目的。”
  “第一,由于今日大败而归,军士士气低落,因此必须将败绩说成是大胜,用来提升士气。不过他们越是大肆庆祝,越是证明了今日的大败,以及内心的惶恐不安。”关胜分析道:“第二,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饮酒作乐,闹得众人皆知,就是想引诱我们前去偷袭攻伐,好来个瓮中捉鳖。”
  关胜冷笑道:“我敢断定,他们此刻一定在营寨周围布下伏兵。只待我们冲杀过去,立刻给我们来个迎头痛击。到时候我们损兵折将,而他们就算扳回一城。”
  郝思文倒抽一口凉气道:“原来他们竟然有如此险恶的心机,想让我们当冤大头。我们才不去上他们的当,明日一战定要将他们全数击溃,荡平水泊梁山。”
  “兄弟,你不要轻敌。别以为今日侥幸获胜,明日就可以完胜而归。”关胜提醒道:“今日一战获胜,据我观察纯属侥幸。若是当真实打实硬拼,最多就是个两败俱伤,我们占不了多少便宜。”
  郝思文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将军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明就是我们大胜,还生擒了敌军三个将领。据说其中的金枪将徐宁还是他们的核心将领,我们堪堪大胜呀!”
  关胜却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你单挑不是徐宁的对手,于是提出斗阵。这个徐宁是个老实人,看见你只派出一千人的队伍,自己也只派出一千人的队伍。岂料你的一千人是虚晃一枪,后面的骑兵才是重点。由于轻敌他输给了你,难道你还真以为正面作战是他的对手吗?”
  “成王败寇,反正今日我们是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郝思文心中不服气,嘟囔着嘴说道。
  “不错,今日我们当然赢了,不过明日更加凶险。敌军大张旗鼓地庆贺旨在提升士气,明日肯定会三军用命,和我们展开殊死拼杀,一定不能轻敌,导致在细节上出现问题。”关胜拍拍郝思文肩膀说道:“兄弟,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大战。你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我们好迎接挑战。”
  郝思文点头答应,转身出了中军大帐。不过他内心之中对关胜的话语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明明就是自己获胜了,为什么却说是侥幸?难道自己的手段真的比不过金枪将徐宁,难道这个头带前东京禁军金枪班教头头衔的人就这样让人肃然起敬?
  带着满身的怨气,郝思文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营帐,而是转而进入了俘虏的囚牢。
  掀开营帐的布帘,他就看到被关在囚牢之中的金枪将徐宁。由于梁山匪首的身份非常重要,关胜要求好吃好喝招待着。到时候大获全胜之时,好全数押解回京领赏。因此他们倒是没有受到什么非人待遇,都安然无恙地躺在囚牢之中休息。
  郝思文信步走到囚牢门口,颇为玩味地说道:“徐宁,你不是前东京禁军金枪班首席教头吗?不是手段非常高超,要生擒活捉我吗?现在怎么自己却成了阶下囚,被关在装狗的笼子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想必非常难熬吧?”他一脸坏笑,脸上呈现出贱得不能再贱的表情。
  或许刚才关胜的提醒,在他看来就是一种羞辱,是一种对他的不信任。因此他要在徐宁这个俘虏身上找回来,找回自己的尊严。
  徐宁冷眼相看,他硬朗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不但没有和对方直接对话,甚至眼高于顶,根本不屑正眼望一下这个井木犴。
  “你一个手下败将,安敢用这种眼神轻视于我?”郝思文有些气急败坏,他没有想到一个阶下之囚竟然敢对自己如此硬气,竟然对自己仍旧不屑一顾。这简直让他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将对方砍成两截。
  “我的确是手下败将,不过只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那个曾经很傻很天真的自己。”徐宁叹息一声,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对自己的过往痛心疾首。
  “你明明就是输给我,怎么叫做输给自己?”郝思文不明白对方这个没来由的话语,他问道:“什么叫做很傻很天真,你是不是傻了你?”
  徐宁冷哼一声说道:“在梁山的时候,我总是幻想有一天能够接受朝廷招安。在这样白日梦的引导下,甚至和领袖秦枫产生了裂痕。还带领一帮兄弟专门唱反调,就是为了摆脱梁山进入朝廷的怀抱。”
  他摇头叹息道:“因此你们攻打梁山我也是带着一颗复杂的内心迎战,包括单挑斗阵,我都没有用尽全力,反倒是处处留手,甚至在内心都将你们当做是将来的自己人。”
  “可笑呀可笑,我欲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朝廷就是欺软怕硬、腐朽到无药可救大厦。大厦将倾,我等无论如何也拯救不了。”徐宁嘴里不断念叨着,看来他已经完全醒悟,过往已经是云烟,他永远回不去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郝思文真以为对方疯了。
  岂料徐宁却收住话茬,轻声说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你们马上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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