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晋地的春天总是乍暖还寒, 前天还是艳阳高照, 第二天就刮起了西北风, 气温骤降。
  沈凌披着烟葱绿的斗篷走到太妃朱氏居住的烟云殿时, 忽然闻到一股飘来的药味, 她微微顿了顿脚步, 就见朱氏身边的大丫鬟海棠从后廊转过来, 双手捧着一个朱红堆漆梅花托盘，上面放着一盏药碗。
  “给郡主请安。”海棠看见沈凌微微屈膝道。
  沈凌叫了声起，便问道：“太妃病了吗？昨日我来请安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一边问, 一边走，正殿前的两个小丫鬟朝她行了一礼就掀起嫣红绣彩蝶的软帘，海棠捧着托盘跟在后面, 轻声回道：“昨儿夜里, 太妃嚷嚷头疼，传来钱太医诊脉, 说是着了风寒。”
  她说完就请沈凌在西暖阁稍待片刻, 自己捧着药碗去了东边的寝室。朱氏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石榴很快给沈凌端来了一盏热茶并几盘点心。
  沈凌坐了没一会儿, 王妃章氏也过来请安来了。章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 生的五官精致, 身材娇小。眼下她穿着浅碧色绣菡萏花的对襟褂子，下面是豆绿色的湘云长裙, 更衬得她肤色白皙，眉眼如画。
  “大嫂。”章氏虽生的比较好, 但是出身却不大好, 不过是一个五品地方官的庶女，郑姝婉从前自恃身份，很有些看不起这个大嫂，所以姑嫂两个关系不远不近，沈凌穿来以后便维持现状，保持着这种淡淡的关系。
  章氏也知道小姑子有些看不起她，因此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开口说话。石榴给她端来热茶后，她便就着热茶吃了盘子里的两块点心。
  沈凌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又是没有时间用点心就过来请安的，章氏虽出身不好，但是她大哥却喜欢的不行，几乎天天宿在章氏的重华宫，几个侧妃妾侍如同虚设。
  只不过章氏虽然受宠，但是却迟迟没有怀孕，如今进王府已有四年，仍无一男半女。
  沈凌觉得如果要讨朱氏欢心的话，这件事倒是一个突破口。她在前面那个修仙世界里搜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丹药，其中就有生子丹和生女丹这种丹药。
  沈凌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庆幸，幸好自己当初为了做任务需要，收藏了不少这样的丹药。
  她正坐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海棠过来了。
  等沈凌和章氏来到朱氏的寝室时，朱氏已经梳洗打扮好，也喝完了药，气色看上去还算不错。她对着沈凌说了几句话，便吩咐开饭。
  章氏跟在她们身后，进到寝室旁边的配殿，那里摆着一张红木雕竹石面方桌，几个仆妇将食盒里的早点一样样摆到桌上。
  章氏走上前帮着安箸，然后站在朱氏身后布菜。
  一顿饭吃下来鸦雀无声。
  等仆妇们撤去饭菜，石榴端来两盏清茶，朱氏方对章氏说了声，“好了，你也回去吃饭吧！”
  沈凌等章氏去后，方问朱氏的风寒好些了没有。
  朱氏摸了摸头上的抹额，“昨晚吃了药，出了些汗，今早起来已经好多了。”她说完话锋忽然一转，“我怎么听底下人说，你把曲妈妈找了回来。”
  沈凌不慌不忙的回道：“是有这么回事。我将曲妈妈找回来，也并不为别的事，当年我母妃入府五六年也无所出。后来还是曲妈妈千方百计找来了一个方子，母妃这才有了我。想必这事太妃也应该清楚。”
  朱氏经她这一提醒，马上就想起来了，当年柳氏的确入府好几年也没有身孕，不然也不会让她赶在前面生下了庶长子。后来曲妈妈不知从哪里弄了个方子，柳氏第二年就有了身孕，然后就生下了郑姝婉。虽然是个女儿，但因为先王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对郑姝婉很是疼爱。
  当年朱氏肚子争气，入府不到五年，就生了两个儿子。自然是对那张方子没什么兴趣，柳氏也没有对她多提，所以她也不清楚那方子的来历。如今儿子专宠章氏，章氏又无所出，朱氏一听沈凌这样说，当即回过味来，忙问道：“那张方子，曲妈妈还记得吗？”
  沈凌浅笑道：“我已经问过曲妈妈了。曲妈妈说方子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她还记得那张方子是出自太原的一个名医。我正准备要跟太妃您说一声，打发两个人陪曲妈妈走一趟，不想您先我一步问起此事。”
  朱氏就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费心了。我这就打发两个人陪曲妈妈走这一趟，若是那方子真能奏效，我定让你大哥好好谢谢你。”
  沈凌不好意思的笑道：“太妃这话说的，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也不过是前些天偶有所梦，梦见父王告诉我府里很快就会有喜事了。等我醒来正好听见丫鬟们私底下谈起被发卖的双燕，我就想起来双燕当年向我说过，我母妃是用了曲妈妈寻来的一张方子才有的我这件事。这才去打听曲妈妈的下落。”
  朱氏听了不由合掌念了声佛，当即就要给先王上香。
  沈凌陪着她上过香，看她安排好了去太原的心腹，便回去将曲妈妈叫来细细嘱咐一番。
  曲妈妈含泪道：“老奴厚着脸皮问一句，我那苦命的女儿，郡主可有派人寻访？”
  沈凌道：“你们被发卖不久，我就着人去打听你们的下落。双燕姐姐早就已经找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曲妈妈你。她如今就住在我母妃的陪嫁庄子里，听说已经嫁人。等曲妈妈你回来，我就着人送你到庄子去，让你们母女团圆。”
  曲妈妈这才放下心，回去收拾一番，便跟朱氏的两个心腹去了太原。
  太原离晋王府不过百十里地，曲妈妈他们去了两天，第三天就带了一张方子回来。
  朱氏命人抓好药熬好，让海棠每天在章氏过来请安的时候，给她端过去看着她喝下。
  章氏怕苦，喝完药以后，端过丫鬟递过来的清茶漱了漱口，仍觉得嘴里的苦味还未散去。正好沈凌递过来一盏杏仁茶，“这是刚才石榴端过来给我的，我嫌烫还没有喝，嫂子喝了去去苦味吧！”
  章氏道了声谢，接过去小口小口喝完，方才觉得嘴里的苦味消散下去了。
  沈凌轻轻笑了笑，笑里含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章氏正好看见了，摸了摸脸：“妹妹怎么这样看着我笑，莫不是我的妆有些花了？”
  沈凌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笑嫂子喝了这药，很快就要给我添小侄子了。”
  章氏不由红了脸，心里却真的希望能尽快听到喜讯。
  沈凌完成了第一步以后，就开始忙着鼓捣自己。她穿的这具身体并无灵根，无法修炼功诀，沈凌只好退而求其次，修炼武侠世界里的那本寒月功法，同时开始在空间泡药浴。
  沈凌在知道了任务内容以后，好好想了几天，觉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然后再见机行事。毕竟想要扳倒一个朝廷重臣，总得打入他生活的圈子里才好下手。
  这就是她为什么费尽心思讨好朱氏的原因，只有朱氏真正将她的事放在心里了，沈凌才能实现自己高嫁的愿望。
  两个月以后，当沈凌的肤色变得越发白嫩时，章氏那边也传来了喜讯。
  沈凌第二天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朱氏一脸喜洋洋道：“果真如你梦到的一样，府里有了喜事。你父王除此以外，还说什么没有？”
  沈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父王还说，还说我的婚事也会很快定下。”
  朱氏听了就若有所思，打量了沈凌一眼，笑道：“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你大嫂诊出喜脉以后，我打发海棠过去以后让她安心养胎，暂时不用过来请安。你大哥正好也在重华殿，便过来走了一趟。说是他旧年还未承袭王位时，进京替先王为孝纯太后贺寿时，结识了承恩侯世子的幼子，刚巧今年那位张公子在京里待的不耐烦，要来我们王府做客。”她微微笑了笑，“我看你身上的衣裳都是去年做的，过几天我叫绸缎庄送来些料子，顺便叫玲珑坊送来一些时新的首饰，好好给你打扮打扮。”
  朱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沈凌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羞涩的点了点头。
  朱氏笑道：“圣上独宠张皇后，她生的大儿子又被立为了太子。承恩侯作为她的母家，自然少不了一番富贵。你若真能嫁到那边，先王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沈凌提起那句话本来是想提醒朱氏自己的婚事应该张罗起来了，哪里想到朱氏会给她这样一个惊喜，原本以为承恩侯不过是普通的勋贵，但朱氏这么一说，沈凌就明白过来。这位承恩侯世子的大公子，那也就是当今太子的表兄弟，一旦太子即位，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这位张公子的前程想必一定差不到哪去。
  只是这样的人一定眼光高的很，又生在京城那样的地方，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沈凌觉得要想引起他的注意，应该没那么容易。不过她也有一个长处就是，经过了这么多世，她对男人的心理摸得也差不多了。只要那张公子不是什么万年冰山或是有什么怪癖，她应该可以成功吸引他的注意力。
  沈凌现在只希望，那位张公子的相貌和性格最好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要不然就算是为了任务，她对着一张自己不喜欢的脸，也不会有什么兴趣。
  沈凌暗暗祈祷的同时，又将从前学过的一些技能捡了起来，尤其是她并不太精通，但时下在贵女中颇为流行的琴艺。
  除了练习琴艺，沈凌还从以往收藏的那些功法里翻出来一本有关媚术的功法。这本功法虽然是给修士修炼用的，但沈凌细细翻过一遍，发现这本功法的开篇部分，比较浅显，凡人也可以修炼。
  沈凌拿到这本功法以后，便日日照着上面的内容修炼，几天以后再照镜子时，就发现只要自己微微动念，眼角眉梢处就流露出稍许媚意，这媚意虽未能到达勾魂夺魄的地步，但沈凌已经非常满意了。
  多了这么一个杀手锏，沈凌觉得自己成功的希望又多了几分。如果那张公子真的符合自己的要求的话，那么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