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当风流诡

  过往的事被他提起,那些她试图忘记,却没办法真正遗忘的感觉在脑海里经过,一针针扎在心上。
  心里知晓他是故意提起,要观察她的反应,可宋初仍是有些难以控制表情。
  谭九州单手托着下颌,姿态慵然随意,欣赏她坐立难安的神情:“怎么,宋小姐不舒服吗?”
  宋初在心里将他咒骂了个遍:“对呀,看出叔叔你心里还有那女孩,不高兴罢了。”
  谭九州问:“不是419么,你在乎我心里有谁?”
  “当然在乎,叔叔,你真当我是交际花,什么男人都约啊?”
  宋初学着他的姿势,托着下巴,发丝一晃一晃的,勾人心痒,她说,“那女孩一定很漂亮吧,能让叔叔这么念念不忘。”
  谭九州优雅擦拭着唇角,“没有你漂亮。”
  “嘻嘻,叔叔的嘴真甜。”明知那是甜言蜜语,她也露出欢喜的表情。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服务生开始上甜点。盛上来第一道就是榴莲酥,宋初面色不动地看着那金黄诱人的糕点,再看看谭九州:“叔叔爱吃榴莲,口味真重啊。”
  宋初以前是从不吃榴莲的,连那味道都闻不得。谭九州点这道菜,只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动过手术,受到副作用的影响习性大变。
  “尝尝吗?”谭九州切下一小块品尝,推到她面前,“味道很不错。”
  “哎呀,叔叔亲自给我的美意,当然要尝,不过——”
  她从座位上起身,很自然地侧坐在他大腿上,柔软的身体撒娇在他怀里,两人的身体顿时亲密无间。
  宋初俯身主动吻上那薄唇,小舌灵巧地探进去,浓郁的榴莲味道顿时充满鼻腔,她忍着,这点忍耐力对她来说已不算是什么。
  男人呼吸一下沉重,起初只是静静观察她的反应。眼前,女人放大的杏眼含着笑容,半点没被榴莲影响。
  宋初离开他的唇,顺势吻了下他的脸颊:“叔叔,真好吃。”
  他不由分说搂起她的腰起身,放倒在餐桌上。
  “啊——”她娇娇地轻叫一声,躺在餐桌上,盘碟都被他哗啦扫地。
  动静很大,服务生在里面听着男女调笑的声音,哪里还敢进去。
  宋初盈盈抱住男人的脑袋:“叔叔你这人啊,没半点耐性,我还没吃饱呢……”
  谭九州轻轻吻她,低声说:“叔叔越吃越饿。”
  她笑着,用腿勾住他的腰际:“坏叔叔。”
  很快,红色裙子轻飘飘落地。谭九州拨开她的长发,低头便察觉她小腹上一条深红痕迹,那明显是生过孩子的迹象。
  他抬头看着宋初,她仿佛并未察觉,微阖着迷离的眼睛享受。
  忽然,又是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一次是宋初的手机。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伸手要夺了那手机,被宋初笑着拦住,她嗓音轻喘,“叔叔,你这样可不公平。”
  谭九州似乎意识到自己有多沉沦,将手机交到她手里,“你接。”
  宋初接通电话,搁在耳边:“喂?”
  “是我。”唐渊在她约定好的时间打了电话过来,宋初随手拿起男人放在餐桌上的外套,裹住自己,“嗯,什么事?”
  宋初躺在餐桌上,双腿轻轻交叠在一起:“这样啊,晚上需要我去一趟?可我不行啊,现在忙着呢。”
  她一边挑着细细的尾音,一边用脚尖踢着男人的小腹。
  谭九州掌心炙热握住她的脚踝,直接将她单腿举上肩膀,惩罚性地扯着她躺下来。
  “啊!”宋初笑着惊呼一声。
  唐渊听着那头她渐重渐轻的喘息声,额头一根青筋绷得紧紧:“你跟谭九州在一起?”
  昨天他快睡觉时,宋初打电话给他,说到这个点给她拨个号码,别问为什么,唐渊当时就有所预料。
  宋初控制住谭九州乱动的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实在是缺人手?真是没办法呀,那我马上就过来,老板你这样可不厚道,加班费得让我满意哦。”
  她挂了电话,谭九州的手已经抽离,黑眸幽幽地看着她。
  “抱歉哦,叔叔,老板非得叫我过去,不然就要炒了我。”宋初可怜巴巴地吐舌,环着他的脖子撒娇。
  “让他炒。”
  谭九州撑在她身体两侧,并不准备放过她,长指淡淡插着她柔软的发,“我养你。”
  “噗。”宋初笑出声,捏住他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眼里既有风情,也有一丝俏皮,“那不就成包养了?叔叔,我只是喜欢玩,钱还是要自己赚的。”
  他眉头微拧,望着她狐狸般的眼睛,也没有强求,起身,把她从桌子上拉起。
  “谢谢叔叔。”
  宋初坐起来,捡起红裙子穿好,将头发拨弄到耳侧,背对着他,“帮我拉上拉链,嗯?”
  谭九州身体贴近她的后背,一边替她拉拉链,一边说:“我送你过去。”
  “好呀。”宋初挑眉看向他,“叔叔不是警查吗?不忙吗?怎么天天陪着我鬼混。”
  “忙。但特地为了你飞回榕城,你就给我这个待遇。”男人那模样,从上到下有够狼狈。
  宋初忍不住笑出来。
  “好笑?”他惩罚性在她雪白的后颈上咬一口。
  “我错了,叔叔,这次,就算我们两两抵消了,下次一定?”
  谭九州沉默拿上包,拍拍她的后腰:“收拾一下,走了。”
  “谢谢叔叔!”她踮脚在他脸上轻轻亲了口。
  十分钟后,两人手牵着手,在服务生暧昧的注视下走出房间。
  服务生目送他们离开,再一看屋子里……场景有够混乱的。
  盘碟被桌布包起来扔在地上,而那铺满红玫瑰瓣的水床却半点没动静。
  啧啧,餐桌激情,有钱人真是爱玩啊……
  将宋初送到酒吧里,她倚着车门问:“要不要进去听我唱一曲,叔叔?”
  谭九州握住她伸来的软腻手腕,解了安全带下车。
  宋初盈盈地挽着男人进酒吧,掀开帘子走进去,谭九州高大不菲的外形顿时吸引不少女人的眼光,像贪婪虎豹搜寻到可口的猎物,但在看到谭九州揽着宋初时,又咬牙不甘地瞪着宋初。
  “女人还真凶啊,还是叔叔温柔。”
  宋初始终保持笑意,抬头看着谭九州,他的脚步却忽而顿住,视线静静落在不远处,墨眸光芒敛成一道寒意。
  “怎么啦?”
  宋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浑身的血液凝固了般——
  唐渊就坐在卡座里,正目光阴晦地朝他们两人看来。
  谭九州捏捏她的手掌:“一直在看着这边呢,你认识?”
  宋初内心突然紊乱,他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
  暗暗咬牙,但表面依旧不动如山,她笑说:“有点眼熟呢,好像见过面。”
  唐渊抿着沉气坐在那,他本是在这等宋初,好好质问她的。
  却没料到她跟谭九州仅仅两面之缘,就带谭九州来她工作的地方,可见他们已经发展得如此亲密。
  只怕,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吧。
  唐渊掌心攥着酒杯,仿佛恨不得将其捏碎。
  宋初故作疑惑地盯着唐渊半晌,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唐清林,我去世的那位朋友的哥哥,好像叫唐渊。”
  谭九州静淡与唐渊对视,宋初心跳在加速。
  七年的成长,可真正站在这个深沉睿智的男人身边,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她还没担心完谭九州这边,唐渊已经站起来,朝这里笔直走来。
  他要干什么?
  宋初看着唐渊极其阴暗的脸庞,知道他状态不对,手掌不觉出了汗。
  就因为不顺着他的意,跟谭九州牵扯上关系,他就要破罐破摔拆穿她?
  此时要走已经来不及。
  唐渊在两人面前定住,抬头时,清隽削瘦脸庞一丝笑意:“新男朋友?”
  宋初抿了下唇,不待回答,谭九州已经揽住宋初的腰际,用行为说明了一切。
  唐渊满眼嘲讽的赞赏,“你分明知道我弟弟当年他如何惨死,他心里又是怎样喜欢你。你倒好,在葬礼上一滴泪不掉;他尸骨未寒,你就连交了两个男朋友,上一个叫许择吧,看起来好像没这个有钱呢。”
  宋初的心默默安定。
  她闭了闭眼:“唐渊哥哥,我跟您不熟,我的事您也管不着。唐清林已经死了,人死不可复生,我也不可能把后半生的感情都陪葬给他,总要重新开始。”
  唐渊笑问:“重新开始,你跟一个又一个男人滥交,就叫重新开始吗?”
  越说越离谱,宋初胸脯剧烈起伏,她松开谭九州的手,“我有我的方式,这是我的喜好,你管不着。抱歉,我要去演出了。”
  转身就走,气得高跟鞋砸地,沉重的一声又一声。
  唐渊目送她离去,暗暗攥着的拳头松开。他看向旁边的谭九州,他墨色视线落在宋初背影上,似笑非笑。
  谭九州衣衫领口还有宋初口红的痕迹,两人方才做了什么,再明显不过。
  加上他那满眼挑衅的表情,唐渊一肚子怒火,致使他抬手一拳就砸在男人脸上。
  结结实实的一拳。
  打架在酒吧里并不算罕事,仅有几个服务生前来查看情况,其他客人如看戏般原封不动。
  谭九州往后退了几步,唇侧一小片血渍。
  唐渊呼吸骤起骤降,双眼猩红如火:“谭九州,你当真是禽兽变的吗?七年前你亲口说过会放了她,会还给她自由,我好不容易把她摁在手术台上,删掉关于你的记忆,你放她安稳度过后半生不好么?”
  谭九州低眸看着指尖上的血迹,很平静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我真不想她好过,这七年,你以为你们能过几天太平日子?”
  “是,她去做代驾都能遇到你,是她倒霉。但你既然认出是她,就该离她远远的。”
  谭九州听到他的话,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薄唇不免弯了起来,“真有心不让她遇见我,就该把她藏得好好的,遇见了,也该好好警告她,谭九州不是好人,而不是让她主动送上门到我嘴边。”
  他缓缓转动着戒指:“榕城有一家土菜馆我很喜欢,一天不尝,就想得不行。”
  说着,眼中深意愈深,“更何况是七年。你不能要求一个禁欲七年的男人,对她无动于衷。”
  “你……”唐渊最恨他那副以践踏别人灵魂为乐的表情,七年以来,从未变过。
  他死死抓住谭九州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拎起来:“我只要动一动手指,当年的黑幕,包括你如何取代唐清林身份,如何杀死王志文,还有你做的所有龌龊事都会公之于众。我警告你,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随唐先生的意,如今与以前的唐清林有关的人已经废的废,流放的流放,z城大半都是我的势力。揭发我这事,我只当你一场笑话听听。”
  唐渊的嘴角都在抽搐,胸腔震鸣,恨不得将他的胸膛狠狠剜开,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心。
  他手摸到裤袋里的枪,有一枪毙了谭九州的冲动。
  谭九州早从他走路时裤子的声音觉察到那里有枪,笑说:“想杀我啊,无妨啊,我这种为非作歹之徒也从没想过善终,但你以为我毫无防备来到这里?你现在脑袋正被我的狙击手瞄准,你想弄死我,我必拉你同归于尽。”
  “知道我与你死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到死也是只风流鬼,你呢,巴巴守在她身边七年,碰到她一根手指没?”
  他那些话,这无疑是对男人最大的侮辱。
  他的恶劣张狂,与那张清俊雅致的外表截然不同。
  唐渊的表情从愤怒震愕,再到逐渐的麻木平庸。
  仅仅几句话,他的气被泄破,往后退几步:“这世界上没人能永远只手遮天,胡作非为。你也是人,你有弱点,总有一天你将被你这个弱点灭成灰。”
  谭九州笑说:“我等着。”
  宋初迫不及待进了后台,给在化妆的舞女几张钞票,微笑:“姐姐,今晚你休息,工资照拿,唱歌的位置能不能让给我?”
  舞女瞧她一眼,接了钞票,放入自己的钱夹:“我有时候真不懂你耶,明明挺有钱的,怎么还出来揽唱歌这活。”
  宋初对镜子整理好头发,没正形地说:“唱歌是我的梦想嘛。”
  舞女不理她的嬉笑谎言,她不乐意说,她也不多追问:“你挽着的那个帅大叔是谁啊,你男朋友?”
  宋初用八个字总结:“认识两天,玩玩而已。”
  “哎,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只有漂亮女人才配拥有穿阿玛尼的玩伴。”舞女难掩艳羡眼神,摇曳地走出化妆间。
  漂亮?宋初对镜子看着自己,兀自一笑。
  七年时间,她确实有所蜕变了。
  为了改掉以前的风格,她每天都在家研究时尚搭配,反复看那些名模名媛的视频,学她们的神韵与姿态。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只进食五百大卡无油盐食物,运动到晕厥几次,被唐渊警告。
  做这些不为别的,只为七年后有朝一日能够格重新站回谭九州身边,夺走他的心,再狠狠碾碎踩在脚下,亲手将他交给警方,让他好好尝尝当年自己和姐姐尝过的滋味。
  她往耳边拢了拢头发,踩着优雅的步伐走上舞台。
  抬头一眼,就找到人群中极为耀眼的谭九州。
  她对他露出甜美的笑,身上红裙随着音乐左右摆动,多了几分柔美的味道。
  宋初手持话筒,缓缓开嗓歌唱——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宋初唱了一首怀旧老歌,唱到最后,聚光灯笼罩着她哀伤孤独的身影,整个酒吧大厅都陷入安静。
  无数眼睛落在她身上,但宋初只寻一人。
  只是,方才还含笑看着她的谭九州,此刻已经消失在人海,无影无踪。
  ……
  宋初低头一笑,对身后乐队表示感谢后,退下舞台。
  到化妆后台卸妆,闭眼再睁眼,镜子里多了张唐渊的脸。
  宋初看到他,一记淡漠的视线,继续把耳环摘下来,放在首饰盒里。
  “你这是玩火自焚。”唐渊沉步走到她面前,“在他面前演戏就算了,还骗我,说你会通过自己的手段骗得他的信任,我信了你,才让你接近他。”
  宋初把台子上的东西收拾好,缓缓站起身,微笑看着唐渊,默不作声。
  然后忽然抬手,一巴掌毫无预兆地甩在他脸上。
  再怎么用力,宋初只是女人,唐渊脸整个侧过去,身体没动。
  宋初深深看着他,“唐渊,我这七年吃多少苦,流过多少血,为的什么,你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七年的努力付之东流。而你,差点就让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现在还反倒来质问我,你哪来的资格?”
  唐渊狠狠隐忍着,在谭九州那受的一肚子气,在宋初面前,他也发不出来。
  宋初转过身擦眉毛,唇角冷笑:“你知道这个酒吧里有多少谭九州的人么?少则七八个,多则……”
  她语气使人后背发凉,顿了顿说,“如果你刚才当他的面揭发我,已经不是我死的事了,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反9组织的大家,唐婆婆,小白,许择……都会死,谭九州不会给他们一个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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