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
小灵子和红苏一回来,云梁才想起自己小院的事,顺便问他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照顾过自己的大娘,她和她的儿子怎么样了?
“那个大娘啊,我们见过了,她家里已经领过赏赐了,”红苏说,“皇上已经下令,把那边所有有人住的房子全都修缮了一遍,我们回去的时候,大娘的家里已经修好了。”
云梁竟没听夏侯期说过这些,不过听到大娘他们好好的就放了心,看两人小脸儿黑瘦,摆摆手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也赶了一路了,小灵子,你再让太医看看,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小灵子不住磕头谢恩,然后就退下了,红苏却没走,云梁看她那个样子已经明白了,但还是问:“怎么了,还想要什么赏赐吗,你说吧,本宫都赏你。”
红苏吸了吸鼻子,双眼微红道:“娘娘,您知道奴婢的,奴婢……奴婢想让您赐婚。”
云梁点点头,可还是说:“小灵子他自己怎么不来说。”
“他怎么可能会说嘛,”红苏掏出手帕拭泪,“他是宁为我死,也不愿娶我的。明明他重伤的时候都跟我说了心里话,可等他伤好了死不了了,他就又不提了,这事儿您要是不赐婚,他保准又要缩回去。”
云梁想了想,也说:“其实小灵子的担心本宫也能理解,你也别把以后想的太容易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不止你会过不上平常的夫妻生活,你们今后也不会有孩子,太监易老,他可能会走在你前面,你……可想清楚了。”
红苏梗着脖子道:“奴婢跟娘娘这么久,娘娘还不清楚奴婢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奴婢本来只想这辈子跟着娘娘,终身不嫁,既然决定要嫁人,就定会一生不弃。我只要他这一个人,其他的我本来也没想要。”
这番话说的如此干脆,云梁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已经铁了心,本宫把你赐给他当对食,将来你们出宫,本宫也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红苏立刻磕头,“多谢主子,多谢娘娘。”
红苏退下后,云梁颇有感触,人生在世,找到一个知心的伴儿何其不易,只要能在一起,有些难处又怎样呢?
宫女跑来传话说,皇上回来了,刚说完夏侯期就走了进来,几步到榻前说:“怎么样?”
“嗯,不晕了。”云梁靠在他身上,“就是有点累……嗯,你身上什么味儿?”
云梁说着小老鼠一样在他身上嗅起来,抬起头问:“你喝人参鸡汤了?”
夏侯期点了点头,因为云梁基本不吃饭也闻不得荤腥油腻的味道,所以他有时候加餐都尽量避着她。
“熏着你了,朕立刻去换衣。”
夏侯期说着要站起来。
云梁忙拉住他,仍旧靠在他怀里,“不用不用,我感觉还挺好闻的。”
说着又嗅了几嗅。
夏侯期眼睛一亮,“你想喝,朕让膳房炖给你。”
云梁却摇摇头,“算了,能闻了不一定能吃,我可不想再吐了,太难受了。”
说完她搂着夏侯期的腰撒娇,“皇上,等仗打完了,咱们出去走走吧,好好散散心。”
夏侯期揽住她,轻轻在头顶嗅着,叹息道:“嗯,等这次战事结束,朕要好好地陪陪你。”
“你还记得我之前住的小院吗,那其实挺好的,也清净,到时候咱们就去那里住两天,”云梁说,眯缝着眼像是只慵懒的大猫,“就像普通夫妻一样,暂时解却皇后和皇上的身份。”
“嗯,”夏侯期也满眼希翼,“朕也想跟你做对普通夫妻。”
云梁把眼睛轻轻闭上,畅想着,“咱们只清闲几天就回来,先让倪省顶着,等回来后你再忙你的去,我呢,再生几个小皇子或者公主,宫里就热闹了,对了,把天女的家人也接来宫里住住吧,我想他们了。”
夏侯期这才想起,云奕的父母实际上就是云梁的亲生父母,还有她的两位哥哥。自己当初不但丢了她,还使她失去了自己的家人。
“嗯,朕明天就把他们接来,让你们好好的聚聚。”夏侯期说,又皱了皱眉,“不如,干脆安排在宫里住好了,你见他们也方便些。”
现在,他只想尽快的补偿云梁。
“那倒不用,娘她住惯了那个地方,宫里未必住得舒服,有大哥二哥在跟前尽孝我很放心,只偶尔见见就行了。”云梁说。
夏侯期叹息,“嗯,就按你说的办。”
这年九月,由于云莱火炮运用于战事中,局势越来越好,此时昭敦重建已有了很大的成效,云莱原本留在那边的人可暂时撤回来论功封赏。其中首要任务就当属云擎。他现在改名云卿,接到旨意后,十月底带着蜻蛉还有桑显族一族人回到景籍。
云卿要进宫,在大殿上接受封赏这是他第一次见云莱的皇帝,心中还有些紧张。在大殿外遇见倪省时,倪省还好心的劝他说不必害怕,为缓解他的紧张还跟他说了会儿话。
“壮士此次回来,吾皇定有厚赏,封将封侯定是不在话下。”倪省说,“如今云莱正是用人之际,若你愿意请命去战场,肯定能立更大的功勋。”
云卿点了点头,其实他不在乎奖赏,只要活的踏实就行。蜻蛉跟着他在昭敦这几年,也缠了他这几年,他想着就算去前线,是不是也先跟她成亲,毕竟蜻蛉为了他族长都不当了,要是他再犹豫,估计那几个长老都要用虫子啃吃了他了。
正胡思乱想,只听太监喊了声“皇上驾到——”
云卿立刻随着众人跪了,依照之前学的礼仪没有抬头。不过……他的心突然急跳起来,这大殿里的氛围,总让他感觉莫名熟悉。
他听到头顶皇位那边有人说话,不疾不徐,透着森森威严,不知怎么,他已经开始打起了摆子。
听到叫他的名字,云卿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小太监又喊了一次,而后倪省似乎替他说了句话,然后凑近他说:“云卿壮士,皇上叫你,不必紧张。”
云卿感觉有威压正在头顶,他缓缓抬起头,看见皇位上的那个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台阶边缘。
“听闻壮士在昭敦作战英勇过人,连阴尸都不怕,怎么倒怕起朕了。”夏侯期背着手说。
云卿的脸惨白,他呆呆地望着站在高处的君王,一瞬间被拉入冰冷的记忆。
多少年前,他还是个孩子,也是这样跪在殿上,前面高高的台阶尽头站着一个年轻的君王,和他一样还算是个孩子。当时那小皇帝目光冰冷,只撇了他一眼就不再看他。
“舅舅最喜欢的孩子,竟然是个病秧子。”
这就是他当初对自己说的话……对了,那时,他叫楚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