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

  机缘巧合之下,我和柳寒找到了左丘茂明提前给自己准备的墓室,却发现这个城府极深、又很懂得忍辱负重的老城主在死前依然不甘心,想靠吃秘药冲击第七重阴功瓶颈延长自己的阴寿。但很可惜,机关算尽的他最后还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死。
  这倒是便宜了我和柳寒,既得了左丘茂明赖以成名的斩龙剑,又拿了他留下的城主印和修炼秘药。更重要的是,我们用墓室里装陪葬品的箱子改造成了一艘简易的箱子船,得以通过水道顺流而下,不必再辛苦地行走跋涉。
  坐船又漂流了三天,我和柳寒便进入了一条更大更深的河道,途中不断有新的支流汇入。而且,从这些支流汇入的水流都冒着浓密的水蒸气,显然温度比之前的水流要高出许多。依我的猜测,河道上方必然有不少地热温泉。
  然而,这样的情况对于我们来说并非是好事。随着汇聚进来的热水越来越多,河道当中的水温也在逐渐升高。到了第四天,河水已经滚烫如同开水。我和柳寒坐在船舱里便像是被蒸煮的青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只能弃船上岸,重新靠步行前进。
  又徒步走了两天,河里的水温才渐渐降了下来,同时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些人为的痕迹:一根鱼竿和两个泡在水中的网笼!
  我和柳寒大喜过望,立即拉起网笼查看,里面已经捕到了几条肥美的活鱼。我当即支起盾镬煮了一锅鱼汤,即使不放任何调味料,两个人也吃得十分畅快。
  填饱肚子,二人继续前行。既然这里有人在捕鱼,那么附近肯定就有聚集区,说不定还是个小阴城。为了能再次吃到新鲜的鱼肉,我离开时又把鱼竿给顺走了,准备在路上停下休息时拿来钓鱼。
  可刚走出二里地,我们就碰上了鱼竿的主人。
  对面远远走来一名驼背的老阴修,一见到我手里的鱼竿便叫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我的鱼竿?”
  逃难了十几天,难得见到一个大活人我便觉得十分高兴,哪怕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鱼竿肯定是要还的,我还顺手掏出了几个阴元交给那驼子,说道:“我只是借用一下,这些阴元就算是租金了。另外我要跟你打听打听,这附近可有什么阴城可去?”
  驼子接过了阴元,脸色顿时就缓和了不少,回答道:“你顺着这条河道往前再走十里地,就到温泉港了。”
  “温泉港?”我愣了一下,对这名字似乎有些印象。
  哦,我记起来了!
  此前我率领冥港联军从自由城前往征讨水晶城时路过此地,顺便就把它给纳入了冥港联盟的版图,并指派一名出自冥港水军的老部下掌管。在此之前,是原十八洞的洞主逃到此处后暂时占据了这个小渔港,依靠水晶城做一些转运买卖。
  终于弄清楚了身在何处,我和柳寒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千丈谷底的出口是在自家人的地盘上,走到这里肯定就安全了。
  告别了驼子,我们继续前行。果不其然,不消一个时辰后便走到了温泉港。这儿只是个小小的转运港口,码头上只停泊着几艘小船,人口也不足一千。港后另有一条大路通往水晶城,而如果从港口坐船出发行驶三天,就可以回到自由城。
  我与柳寒二人问准了方向,径直便往港务司走去,那里是我亲自任命的一位主事的办公之所。
  但刚一推开港务司的门,我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独角鬼王和秦嘉!
  “翟港主?柳副港主?”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双方乍然相见,都分外惊讶。不过,独角鬼王和秦嘉身上还算穿戴整齐,此时正与温泉港主事坐在一起喝茶,显然他们这一路从地府撤退过来比我们的经历要轻松得多。
  我叹了口气,大致地把跳下千丈谷逃亡回来的艰难历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发现左丘茂明墓室的经过。秦嘉听了便道:“那真是要感谢二位港主亲自率军断后了。幸亏有你们拖住阴军,大部队撤退时比较顺利,基本上没有遭遇太多的追兵。”
  “那鬼帅呢?还有大部队呢?”我问道。
  “鬼帅带着大部队先行回自由城整编去了,又派我们两个在这里收拢散落的残兵。”
  冥港联军从鬼门关前撤退时,各部军队分散从十条阴脉撤离,肯定是十分散乱无序的。包括很多将领如果路径不熟悉,说不定还会走错了路,跑到其他阴城去了。
  我接着问道:“目前已经回到自由城的部队有多少兵力?”
  独角鬼王在一旁非常郁闷地答道:“虽说撤退这一路没有遭遇什么追击,但从左丘城和九曲城招来的新兵大多都在路上当了逃兵,散落各地。鬼帅带回自由城的部队只剩下一万兵马,其余的还需要四处收拢。不过我估计呀,很难再找回多少了!真特么操蛋!”
  独角鬼王的抱怨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此前我就预料到溃败后的撤兵途中肯定会流失不少兵员,但直接减少了三分之二还是完全跌破了我的最差预期。
  “当真是兵败如山倒呀!”我失落地摇头苦笑道。
  秦嘉却也在苦笑,又对我说道:“翟港主,你要有心里准备,最坏的情况还不止这些!”
  “还有什么坏消息?”我惊道。
  “得知冥港联军攻打地府失利,茅山道会也趁机增兵巨瀑城,陆之道率领的守军被彻底赶出了内城,随后只好也率败军撤回自由城。又过了不久,蛇湾和千岛城也在重新得势的韦城主挑拨下一起反水,退出了冥港联盟!”
  “韦城主这个该死的家伙!简直就像打不死的过街老鼠,到处搞破坏!”我怒道。
  巨瀑城被茅山道会攻占,蛇湾和千岛城反水,等于将我的后方大本营冥港和前线大本营自由城割裂开来,两边无法再进行直接的沟通和救援,陷入各自为战的不利局面。
  “还有呢!”秦嘉继续报忧,“实际上,得知冥港联盟失势后,除了有汪守驻守的冥港,邬芳驻守的水晶城、三刀驻守的鬼农庄以及完全由鬼修自己管理的自由城外,其余各地大小附庸阴城纷纷宣布脱离冥港联盟的控制。甚至还有几座阴城已经公开宣布恢复奴制,废除冥港联军此前颁布的所有政令!”
  “艹!”我禁不住破口大骂。
  坏消息如同雪崩一样传来,一个比一个令人感到失望和愤怒。但此时发火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转化为更加压抑的沮丧之情。想不到鬼门关一役失利,竟引发了冥港联盟内部的大崩盘,原本就并不紧密的结盟关系彻底被瓦解。
  要知道,当初从冥港出发征讨巨瀑城开始,我和七郎花了十年的工夫才将那些蓄奴的顽固阴城一个接一个地攻下,直至左丘城。原本以为大势已定的鬼奴解放事业竟一下子被打回了“解放前”!
  真可谓:十年苦心经营,几乎一夜全失!
  无用地咆哮了几声后,我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改变,唯有重新开始,才能收复失地。但要想东山再起,可就比之前势头正旺时难得多了。尤其是当前茅山道会强势介入阴间事务,不仅阴军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就连数万冥港大军也在他们面前吃到了大败仗,否则也不会溃败到如此地步。
  于是我转而向秦嘉询问鬼门关前的最新情报。如果茅山道会又跟阴军在鬼门关前杠上了,冥港联军倒是能够获得一些喘息的时机。若是他们其中一方也遭遇“滑铁卢”式的惨败,对于我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但秦嘉告诉我,虽然茅山道会已经推进到了距离鬼门关只相隔一条阴脉的地方,可由于阴脉中的阴气对于道修来说过于浓密,深陷其中不仅道法全失,甚至有可能导致元阳受侵,折损阳寿。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克制办法之前,进入阴脉对于道修来说实在太冒险。
  此外,道修对上阴军时最有优势的就是他们从阳间带来的热武器。那些弹药都是事先密闭封装好的,阴气不易侵蚀,下了阴间倒是还能打响,但臭弹率比较高。如果再拿到阴脉中“泡一泡”,那肯定是没法用的了。而如果弃用热武器,道修对上阴修便没有了任何优势。
  所以,即使茅山道会已经推进到了距离鬼门关外只有一条阴脉的地方,却依然找不到合适的通道进去,当真是:摸到门边,却不得入法呀!
  另外一边,地府阴军虽然趁机前后夹攻击溃了冥港联军,但在守城战中自身的损耗也非常大,又被茅山道会给堵住了门口,无法从外地补充兵员,所以目前便只好继续窝在鬼门关后面韬光养晦。由此,地府、茅山道会和冥港联军三方形成了僵持局面,处于暂时休战状态。
  这样的局面对于冥港联军来说,不算好也不算坏,既没有获得期望的渔翁之利,也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接下来的三方乱战,恐怕就得看哪一方率先找到破局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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