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在眉睫
“本宫知道。”云风篁不以为然道,“那鲁氏虽然平素里没少跟如男还有敬婕妤别苗头,但究竟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掐着这时候,非要这般折腾,能图什么?”
顿了顿,她缓声道,“八成是中宫那边的两个做的。”
“高氏跟黄氏?”德妃一怔,忍不住说道,“她们两个昏了头了么?平素里的一些风波,姐姐宽宏大量,不跟她们计较,也还罢了。这般时候,还要来添堵,这是视宫规为无物,还是觉得姐姐好说话惯了,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恬婕妤出事儿,按理来说,最可疑的,就是高婕妤、丽婕妤。
但德妃寻思着,这两位都是背靠皇后的主儿。
如今昭武伯生死难料,皇后心急之下卧榻不起,区区两个婕妤,还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做事?又怎么敢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
就不怕皇后这会儿自身难保,被云风篁抓到把柄之后,悍然下毒手?
“不然还能是谁?”见德妃想不通,云风篁勾唇浅笑,淡声反问,“不是鲁婕妤,也不太可能是敬婕妤,总不能是你我所为罢?”
“这……”德妃怔忪了下,觉得自己明白了,连忙正色点头,“姐姐说的是,不是高氏黄氏还能是其他人吗?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必然是这两个贱婢所为!”
她心口怦怦直跳,心道自己也算是贵妃初入宫闱时就抱上大腿的,多年来自觉对贵妃姐姐的性-子很了解了,却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这……
昭武伯遇刺才几天啊,皇后病恹恹的,皇帝这两日早晚还殷勤询问,本以为如今前朝后宫的注意力,都在庆功宴上。
谁知道……
贵妃居然还忙里抽空,搞了这么一出来,趁势铲除皇后羽翼?
可见皇后斗不过这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一手趁胜追击落井下石,没几分真正狠心的人,想都想不到,更别说下手了!
“你知道就好。”云风篁看着她神情,也知道这人想歪了,不过也不在意,淡声说道,“罢了这只是小事,毋须你我太过费心,如今最要紧的毕竟还是庆功宴。些许过犯,容后再议,且按下去就是。”
德妃用力点着头:“姐姐说的极是!事有轻重缓急,当然不能因为区区宫闱的风波,耽搁了前朝正事。”
心里却想着,这事儿看来果然是贵妃所为了,就说么,谁倒霉也不该轮到恬婕妤才是。
这是贵妃的族侄女,一向也不是什么惹人厌的性-子,对她下手,就算成功了,也无法动摇贵妃的根基,毕竟这种远房亲戚,贵妃还有好些个,不过平白激怒贵妃,甚至给贵妃在皇帝跟前博取怜惜的机会罢了。
谁会如此不智?
也只有云风篁安排自家人使苦肉计了。
只是这一出既突兀,谢如男的演技也是过关,竟然连她都被蒙在了鼓里。
如今贵妃嘴上说着庆功宴重要,这事儿先按下去……其实就是想快刀斩乱麻,不给皇后反应的机会,就借口为了庆功宴,将事情定性,乃至于将人给解决了罢?
贵妃实在太厉害了!
德妃这天离开的时候,由衷的感慨,还好本宫这些年都没起过其他心思,乃是一心一意跟着贵妃的。
这敏姐姐明察秋毫,总不至于将类似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却不知道她走后,云风篁脸上笑色迅速淡却,转头吩咐陈兢:“给高氏传个话,如男那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做的?!”
陈兢闻言一惊,说道:“娘娘,高氏安敢如此?!”
这高氏可是主动找上门来,毛遂自荐要给贵妃当门下走狗的,结果转头就不声不响对贵妃族侄女下手,这是几个意思?!
他顿时就怒了,“娘娘您放心!若是当真是这高氏所为,奴婢必定……”
“行了,且别说那许多。”云风篁有些不耐烦的打断,缓声说道,“高氏也不是傻子!若这事儿是她所谓,她多半有着解释给咱们!如今庆功宴要紧,其他的事情,只要不是十万火急,都缓一缓再说……真当本宫刚刚交代德妃的话都是幌子?”
陈兢尴尬一笑,低声说道:“这……德妃娘娘自来风风火火的,奴婢以为娘娘也是为她好。”
言外之意,您忽悠德妃的话,自己人谁会相信啊?
云风篁微微冷笑,睨他一眼:“你就是瞧不起德妃,好歹也动动脑子!莫忘记,此番皇后卧病的顺理成章,但皇后为了昭武伯的事情,都卧病多少次了?”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本宫也不指望她自此一病不起……但,能够缓些日子起来,终归是好的!”
这要是淳嘉松口之前,她还有点儿估计,怕被皇帝认为故意把持后宫。
但现在么,她能将宫权捏在手里,为什么要还给皇后?
要不是昭武伯在这眼接骨上出事儿,以至于淳嘉都有点焦头烂额,不得不亲自出马表示对皇后的关心与爱护,以示没有对顾氏赶尽杀绝的意思,云风篁这会儿就该主动出手,尝试让皇后一病不起了。
目前也不过是碍着皇帝需要的姿态暂且放一放罢了。
反正宫权她是不会轻易再让中宫沾染了。
这已经是淳嘉十五年的下半年,转年秦王就九岁了。
等到淳嘉十七年,秦王、二皇子、三皇子、楚王就会移出后宫,往前朝年长未婚皇子专门住的琼玖宫,到时候,理论上,仍旧可以朝夕往后宫拜见后妃。但实际上除非是那种不求上进的皇子,不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皇子们既要张罗课业,又要尝试结交外臣,还得展示自身才学能力……等过两年,也就是淳嘉十九年的样子,按照默契,皇帝会陆续安排他们进入六部见习,既是选拔皇子之中的贤才,也是给他们就藩之后主持藩国的一些练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淳嘉二十二年,秦王、二皇子、三皇子就会就藩。
无论他们是孝顺是深沉是才华横溢,都将从此远离帝京,只能看着后头的弟弟们,陆陆续续长大,陆陆续续的步上他们后尘。
云风篁心里很清楚,皇长子秦王不是皇帝心目中合适的储君人选。
二皇子三皇子由于身世的缘故,其实也不在淳嘉的打算之中。
问题是,二皇子那边且不说,三皇子是肯定有问题的。
云风篁目前不太确定,三皇子到底会不会如常就藩?
如果这位纪氏余孽不就藩,这就意味着,淳嘉二十二年之前,必定会有一场极大的变故。
毕竟国朝迄今,到了年纪不就藩的皇子,屈指可数。
譬如摄政王。
都是非常罕见的例子。
她不知道三皇子手里握了一些什么牌,也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安排十皇子十二皇子凉凉,再说,借刀杀人虽然好,却也不能完全指望对手自相残杀……总而言之,宫权这种东西,皇后拿着也不过是背锅,还是自己来的好。
如纪氏那样,覆灭之后,余孽依旧根深蒂固的经营,后妃谁不想要?
云风篁也不例外。
“……娘娘放心。”陈兢心念一转,低声说道,“这事儿,奴婢一定会让皇后娘娘那边知道的。”
“态度好些,那毕竟是中宫。”云风篁点一点头,“而且皇后娘娘底子不是一般的好,这两年因病卧榻都多少次了?也没见她事后有什么痼疾落下来。这一次也一样,不能完全指望她自己急火攻心,还得给她加点料才是。”
主仆密议了好一会儿,陈兢方才领命而去。
于是当天傍晚,中宫就接到消息,道是高婕妤跟丽婕妤谋害恬婕妤,被贵妃拿住把柄,只是因为庆功宴在即,为了大局考虑,贵妃隐忍不发。
但等庆功宴过后,云风篁是肯定不会放过谋害了她族侄女的人的。
顾箴听了这事情,简直要被气笑了:“真是她们两个做的?”
“……应该是?”左右不太确定的说道,“说是证据指向敬婕妤,但敬婕妤按理来说怎么会如此?”
那姜氏可是一心一意抱贵妃大腿的。
“罢了,将人唤过来。”顾箴这会儿虽然没有外界认为的病情严重,却也精神不济,毕竟家族顶梁柱的亲爹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她也实在没那心思操持什么庆功宴,自然持续称病缓一缓。
此刻也懒得细想,直接吩咐带了人到跟前当面质问。
结果高氏黄氏到了之后,皇后才一问,两人就开始互相甩锅了。
高氏率先发难,说这都是黄氏的主意:“丽婕妤跟妾身说,回来帝京的路上,贵妃娘娘强闯凤辇,对皇后娘娘无礼,实在可恨!故此邀了妾身对恬婕妤下手,好为娘娘出气!”
“回娘娘的话,妾身是这么说了一嘴,但妾身有孕在身,脑子仿佛也变笨了一样,却没什么主意。”黄氏立刻说道,“却是高婕妤再三撺掇,妾身才答应的!”
合着还真是她们两个做的!
理由还是为皇后出气????
皇后简直怀疑她们是贵妃派过来的:“恬婕妤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就算对付了她,又岂能动摇贵妃什么?再者,行事还这样不周密,叫贵妃察觉到了端倪,如今反而要给本宫找麻烦……这就是你们说的给本宫出气?!”
“回娘娘的话,这都是妾身考虑不周。”高婕妤一脸的惴惴,“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贵妃娘娘追究起来,妾身愿意一力承担!”
丽婕妤对她怒目而视,跟着也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当时只想着娘娘对妾身恩重如山,妾身决计不能坐视娘娘吃亏而无动于衷!纵然娘娘宽厚大度,妾身却怎么可以看着娘娘被贵妃娘娘冒犯呢?如今妾身自己行事出的岔子,合该妾身自己承担后果才是!却怎么敢叫娘娘操心?娘娘请放心,妾身等会儿就去绚晴宫请罪,任凭贵妃娘娘处置!”
顾箴深呼吸,简直懒得跟她们生气了。
这两个婕妤说的好听,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好,口口声声自己承担后果……也不想想看,这怎么可能?
前朝后宫谁不知道这两个就是皇后安排进宫且封妃的,若是被贵妃处置了,皇后竟袖手旁观的话,可想而知会被怎么认为!
必然觉得皇后竟然不中用到了这样的地步,连一手安插的心腹都庇护不得!
再传出去,这两个心腹之所以被贵妃刁难还是因为给皇后出头,这……
以后顾箴还怎么混?
顾箴怒极反笑,她虽然不是城府深沉的人,毕竟在宫闱里厮混多年,终归有些经验,哪里看不出来高氏黄氏都不安好心?
“你们当真为了本宫什么都肯做?”她定了定神,蓦然问,“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