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的打算

  “回娘娘的话,妾身深沐娘娘恩典,恨不能为娘娘粉身碎骨!”闻言高氏黄氏都知道,接下来只怕没什么好事。
  但之前话已经说出去了,如今也不敢轻易否认,纷纷拿捏出十万分忠心耿耿的样子,斩钉截铁道,“只要娘娘好,妾身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很好。”顾箴冷冰冰的看着她们,点着头,蓦然看向丽婕妤,“即使舍弃你腹中子嗣,也在所不惜么?”
  丽婕妤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想要否认,毕竟宫闱里的局势,皇后自己都过的不那么舒坦,遑论庇护她这种手下。
  而且就算皇后最后赢了,她跟皇后的感情,也未必能让皇后将她破格留在后宫,不送去行宫……就算退一步来讲,皇后留了她下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如何能跟一个亲生骨肉比?
  只是触及皇后森然的目光,丽婕妤脊背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冷汗,再不敢多想,正色说道:“娘娘,妾身腹中子嗣虽然得来不易,但妾身自己都是娘娘的人,何况这皇嗣呢?”
  “那这样。”顾箴缓声道,“你们既然要为本宫出气,区区一个恬婕妤算什么东西?不若舍了这孩子,给贵妃一下狠的,也好叫本宫,更加看清楚你们的心意,如何?”
  “……妾身……妾身……”丽婕妤嘴唇颤抖,哆嗦着想答应,理智也让她答应。
  毕竟,皇后虽然公认手段不如贵妃,心肠也更软些,可这不代表,皇后手上就没有沾过血!
  但是想到这些日子妊娠的小心翼翼,想到无子妃嫔年长之后的下场,“遵命”二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旁边高婕妤看着一阵快意,眼珠一转,却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放心罢,丽婕妤一定会同意的!这不,听说肚子里这块肉,能够派上用处,都开心的不知道怎么说了?毕竟没有娘娘哪里有她?如今能够为娘娘卖命,简直再好也没有,难不成,还会拒绝吗?”
  “丽婕妤为本宫舍弃腹中子嗣。”谁知道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顾箴倏然转向她,眯起眼,幽幽说道,“而高婕妤,你又打算,为本宫付出些什么呢?”
  高婕妤一噎,想了想,急中生智:“妾身这些日子身上也有些不爽快,原本还以为……”
  “怎么个不爽快法?”皇后打断了她,冷冷说道,“若只是小事,以你的位份,根本不值一提!毕竟,恬婕妤此番,也没惊动到陛下跟前,不是么?”
  “……娘娘说的是,但妾身的不爽快,却有些不一样。”高婕妤原本打算随便糊弄下的,如今见皇后步步紧逼,额头微微见汗,正急速思索着,却听皇后慢条斯理的提醒:“其实呢,后妃诸嫔,其他不爽快也还罢了,关键是子嗣。毕竟,陛下不好女色。你们这些人进宫,归根到底,就是为了给天家绵延子嗣。若是这上头出了岔子,那才是需要前朝后宫都注意的!”
  高婕妤顿时也笑不出来了,低声下气道:“娘娘,妾身入宫这些日子,一向也没什么消息,所以……”
  “所以本宫要你有什么用?”顾箴冷笑,“难得吩咐一次,也在这里推三阻四,怎么?打量着本宫好糊弄?”
  “妾身不敢。”高婕妤却比丽婕妤更果断,只稍微踌躇了下,就咬着牙,沉声说道,“妾身一切都听娘娘的!”
  这态度总算让顾箴心里舒坦了些,微微冷笑道:“本宫不管你们做什么此番要这样主动生事。但事已至此,贵妃是决计不过放过这个打压本宫的机会的,只是本宫到底是皇后,她再怎么张扬,目前也不可能拿本宫如何,顶多叫本宫没脸些罢了。倒是你们两个,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说着看了眼脸色煞白的丽婕妤,“就算身怀皇嗣,真以为陛下将你们娘儿放在心里?也不想想陛下如今膝下多少皇嗣,记不记得你这一个都是个问题!当初贞熙淑妃的同父妹妹,封过燮妃的,也就是四皇子生母,那样的出身,那样的位份,从头到尾,又哪里被陛下记得过?进宫才几天,就这么急急忙忙的昏了头,这是巴不得往死路上奔么?!”
  两位婕妤听着,神情都有些不好。
  高婕妤强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妾身们到底年轻不懂事,还求娘娘原宥。”
  这话说的是好的,只是心急之下考虑不周,仍旧叫皇后觉得有点儿刺心了。
  年轻不懂事……是啊,跟前这两个,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要不是着了暗手没福有亲生骨肉,若果当初才进宫就如黄氏这样,立马怀孕生产的话,没得孩子都有跟前两位婕妤大了。
  毕竟,她是天子大婚时候进宫的老人,如今都是淳嘉十五年了啊!
  索性顾箴不是安妃,不会因此迁怒两位婕妤,只稍微沉默了会儿,方才说道:“也别觉得本宫压着你们付出偌大代价是不给你们机会,你们在这宫闱里,无非是依仗本宫!陛下的心思一向在贵妃身上,对你们无非是有些新鲜罢了。不信的话,这些日子陛下忙于国事,隔三差五倒是去看望贵妃,何时理会过你们?”
  “本宫好,你们的前途自然差不了!”
  “就算如今没孩子,往后又怕什么?当初贵妃可是吃过绝子药的,可前两年还不是生下来十五皇子?”
  “若是本宫有个闪失……”
  顾箴冷笑了一声,轻蔑道,“你们便是膝下子嗣成群,保得住?还是觉得,贵妃那么心善,会不在意?”
  丽婕妤听着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是。”
  “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妾身们考虑不周。”高婕妤低着头,非常诚恳的表忠心,“但妾身们真的是替娘娘气不过,没有其他意思……”
  “本宫知道了。”顾箴哼笑一声,也懒得跟她争论这事儿,只缓声说道,“事不宜迟,贵妃如今说是将恬婕妤的账按下不发,谁知道事后打算如何报复?你们可也别太落于人后!”
  ……半晌后,两位婕妤神情沉重的出了延福宫。
  回去自己宫里的路上,丽婕妤气不过,忍不住叫停了步辇,拉着高氏到旁边压低了嗓音理论:“你这个贱婢!本宫就说你怎么会好心好意跟本宫合作,原来是算计本宫腹中子嗣!你自己怀不上,就这样坑害本宫?!”
  “丽婕妤慎言!”高氏一皱眉,将她抓着自己的手拂开,哼笑道,“妾身前两日跟您说的清清楚楚,贵妃娘娘不好招惹,婕妤可别惦记着好处的时候兴高采烈,稍微遇见点儿事情,就立马裹足不前!这般心性,又谈什么在深宫之中立足,乃至于占据一席之地?趁早学安妃,锁在自己宫里别出门了!”
  丽婕妤沉声道:“你少在这儿避重就轻!你当初信誓旦旦,说皇后娘娘这会儿卧病,中宫式微,正是你我出头的大好机会。毕竟皇后娘娘如今自己有心无力,但凡还想跟贵妃娘娘争锋一二,少不得竭尽全力抬举你我!咱们要做的,就是设法让娘娘想起来这一点……你可没说,皇后娘娘这般……这般歹毒!竟然想得出来,要你我的子嗣缘分,去栽赃贵妃!!!”
  黄灵芽这会儿心里是后悔的不行。
  她觉得自己怎么就信了高氏的邪呢?
  原本她都打算专心安胎,万事等孩子生了再说了。
  谁知道回来的路上,皇后告病,高氏就顺势找上了她,一番花言巧语,硬是说动了她!
  这真的不能怪她容易轻信上当,因为高氏讲的也的确很有道理:“原本宫中就是贵妃娘娘势大,皇后娘娘也要退避三舍。你我年轻,资历既浅,位份也不高。当初,皇后娘娘采选咱们入宫,原是为了助其一臂之力。原本,大家都以为,进来宫中,得封妃子,必然会受到皇后娘娘百般扶持……谁知道,皇后娘娘的性-子,却有些畏惧贵妃,不敢擅自开战!”
  “皇后娘娘资历深,又身居后位,膝下还有诸多皇子。”
  “拖个一年半载三五年的,咱们这些人失宠了,大不了再换些新人!”
  “可咱们拖得起么?”
  “就算你有孕在身,可这宫里莫名其妙没了的皇嗣还少?哪怕能够养大,贵妃跟前的庶皇子,跟咱们跟前的庶皇子,待遇能一样?”
  丽婕妤听着就是心动,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高氏就说了:“其实皇后娘娘身为正宫,又有诸多皇嗣在跟前,还是昭武伯嫡女,入宫这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当真没有跟贵妃娘娘的一拼之力,怎么可能熬到现在?只是皇后娘娘约莫从前在贵妃娘娘手里吃亏太多的缘故,却十分谨慎,自从咱们进宫以来看到的,中宫只求贵妃不要生事,更别说主动给贵妃找事儿了!这样下去怎么行?皇后娘娘自己不找事,那也只能咱们逼着皇后娘娘给咱们撑腰了!”
  “不然,你我便只能一直老老实实的熬资历……你看十皇子的生母平氏,在宫里多少年,如今才是什么位份?”
  “德妃娘娘呢?”
  “咱们的主子没有贵妃娘娘的手段,怎么能不自己为前途操心些?”
  ……此时此刻高氏就很有理由的说丽婕妤不讲道理:“当初你也说我的想法很对,我何尝想到皇后娘娘会这样对待咱们?如今你腹中子嗣难保,难不成我就有那儿孙满堂的福泽?!”
  两人吵了一回,最终到底怕惊动皇后,克制着,互相讥讽的分道扬镳,各自回去宫里了。
  半晌后,高氏的解释,也到了云风篁跟前。
  “回娘娘的话。”入夜了,打听到云风篁才给秦王辅导完课业,尚未安置,陈兢趁势入内禀告,“高婕妤那边有消息过来了。说这事儿的确是她主导的,之所以没有提前禀告娘娘,却是因为当时正在路途之上,高婕妤位份低,手里头没什么可信之人,咱们又没主动过去联络,怕路上人多眼杂走漏风声,给娘娘带来麻烦。”
  “瞧瞧别人家上来的人,其他不说,这话就说的好听。”云风篁叹口气,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说罢,她寻觅了什么理由?看能不能叫本宫听个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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