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露
帷帽上的面纱并不甚厚,只是秦诺出门前特意改了妆,是以就算有人隔着面纱仔细看她的脸,也是不大能瞧清她的容貌的。
秦诺自个儿已经对镜看了多次,所以这会儿虽然有些心虚,但也不认为言霆能一眼认出她来。
大约这些玫瑰饼只是个巧合罢。
听说书原本是件放松而惬意的事,可今日从说书先生口中听来的故事却让在场众人心凉骨寒。
“污蔑,这是污蔑!”吕檀猛地一拍几案,立时有护卫上前欲拉扯那说书人。
秦诺轻轻拧着眉,瞧着场上这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情形,但觉荒唐可笑。
吕易做了什么,这些人当真半点不知吗?他们可以在这短短时日查清吕易的所作所为,那么这些与他相处十数载,关系密切的人岂会半点无觉?
“广罗天下美人,装作拐子将人掳走,又屡屡拐带孩童,致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吕老太君,吕易所为种种,您当真半点不知?”晁昱抬了抬手,立时有人将五花大绑的吕易带了上来:“老太君既说这些话都是污蔑,不若我就在这里将所有证据一件件拿出来,请老太君好好鉴别鉴别,如何?”
吕檀面色铁青,额上青筋都恨得冒了出来,但她甚至没有再破口大骂,而是僵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看来她还是知道吕易做了什么的,就算是知道得不清楚,也该是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可她为了利益,为了吕易给她带来的金银财宝,无上权力,从来都没有想过阻止。
“这……这事若是真的,那我们吕家难辞其咎,但殿下明鉴,我等可当真不知此事原委啊,冤有头债有主,殿下可千万别……”
“都给我闭嘴!”吕檀一开口,方才还忙着开脱的人登时不敢再多言。
吕檀闭了闭眼,良久才喘过气来,眼神阴冷地看向秦诺:“吕易若真犯了这要命的过错,我们吕家自然会惩治他,今日我既听了此事,就不能当做没听过,老身这就把吕易带走,回头与吕家众人商讨出个合适的法子后再来向殿下禀报。”
这就是要抢人了。
院子里刀光凛凛,杀气阵阵,秦诺眯了眯眼,忖着今日许是真要和吕家撕破脸了。
要说吕檀当真大胆,天下诸公王侯,虽大多已不服朝廷,却并没有人做那冒犯朝廷的出头鸟,这吕檀实力不怎么样,脾性和权欲倒大得可怕。
秦诺原想着一步步来,让虞斌能稳妥地揽过荷州大权,省得旁生枝节,可观如今之势,或许只有刀剑鲜血才能从吕家手上夺过荷州了。
“老太君这是要犯上吗?”晓风护在秦诺身边,梅花镖已捏在指尖。
吕檀的神色已经缓了过来,她瞧了晓风一眼,从袖中拿出一纸黄卷:“老身并非要与朝廷作对,更没有要冒犯殿下的意思。老身所为只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来正正殿下的路子罢了。殿下年岁小,行事只凭心思来,这可不成。老身再如何说,也算是殿下的祖母,这心意自然与太后娘娘一样,都希望殿下能稳重起来,莫要如此胡闹,乱了局势,搅了朝廷与荷州的安宁。”
秦诺没料到吕檀还有这一后手,这也更说明了吕易身上还背着更多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吕檀不会为了带走他而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太后懿旨,谁能不从,除非此时能拿出一卷圣旨来,否则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明晃晃的“孝”字顶在头上,若秦诺今日违了旨,明日太后就能拿此事去为难皇兄皇嫂。
为了收服荷州上下的忠心,太后当真连体面都不要了。
“人人都说永宁长公主是至孝之人,今日见了,才知果真如此。这般,太后娘娘也能安心了。”吕檀招了招手,立时有人上前去给吕易松绑。晁昱虽可一时拦阻,却到底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看来朝廷与吕家的事已经解决了。”言霆起身,负手瞧向吕檀:“那么此人刺杀本王之事,需得侯府和吕家给本王一个交代。”
吕檀亮出了最后的底牌,未想半路遭劫。她能拿太后钳制长公主,却不敢拿朝廷来吓唬定王。
刺杀定王的罪责,不是他们吕家和侯府担得起的。
江澜上手将吕易丢给自家侍卫,吩咐人将这刺杀王爷的恶贼关押候审。
秦诺看了言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
吕易的事不出一日便已传遍荷州,而虞斌也将一个大义灭亲,爱民如子的侯爷演绎得淋漓尽致。
吕家失了民心,也失了许多臣属随从的心,一时间,吕檀的权势几乎被削弱大半。
晚膳时秦诺亲自做了金银蹄,备了小黄花鱼,又拿出桂花蜜酒,一并着人送到了言霆居所,谢他此次相助。
没成想不多时江澜又亲送了玫瑰蜜来,说是王爷所赠回礼。
这玫瑰蜜与秦诺素日所喝很不一样,甜而不腻,清凉可口,单只嗅一嗅,便觉香气盈鼻,教人沉醉。
秦诺素喜玫瑰的香味,这蜜露一送来,她便忍不住喝了小半壶。
“咱们明日就要搬到侯府暂居了,今日侯爷还没来吗?”秦诺好奇地往窗外张望,一面不住地捧着杯子喝蜜露。
搬回侯府后,虞斌再想找借口日日来公主府探望夏溪只怕也是不能了,照理说他今日怎么也会来一趟,怎的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见着人。
晓风笑笑,见杯里空了,便又给秦诺添满:“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她见公主只着了件单薄春衫,想了想,进屋去拿了件厚实些的外衫来给她披上:“天晚风凉,殿下别着了寒。”
正说着,就听有人报襄武侯请见。
秦诺见着了人,刚与虞斌商议了两句该如何对付钱百万,挖出他背后的靠山,就听定王院里差人来请虞斌过院一叙。
话没说两句就得走,虞斌也顾不上和秦诺再商议什么,径直出了门抓紧这短短空当儿和夏溪交代事去了。
晓风垂眸掩过目中思虑,寻了托词,径出门去抓了晁昱说话。
“侯爷刚一来府就被定王请走,到底是王爷寻他有事,还是故意不教他与殿下相处?”晓风心细,说话素是一针见血。
晁昱怔了怔,哭笑不得道:“我怎么知道,你就别操心了,皇上既这么安排,咱们就这么做,总归是于殿下无害的。”
“你怎知无害?咱们如今这样欺瞒殿下,回头殿下知道了……”晓风气急,口不择言:“你到底是殿下这头儿的还是定王那边的?”
晁昱这才正了神色,摇头叹道:“我问你,定王此人如何?”
晓风皱着眉,半晌也未答言。
“世道如此,皇上也是无奈,你我也只能听从,况且你是殿下的身边人,难道看不出殿下的心意?”
晓风憋屈地瞧着远处直愣愣往这边看的江澜,恨得跺了跺脚,返身几步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