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玩具（下）
我并没有回答璐芬的话...不是我回答不了，而是我的想法和她差不多。被关起来了还能如此地关心乔莉埃特的人，除了是她爹妈就是情人了。不过璐芬既然叫那个人做大叔叔，一定是见过他的年龄相貌的，所以不太可能是比乔莉埃特年纪更大的人了。
那就只剩下情人一个选择了。不过，我觉得实在没必要在情人的前面再加上一个‘老’字。说某某人是某某人的老情人，那个老字往往不是用来形容年龄的，而是形容他当情人的经历...比方说要是某人年不满二十，但是做情人的经历已经超过十年了，那他一样可以被称之为老情人的。
别不信，我有个不到十五的小外甥，情史却已有十年了，人家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坚持到上高中都没变过自己的对象，堪称情比金坚之楷模，青梅竹马之标杆。这样的痴心少年，尊他一声老情人也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呢，如果是老情人的话，那么相互之间的爱恋关系一定非常深切，断然不会有把对方关进一个充满霉烂味的幽暗地方...其实原本的我根本不认为这个城堡里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即使是那奇怪的暗道，地下室，还有崔斯特的实验室，虽然灯光也很昏暗，但都收拾的很干净，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怪味。而那扇小木门之后的房间，简直可以和多年没打扫过的公厕一拼了。谁舍得把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关进去啊？真要是那样做，那不白爱了吗？而爱了半年一年，还处于打打闹闹阶段的人，也许就干得出来。
所以...情人应该不假的，老情人还是算了...
“情人什么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你的判断，”我认真地想了很久以后回答道：“那应该不是个坏人。”
“哦？你也这么看吗？说说你的理由啊。”
“我也没什么理由，不过如果是坏人的话，应该不会被你那么随便地就把这把枪给诈出来了吧？”
“唉...”璐芬长叹一声，“看来你不管怎样，都会把话题转到这杆枪上来啊？”
“呃...这是习惯，职业病嘛...”
“爱钱是你的职业病？”
“当然不是啦，但是骑士用什么样的武器，会影响搭档的生存几率的，你说对不对？”
“你真这么看吗？人家都说坐骑比武器更重要耶！”
“如果是在战斗之中，也许是这样...坐骑毕竟是另一个人啊，当然要比一件死物重要...但我说的是战斗之前...”
“你说什么呢？战斗之前？和武器有什么相关？”
“当然有，你扛着这么一根镶着这么多宝石的长枪，那不是故意招人恨吗？战斗之前我差不多就已经把所有敌人的注意力和嫉妒心都引到你身上来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璐芬已经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我则继续道：“喂！你别笑啊，我说的可是很认真的。现在也不知道那些要上门来找麻烦的家伙有没有上万骑了...我的身价很高，我的本事也是真的，我可以带着你一个个把他们干掉，但是你要故意招上万人一起来围攻，那可太不明智了...我去，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你这杆枪也别在我眼前晃好么？这宝石实在太晃眼了，晃得我头晕目眩的，这很危险耶！万一我的脚一滑，手一松...”
“我才不怕呢，你再晕也不会手松脚滑的...要是滑倒了，别说这杆枪了，你连薪水都别想拿到了！”
“咦？我有薪水的吗？你刚才还说要我自己养活自己呢！”
“这个嘛...养活你自己当然还是得靠你啦。不过我也会给你发薪水的，这薪水的用途嘛，是让你打扮用的。”
“等等...打扮？”
“当然啦，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对坐骑的品相要求可是很高的！达不到要求的人可没有资格当我的坐骑。”
“品相？品相比实力还重要吗？”
“当然比实力更重要啦！”我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喂！你这话说的就太过分了吧...连想都不带想一下的。”
“你听我说...实力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啦，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个重要性只是体现在打架的时候...我们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在打架的吧？所以平时更应该面对的是最普通的生活咯，而没有打打杀杀的生活里，你说品相和实力，哪个重要呢？”
“呃...好吧，我无言以对...不过，你难道觉得我的品相不好吗？”
“嘻嘻，你知道我为什么得到你以后就一直很开心吗？”
“得到？”我先为这个词发了一下呆，然后才问道：“呃...我还真不知道呢。”
“就是因为你的品相很不错，我也不必花太多钱去打扮你啊，那可就省了一大笔钱了。”
一般有人夸我帅的时候，我总是会开心，喜悦，嘚瑟，甚至是得意忘形的。但今天我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嘶！”地一声响，她好像撕碎了什么东西。
然后我就看见她的手绕到我的前面来，手里拿着一根布条，然后把枪上的那一圈宝石给缠了起来，她一边缠一边道：“不过你说的也还是有点道理的...坐骑的品相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武器再那么花哨，没准真的会有很多人盯着我们追呢。”
“对了，你为什么要叫这柄枪做玩具呢？”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因为它的本名就叫玩具啊！”璐芬回答道。
“啊？”这真是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柄如此华贵的枪，居然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怎么？觉得奇怪？”
“呃...是挺奇怪的。这得多有钱才能拿宝石当玩具啊？”
“呵，其实这样的枪，一共...嗯，我记得的，一共有五把，每一把上都镶嵌着五颗宝石...最神奇的，是每一柄枪的长短大小都不同...”
“嗯？大小不同的枪？这有什么好神奇的？”我纳闷地道。
“你听我说呀，那应该是我六岁的时候了，姑妈她给了我一柄枪，让我去玩耍...那柄枪上就镶嵌了五颗宝石...和这一柄上的宝石除了大小不同，颜色却是一模一样的。”
“嗯？”我越听越觉得糊涂，“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那时候我才六岁，怎么可能耍得动现在这样的长枪？”
“呃...有道理，所以那其实是一把只是供小孩子玩的枪...哇，那上面的宝石...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从那以后，大概我每长大两岁，他们就会换一柄枪给我玩...”
“那应该不是玩吧？是对你的骑士启蒙训练...”
“嗯...不错，你猜的很对。除了那柄枪以外，我身边的很多小伙伴，其实都被我当过坐骑...我曾经奇怪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我小时候的朋友都那么听话，可是等我进了骑士学院之后，遇到的同学却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后来才知道...唉，那些小朋友一定都是被我姑妈逼迫的。”
“等等...你说你姑妈逼迫？”
“是啊，”这时候下去的石阶刚好遇到了特别陡峭的一段，所以璐芬搂着我的手也更紧了，她又贴近我的耳边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嗯？什么秘密？”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神。
“就连我的两个表哥，特里克恩和特雷克...你也许没怎么见过他们，但他们真的是我的表哥，不过，他们两个也曾经是我小时候的坐骑呢！”
“你的表哥？”我心中一惊，“是夫人的孩子？”
“嗯...好像有一个是，另一个...总之都是我的表哥啦。”
我愈发吃惊，还真没见过乔莉埃特这种当妈的，为了讨好自己的侄女，居然让亲儿子去给她当坐骑？要知道，在孩童时期的这种启蒙可是最为重要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就直接把孩子真的送上再也无法后退的坐骑之路了。
“也许是你的表哥很疼爱你吧？”
璐芬好像摇了摇头，她回道：“这我可不知道了，不过那是非常小的时候的事了，而且...应该和疼爱没什么关系的。因为我记得有那么一次，我骑着两位表哥中的一位...唉，到底是谁我也忘了...总之，当时的我有点调皮，非要骑着他从一片沙地上通过，结果，他的手很快就磨出血来了...”
“嗯...”我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声...谁没在少年时无聊过，那么小的时候，应该怪不得璐芬的调皮了。
“当时我吓坏了，那个表哥...唉，我真的想不起来他到底是哪一个，总之他也哭了...然后姑妈就出来了。”
“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你那姑妈...咳咳，也就是夫人她，我觉得脾气不是那么好的，她说不定会打人呢！”
“是啊，你又猜对了，她确实打人了...她把那个表哥狠狠地打了一顿，还教训了他很多话...我那时候小，多的话也记不得了，就记得一两句，什么主人的话必须要无条件服从啊什么的...这些话后来在骑士学院里好像倒是听过不少。”
“她打的是你表哥？哇，这么狠，一定不是她亲生的...”
“呀！”璐芬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把手脚都停了下来，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才松了口气，“我说主人啊，你能不能别这么突然喊，至少在这条路上别这么喊...我真的差点摔下去呢！”
“不是啊，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是你提醒了我，那个表哥应该是特里克恩，就是姑妈亲生的！”
“你这么肯定吗？”
“当然！因为我想起来，当时姑妈还说过，要不是因为亲生的，非打的他站不起来呢！”
我皱起了眉，璐芬描述的这个故事让我感到非常的奇怪，还不仅仅是因为对乔莉埃特的新看法...因为我的直觉中，好像这个故事和现在这座城堡里发生的很多事，都有着关联...我也并不是乱想，因为我原来一直以为璐芬只是一个呆在乔莉埃特身边的小角色而已，可现在才发现，她在皮特曼家族的地位，好像远远地超过了另外两个继承人。
“唉...我扯远了啦，还是跟你说那五杆枪啦...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五杆枪，其实是有着由小到大的顺序的，而且五杆枪之间的比例，和枪上镶嵌的宝石大小比例，都是一致的...怎么样？你想起了什么？”
“呃...俄罗斯套娃！”
“哈哈！一点不错，姑妈她跟我说过，这五杆枪就是一位罗曼诺夫王朝时期的珠宝大师设计的，和法贝热之蛋一样，都曾经是那个时代的国宝呢！”
“法贝热之蛋？”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我的印象却并不深。
“呃...你也许没听过这个东西吧，法贝热是沙皇时代的一位很有名气的珠宝工匠，他曾经受亚历山大三世的委托，为沙皇和他的皇后制作一枚复活节彩蛋。结果，他制作了一枚非常巧妙的金蛋，在蛋里有一只非常精巧的金母鸡，而在母鸡的肚子里居然还有一定镶嵌钻石的迷你王冠和红宝石的鸡蛋！这个彩蛋让当时玛利亚王后充满了无限惊喜...从那以后，每一年的王室都会向这个叫法贝热的工匠定制一枚彩蛋。而俄罗斯套娃的叫法也是因为其中的一枚彩蛋套着层出不穷的其它小蛋而得名的。”
“啊...”我想起来了，以前确实是听谁说过这位传奇工匠的事，据说他所设计的那些彩蛋里，有的可以从里面拉出一列黄金打造的小火车，有的则在打开以后会出现一只浑身镶满宝石，还能唱歌的小鸟...而其中最为神奇的一枚，在打开之后，会缓缓升起画着沙皇尼古拉二世和他最喜爱的两个女儿的小巧又精致的画像！
而我之所以会听说这样的故事，确实又和钱有关...据说那枚最为神奇的彩蛋在一场拍卖会上被拍出了一亿美元的天价。
“我现在有点明白这玩意儿叫做玩具的意思了...”我应声道：“不过，就算这样，拿这东西给你当玩具，还是奢侈了一点...”
“也许吧，不过那时候我很小啊，一点都没觉得这些棍子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嘻嘻，你是不是又在眼红啦？”
我咽了口口水...怎么可能不眼红嘛？我也算比较见过世面的人了，那枪上的宝石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稀世珍宝。更何况这样由小到大的枪有五把，每一组相同颜色，也由小到大的宝石又有五组...如果把五杆枪集合起来，那可真称得上是价值连城！别看皮特曼家的这座城堡古老而又华丽...恐怕这城堡加上城堡里的一切物事，都没有那五把玩具来的值钱呢！
唉，就是这样一堆珍宝，却拿来给璐芬做从小到大的练习武器...还有她竟然能够有足够的权力在天台上组建那样一支雷鸟小队，仅仅是让皮特曼家族的小女生们都听她的吩咐就已经很神奇了！
我真的越来越不可思议了，我新结实的这位主人，倒是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