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泉国师有请

  近期,大泉朝西边数州之地的大小仙门都遭了殃,被一对师徒堵住了山门。
  是师徒中的徒弟要挑门,一个月前是炼气八境,一个月后是炼气九境,几乎横扫了八境九境的仙门弟子,鲜有败绩。
  有些仙门不堪受辱,也不称称师徒中的师父的斤两,便悍然催动护山大阵,要镇杀师徒二人。
  这可不得了,师父斗不过就跑,转头回来不断骚扰,讨要了大笔钱才满意离去。
  师父斗得过,更是大麻烦,讨要巨额赔偿金才肯罢休。
  一些仙门汇总讯息,竟然发现不是同一对师徒,经细查才推测出来,师徒二人是施展了障眼法,更用易容术变换了容貌。
  容貌可变,剑法却如出一辙……其实还有些许变化,却难逃仙门长老法眼,更何况,还有人以真象镜记录下来了一切,对比验证,剑法太相似了啊!
  仙门炸锅了,纷纷声讨那师徒二人,并从侠极宗这类较早受害的仙门中得知师徒中的徒弟叫林浊江,可知道名字有何用?
  那对师徒还在挑门呢。
  悄然而来,悄然而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又至一年盛夏,烈日当空,大泉都城圣泉城之中,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挥汗如雨。
  一些行商往来,在闹市中装货卸货,脚夫苦力们赤膊光膀,有人一身腱子肉,有人却枯瘦如柴,装卸货物,浑身是汗,油光可鉴,黑油油的。
  一些妇人抛头露面,经过这类地方,往往是以手拍遮鼻,远离装货卸货区域,偶尔还有人嫌弃的啐一口,“臭男人,真臭真臭!”
  不远处有乞丐捧着破碗,朝路人笑呵呵的讨钱,又有妇人遮鼻避开,骂道:“臭男人!臭乞丐!”
  “你家男人不臭?不臭岂是男人?莫不是有了脂粉气,一件百花裙,一根珠钗便是美娇娘?哈哈……”
  有一个胡子拉碴的雄壮乞丐朝那妇人一阵呼喊,跳起来,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一番言语听得旁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那妇人大怒,指着雄壮乞丐厉声道:“臭乞丐!你死定了!老娘我记住你了!给我等着!”
  雄壮乞丐朝妇人吐了吐舌头,一个纵跳,屁股朝妇人撅起,还扭了扭。
  那妇人气得面色铁青,挎着篮子快步而去。
  墙角一个年轻乞丐捂脸,待雄壮乞丐回来,便低声道:“师父啊师父,你见过如此嚣张的乞丐吗?这不是惹人注目吗?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体会人生百态,看世间精彩与丑恶呢?说好的遍历三教九流呢?你全然融入不了啊!”
  “比我嚣张的乞丐我都见过呢。”雄壮乞丐撇撇嘴,随口道,“融入不了人间百态的是你,太刻意模仿了,要释放天性。以我的性子,即便当了乞丐,亦是这般性子,你呢?你又是什么样?”
  年轻乞丐愣了许久,严肃施礼道:“师父,徒儿受教了!”
  雄壮乞丐就拍了年轻乞丐一下,呵斥道:“施礼?施什么礼?不要被下意识所驱使,不知多少反骨仔、斥候、卧底死于这种下意识,你也来?”
  年轻乞丐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幽幽的道:“日日被师父教训,徒儿已经不快活了。”
  “原来你此时才不快活,看来,我当师父是挺失败的了。”
  “……”
  这师徒二人,竟是武拓烬与林浊江。
  师徒二人横扫了大泉西边大小仙门,林浊江剑败诸多仙门八境九境弟子,师徒二人便总是遭人追踪,武拓烬更是听到几个仙门之主汇聚,商议着要围杀他们师徒二人的事,气得差点大开杀戒。
  随后,二人又去堵了一两座山门,就隐藏行迹,悄然来到了大泉都城。
  不久前,武拓烬突然道出一件蓄谋已久的事,他要带林浊江体味世间百态,化作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甚至因此封禁了林浊江的修为。
  这下好了,武拓烬嘴贱,又爱调戏良家妇女,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除了媪妪老妇,武拓烬就没有不敢胡言乱语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和林浊江都遭到了多次毒打,他倒是不痛不痒的,惨叫嚎叫都不走心,林浊江却总是受伤,手无缚鸡之力,又反抗不得,被折腾得可惨了。
  林浊江总是劝阻武拓烬去作死,奈何徒劳,讲起道理来,林浊江只能乖乖受训,生无可恋,真不知这样的痛苦日子何时能结束。
  兴致一来,武拓烬也不管林浊江是否修为封禁,可否演练尝试,就传了道诀和道术,有时候还传武道,因为仙、武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彼此皆可反哺。
  在遇到对他们师徒二人痛下杀手的恶人时,武拓烬便给林浊江解封修为,命林浊江杀人,以烈火术毁尸灭迹。
  这就是近日来,师徒二人在圣泉城过的日子。
  圣泉城极为庞大,人口密集,个行各业繁荣兴盛,师徒二人当过脚夫苦力,做过骗子,骗骗子钱,当过小偷,偷小偷钱……摆摊算过命,算过命,忽悠过人……当过屠夫,逛过青楼……
  武拓烬突然笑嘻嘻的说:“徒儿,我们以灵魂之力融入青楼女子灵魂,关闭本体灵魂意识,好好体验一番转世轮回当娼妓如何?”
  林浊江听闻此言,浑身一个激灵,当场跪拜磕头求放过,你不是师父,你是爷爷,是祖宗,真要当了一回“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片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老子非要入魔成了神经病不可。
  “逗你呢!”
  武拓烬笑呵呵道,“哪能什么都尝试?那可不是看世间百态,品世间百味了,而是扭曲世间百态了。我记得有一个蠢货体验了一番当人肚子里的蛔虫和蛆虫的感受,恢复本体灵魂意识后,就疯了,入戏太深出不来,若非得高人相助,就得抢热乎屎吃了。”
  林浊江脸都绿了,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便是此意?可怕,真可怕,唉,细细想来,师父也是半个神经病了……但愿自己能出淤泥而不染吧。
  叮!
  一枚铜钱飞来,落在武拓烬的破碗里,叮当作响,转了几个圈,而后躺下。
  武拓烬连忙朝铜钱落来方向拱手,喊道:“谢谢老爷,谢谢大老爷。”
  他动作忽然一顿,缓缓抬头,见一位暗青长袍的清癯老者站在前方,笑容温暖和煦,和蔼可亲,眼睛眯成了老狐狸的狐狸眼。
  林浊江笑呵呵,举起碗,凑到了老者面前,一双手抖呀抖,意思不言自明,雨露均沾,有钱一起给啊。
  老者转头看向林浊江,看了一会儿,笑眯眯道:“你叫林浊江?”
  林浊江面色微变,微弯的腰身更弯了,前者如卑躬屈膝的前兆,后者如虎豹扑击前的征兆。
  武拓烬捶了林浊江一下,斥道:“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改天背一百遍!”
  林浊江神色凄苦,挠挠头,瞪了老者一眼,一脸埋怨。
  “道友,可否移驾府上?”
  老者转向武拓烬,笑呵呵道。
  武拓烬弱弱的道:“贵府是……”
  “国师府。”
  武拓烬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林浊江大惊失色道:“是……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泉王朝国师钱裕庚?”
  清癯老者笑道:“老夫名讳正是钱裕庚。”
  林浊江面色凝重,沉声道:“师父说了,名字里有金银铜钱的人都是吝啬鬼,铁公鸡,果然如此,这才给一个铜板!”
  “……”
  钱裕庚笑容微微一僵,这什么逻辑?真是可笑。
  “就是就是。”武拓烬重重点头,朝钱裕庚摆手道,“不去不去,走吧走吧,莫阻我师徒二人修道,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
  钱裕庚四下看了看,对武拓烬的话不甚在意,淡然道:“道友,大泉西域诸仙门告状都告到了陛下面前了,陛下请老夫来与道友谈谈。”
  武拓烬摆手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我触犯了哪条律法?按律擒拿就是了,若一切如常,何必谈呢?”
  “道友距离破坏规则已经不远了。”钱裕庚摇头道,“诸仙门被落了面子,少了还好,多了可是犯了众怒。众怒难犯,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武拓烬眯眼道:“你威胁我?”
  钱裕庚摇头道:“不敢不敢。”
  “还有大泉国师不敢做的事?”武拓烬冷笑道,“别逼我动手啊。”
  “人命如草芥,老夫并不介意这些。”钱裕庚环视一圈,笑道,“道友可就辛苦了,身负因果债,罪孽滔天,我圣泉城大阵启动,借天之势镇杀道友,不费吹灰之力。”
  武拓烬黑着脸,骂道:“老东西,你还是个人吗?你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钱裕庚神色平淡,也不动怒,漠然道:“我不归佛家管。”
  佛门创地狱,道家创酆都,天生阴间黄泉,妖魔创冥界,都是收治厉鬼之所,人死如灯灭,魂归天地间,这是主方向,而因诸多变化造成的厉鬼,第一步是去往黄泉,随后由地狱和酆都划分,冥界则是妖魔鬼怪的靠山,与地狱、酆都抢游魂。
  阴间黄泉有天生神灵,是黄泉之主。
  每当天下纷争起,便是群魔乱舞,佛道横行之时,一方以人为源,掠夺血肉与灵魂,一方悲天悯人,超度亡魂,获得大功德,以苍生为进阶之跳板,鲜有大慈大悲者,难逆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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