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凛凛
强龙不压地头蛇,武拓烬还是应下了大泉国师所请,去了国师府。
有人见一老者与两个乞丐相谈甚欢,觉得甚是可疑,又见乞丐跟着老者走了,愈发疑惑,便悄然跟上,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有些人自诩追踪高手,一路盯着三道身影,时刻不挪眼,却在眨眼间不见了三人踪迹,暗道一声“见鬼”,赶紧跑了。
若遇灵异事件,最好远避,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国师府位于镇业街,大泉王朝权贵大街。
国师府的规模跟一般朝廷大员一般无二,只有府门牌匾刻有三个鎏金大字,据说是大泉皇帝陛下的手笔,有镇魂驱鬼之神效。
有人提到镇魂驱鬼,大家都笑了,大泉国师的宅邸需要镇魂驱鬼?
钱裕庚请师徒二人从正门而入,门子见国师老爷领了两个乞丐回家,惊得瞠目结舌,却不敢胡言乱语。
“二位去沐浴更衣吧。”
钱裕庚领着二人到了后院,招呼府上随侍仆役和丫鬟去准备洗澡水,备好衣衫,然后对脏兮兮的师徒二人淡然道。
武拓烬耸耸肩,也不推辞,跟着丫鬟走了。
林浊江紧随其后,低声道:“师父,这国师会不会埋伏数百刀斧手在澡堂,等我们沐浴正酣时,跳出来给我们剁成肉泥啊?”
武拓烬点头道:“你提醒的对,我们是得防着点。”
钱裕庚在后方听了此言,失笑摇头,一弹指,一个真气所化的小人飘然而去,飞腾半空,倏然化作数道流光散去。
武国公府。
演武场上,两道身影在凶猛对攻,一男一女,女子修武道,男子修仙道,一个后天境圆满,一个炼气九境,斗得半斤八两。
忽然,一道流光坠下,悬停半空,化作一个小小透明人,开口道:“钱渝,许潋心,速来国师府一趟。”
激斗的二人陡然止住,彼此相视一眼,停了下来。
那小小透明人环视一圈,场外还有数人围观,喊道:“栾问戈,舒淳刚,你二人也一起来。”
“是!国师!”
四人朝小小透明人拱手,恭恭敬敬。
有一位颇具英气的少女疑惑道:“国师召他们去干嘛?”
“都是狠人,莫非是要成立精锐攻杀小组?”
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羡慕敬佩,攻杀小组是陛下亲自提出的,为将来攻伐大业做的准备之一,以各家最优秀的年轻一代天才为成员的攻杀组合,未来在战场上将无往不利,犹如尖刀一般,刺入敌人心脏,瓦解其基础反抗力量。
入选之人将得到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训练,最好的教导,最好的前程……都是最好的,如何不令人羡慕?至于嫉妒之情,倒是有一星半点的,而更多的是敬佩之意,因为这些人都是狠人,修武的是武疯子,修道的是道痴,非常人也。
四人告辞离去,余者唯有目送,神色复杂,待四人走后,余者目光一转,都燃起了斗志。
与此同时,圣泉城里的一些大族子弟、国学院的精英学子,纷纷受到小小透明人的召唤,大家都知道这是国师的小法术,相当于国师的传唤令,谁敢不从?
众人纷纷动身,赶往了国师府。
国师府一处厢房中,林浊江与武拓烬都浸泡在浴桶之中,洗去一身污泥,舒坦得不想出来了。
武拓烬却一脸生无可恋,缘何如此呢?因为他叫嚷着要丫鬟给他服侍沐浴,洗澡搓背,却无人予以理会。
无奈之下,武拓烬唯有自助搓澡了。
师徒二人洗了小半时辰,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衫,当真是通体舒泰,武拓烬说,这也是厚积薄发,有种铅华洗尽之感,积累了厚厚的泥尘,一朝洗去,快意无双。
师父对于厚积薄发的运用,林浊江只道感佩了。
走出厢房,便有俏丫鬟上前躬身道:“二位贵客,请随我来。”
俏丫鬟款步盈盈,身躯纤细,走起路来,煞是好看,一步金莲摇,圆翘自无双。
武拓烬咂咂嘴道:“府上丫鬟都有如此姿色,放到江湖上都是魅惑众生的,啧啧,不得了,武功底子也不弱,不愧是大泉王朝国师府上的丫鬟,这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林浊江目不斜视,双目似阖非阖,说道:“师父,你若想,必是可行的。”
“嗯……姓钱的待我如上宾,必是忌惮我的本事,想让我替他卖命,他若将国师之位让予我,倒不是不可考虑。”
武拓烬摸索着下巴,眼睛微眯,不时往俏丫鬟好看的地方看去。
林浊江叹气道:“师父一来就要抢人家的位置,不厚道啊,这谁肯啊?”
武拓烬拍了林浊江一巴掌,斥道:“装什么装?想看就看,这也是修道,当成是一种定力修炼,不要被美色诱惑,这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
“师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更何况,我是有未婚妻的,岂能对不起未婚妻呢?”
“嗯?为师让你多读书,是开窍明智的,不是学来酸腐气的,你看不看?不看我捶你了……”
“师父,别别,我看!”
俏丫鬟听着身后二人的古怪言语,眼角抽了抽,尽可能使自己不动声色,平静温婉,却总感觉身后多了一道目光,如刀尖临体一般,令人浑身难受。
俏丫鬟走路便有些不自然了,好在距离不远,一刻钟不到,便来到后院,见到了大泉国师钱裕庚。
此时的钱裕庚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茶水,自斟自饮,身后有几个年轻人肃手站立,目光凌厉。
“道友,请坐。”钱裕庚指了指对面座位,对武拓烬微微一笑。
武拓烬坦然入座,钱裕庚亲自给武拓烬倒了茶。
钱裕庚身后的几人面面相觑,是什么人?竟劳国师亲自倒茶?来时,国师让他们不要随意开口说话,他们可不敢不从。
武拓烬饮了茶,咂咂嘴道:“好茶!”
“道友若喜欢,可送你两斤。”
“不必了,随口就是送两斤,肯定不是什么好货。”
有一个火爆性子的年轻人忍不住了,冷着脸,竖着眉,呵斥道:“你懂什么?这茶可是世间少有的好茶,罕见的万壑沟玉流茶树之茶叶,万金难得一两!你个土鳖泥腿子!”
“栾问戈!”钱裕庚呵斥一声,栾问戈惊醒,连忙告罪,看向武拓烬,目光愤恨。
武拓烬哎呀一声,呸呸呸几口,懊恼道:“那我岂不是如同饮下了千万百姓的心血一般?呸呸呸……”
栾问戈面色一变,几个年轻人都纷纷动容,怒视武拓烬,这是对国师不敬,是暗讽国师奢靡无度,在喝民脂民膏呢!
钱裕庚好整以暇道:“这茶叶,是老夫亲自去采,亲自去摘,亲自去炒,不曾与百姓有干联。”
“哦?看来是我误会国师了,抱歉抱歉,哈哈……”武拓烬打了一个哈哈。
那栾问戈立即道:“既然如此,还不快给国师斟茶赔礼?”
武拓烬笑了笑,抬头看向栾问戈,忽然又看向几人中的少女,感慨道:“红颜凛凛,鸳鸯袖里握金刀,英武女子,竟这般有魅力,好啊好。”
众人傻眼,这汉子的关注点怎的总是异于常人?
即便心中腹诽,也随之侧目,觉得武拓烬点评到位,非常有理,那位是武国公之女,许潋心,也是国师半个徒弟,会些道术,武力更是恐怖,能与国师义子钱渝抗衡。
许潋心出身将门,自小习武,天赋异禀,极有英气,让人一看,便是女侠、女将军的气质。
得了武拓烬的夸赞,许潋心并不开心,反而冷哼一声,对武拓烬不屑一顾,敢对国师不敬,不当场砍死已是她心怀仁慈了。
武拓烬又转头看向栾问戈,问道:“你怎知茶叶价格?”
栾问戈皱眉道:“国师曾赠我父亲几两,有人上门求购过。”
“喏!”
武拓烬一拍手掌,啧啧道,“有人求购,那人是谁?有钱人呐,钱从何来?舍得花大价钱求购茶叶,奢靡无度啊,以如今多数富商、官员、世家的德性,这钱可不就是从百姓身上榨取的吗?俗话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可货物存在,令人稀罕,岂能不买卖?依照因果律,国师作为茶叶缔造者,岂不是源头了?”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都瞠目结舌,一个个眉头紧蹙,总觉得言之有理,却又不对劲,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开口。
钱裕庚敲了敲桌子,令众人回过神来,这才道:“道友所言,不无道理,可事物发展变化,往往是世事难料的。道友的道理再歪,所言再牵强,再有道理,总归是强词夺理。”
“……百余年前,源火妖君之女贪玩,到了人世间,四处游玩,却被一名道士击伤,后被猎人猎杀烹煮吃掉。源火妖君由此暴怒,由妖域杀出,屠戮无数,至今仍与道家势不两立。”
“对此,无数人怨恨源火妖君,无数人怨恨那道士,还有那猎人,只有少数人在埋怨源火妖君之女贪玩,到处跑,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么,大祸源头应该是源火妖君之女,她不知晓自己的小小举动,会造成无数可怕后果,难道便怨她了?如她一般,却不知有多少人,而那些人,只是平平无奇,造不成偌大后果罢了,归根结底,是身份造成的,若她只是普通小妖,只是普通人,又怎会如此?”
钱裕庚直视武拓烬,一字一顿道:“你想攻我道心,我却有无数例子稳固道心,你的牵强附会,只是歪理罢了。”
武拓烬沉默良久,抚掌赞叹:“精彩精彩,妙哉妙哉,佩服佩服,国师之如源火妖君之女,无心之举,酿成滔天灾祸,怨的是买卖双方,是货物制造者的身份,而不是货物本身,与货物制造者本身。”
“权贵越是靡费,越需来钱快。钱从何来?民脂民膏。权贵费巨资买玉器,我总不能怨玉器,不能怨玉器制作者。权贵费巨款买美人,也不能怨美人太美,不能怨生美人的夫妻太俊美。一句戏言,想不到还能听国师讲故事驳斥,值了啊。”
钱裕庚眯眼看向武拓烬,喝茶兴致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