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对于丁绍,楼画语说不上信任不信任。
但宫中人手缺得厉害,而且丁绍是永顺帝留下来的老人,姬瑾并没有动他的意思,楼画语自然也留着他。
“陛下在担心什么?”丁绍帮楼画语添了茶,笑道:“秦王妃还在护国寺呢?”
“我爹爹一直想去护国寺。”楼画语捧着茶,看着丁绍:“你在先帝身边很多年了,应该知道,我娘在生下我哥哥前,有一个孩子。”
按巫圣血脉留于女子之间,可以猜测出那是一个女孩子。
楼画语看着丁绍:“应该是个姐姐,我娘会死,估计也是有人用我那个姐姐要挟她,加上我……”
说到这里,楼画语抿了口茶:“宫变之前,郑皇后和明太后,都相继去了护国寺。”
“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那个姐姐到底是被送到哪去了?”楼画语一直在想这件事。
但一直没找到人问,钱氏没有提是谁带走了那个孩子,爹爹明显不知道。
而永顺帝和明太后好像也都忘记了那么一个人,苗广苗阳也不知道去向,好像那个“姐姐”,已然消失在了人海。
“是南疆的人带回去的。”丁绍看了一眼楼画语,低低的笑道:“陛下问老奴,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楼画语沉了沉眼,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我知道了。”
能在承恩侯府,带走娘亲的孩子,还能让爹爹以为是落掉了胎。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一个人了,楼造。
楼画语感觉老一辈的人,谋算都比较深,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家族谋划,又好像在苦苦挣扎,各自的想法都不一样。
六月初九科举三日收卷,何望带着其他几位出题的大儒,共同阅卷。
这次的大儒都不是世家的人,连李其儒都没有参与,全是寒门出来的名仕和大儒。
一应考卷全部封了名号,统一用小楷答卷,免得被认出来。
何望他们要在宫中阅卷,等出了名次后,才能出宫。
楼画语却借着崔十三郎与楼画媚相见,与襄王世子妃一块去了楼府。
四夫人原本对于楼画媚这桩婚事并不看好,她出身凌州莫氏,凭借造纸之术屹立于世,只要书本纸张要用,她就谁也不怕的。
可没想到楼明月那个疯子,直接将崇文鼎给了夷帝,这下好了,连凌州莫氏都派子弟入京了。
四夫人再也不能超然事外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楼画媚和崔十三郎联姻,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倒对楼画媚也亲热了起来,亲自安排了宴席,满府聚在一块用过饭后。
又朝楼画媚道:“前几天四房院中那个小水轮不是坏了吗?让十三郎帮你去看看吧?”
小水轮其实就是个玩乐用的,一圈圈的水轮被水冲着,往前走。
但楼家的小水轮精巧,一传二,二传四,慢慢朝外走,还精巧的分成许多条线,围成了一个小花园。
四夫人这是要让她们俩人独处的意思,可崔十三郎坐在那里没动,还是襄王世子妃让人戳了他一把。
他才醒悟过来起身:“小水轮并没有什么看的,不是哪里卡住了,就是水太小不动了,京都很久没下雨了,想来是水小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郎君,绷着脸,席上一个出着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家好意提醒,却还是这么耿直的回话。
襄王世子妃只感觉头痛,伸手捂着额角,朝楼画语苦笑。
楼画语转眼看着楼画媚,一切都看楼画媚自己的意思了。
楼画媚却对着崔十三郎,居然笑了笑:“那我请十三郎去赏月吧,刚好有几句话,要对十三郎讲。”
“四娘。”四夫人立马横眼看了过去。
这四娘子,自来是个明白人,除了和夷帝书信往来多了些,其他的事情,向来让人抓不到错处,吃了亏也从不声张。
突然却说什么有话说,这么轻佻。
楼画语却笑了笑,这样也好,至少楼画媚知道要什么。
原本紧绷着脸的崔十三郎,脸色倒好了,朝楼画语拱了拱手,又朝襄王世子妃道:“我和四娘子说几句话,就回来。”
襄王世子妃眨了眨眼,扭头朝楼画语笑道:“让陛下见笑了,一根筋,跟画图造物一样,有一是一,实在是……”
“挺好的。”楼画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崔十三郎目不斜视,眼睛却扫过楼家檐下雕着的东西,时不时伸手摸一下。
明显肯入楼府,并不是相看娘子,而是看工匠传家的楼家,是什么样的。
楼画媚带着崔十三郎,不过是转过院墙,就直接站在偏静处道:“十三郎并不看好这桩婚事?”
“四娘子是夷帝陛下堂妹。”崔十三郎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这一句,就显得很生份了。
“可我是庶出,家里七娘子都成婚了,就我一直没有议过亲,十三郎还不明白吗?”楼画媚抬眼看着崔十三郎。
苦笑道:“十三郎是个实在人,我也不想拐着弯说话。这桩婚事,对你对我,都是好处,不是吗?”
崔十三郎听到这里,才抬眼看了过来,灯光下的娘子说到这个,半点羞涩都没有,平静得好像在谈论花草。
楼家的娘子都这么不一样吗?
夷帝陛下一介女帝,不见她半点不适,这楼四娘谈及婚事,也是这么坦然。
“成婚后,十三郎想做什么,继续做就是了,我不会干涉的。”楼画媚看着崔十三郎,笑了笑道:“这么多年,我在府里都是这么过的,十三郎应该听说过了。”
楼四娘是楼家最没有存在感的娘子,如若不是因为和夷帝陛下年纪相近,两人感情较好,几乎没有人会想起她。
崔十三郎看着这位年纪算得上偏大的娘子,拱手点了点头:“好。”
声音平直,就好像刚才说小水轮只是水小走不动了一样。
楼画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至少能说得动理,也不算难相处。
“再站一会再回去,要不然时间太短,她们又会认为我们相处不好。”楼画媚在廊下坐了下来。
指了指对着的地方:“十三郎在想事情,也可以坐下来继续想。”
她话音一落,崔十三郎立马坐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叠图纸,皱着眉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