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

  楼画语借口更衣,到了外书房,楼造自然听了二管家的禀告走了过来。
  祖孙俩以前也有对坐,只是以前都是楼造为尊,楼画语只是在下首。
  这次却是楼画语为尊,楼造在一侧陪坐。
  君臣,终究超脱于辈分,楼画语为了表示敬长,也侧过身子,坐在对侧,并没有坐在上首。
  楼造看着她侧过身子,笑了笑道:“陛下特意过来,可是有事?”
  楼画语转眼看着楼造的外书房,好像无论是在承恩侯府,还是在楼府,楼造都并不怎么回自己的院子,都是在外书房呆着。
  “我有一个姐姐,祖父知道吗?”楼画语接过楼造递来的茶杯。
  抿了一口却又转过话头,笑道:“临帝陛下已然赶赴漠北了,郑氏在西凉受挫,军心不稳。”
  “加上大可汗回了草原,匈奴内部已乱,草原上的人,不可能让草原落在郑氏这些华民的手中的。”楼画语看着楼造,一字一句的道:“临帝凯旋,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郑氏在大华经营了几百年,光是前朝的朝堂,几乎都是郑氏在掌控,根深蒂固。
  可这次却因为永顺帝栽了个大跟头,萦阳三次被围,郑氏举族迁出了大华。
  本以为凭借着泼天的富贵,匈奴其他的部落,必然和特沁尔部一样,奉郑氏上位。
  却没想终究不一样,有些东西在大华眼中算得上正统,在匈奴却只不过是想要郑氏的钱财而已。
  “陛下的意思是,漠北之战,郑氏已然输了。”楼造捏着袖子,倒着茶水:“所以双帝并立,收复四方,天下盛世。夷帝陛下大权大握,老朽就该将一切和盘托出?”
  楼画语握着茶杯没有说话,只是转动着杯子,任由茶水晃动。
  “陛下回去吧。”楼造却将袖子一松。
  轻声道:“其实就算没有陛下幻生而回,黔北莫氏也不会输,楼家依旧也会算是赢家。”
  楼画语暗自算着各种的势力,前世今生都拢成一团,却终究找不到所有线的交汇处。
  只是看着楼造道:“一定要等到尘埃落定,祖父才肯说吗?”
  “我是你祖父,也是她祖父,你认为我该说吗?”楼造毫不在意,举目看着楼画语:“而且现在陛下处于上风,我该帮她不是吗?”
  楼画语突然想到了养蛊之术,无数的毒虫放在一块,相互吞噬,最后得的那一只就是蛊。
  楼造又何尝不是这样,到现在,他都不肯将底牌交出来。
  “祖父慢坐。”楼画语起身福了一礼,缓缓朝外走去。
  席上,楼画媚和崔十三郎已经回来了,两人神色都很正常,十三郎似乎眉目还舒展开了,没有原先的焦燥了。
  襄王世子妃顿时松了一口气,与四夫人相视一笑,两人复又说了一些体已话。
  大家用过茶点,这就各自回府了。
  楼画语自然是要最先走的,大家送她出府门,襄王世子妃却突然靠近道:“陛下,不知道我家七娘最近如何了?”
  她不过问的话,也显得太不关心了。
  “七妹妹在折桂府,皇婶记挂的话,可以先接回去。实在是……没办法医治了。”楼画语摇头,看着襄王世子妃:“皇婶也无须伤心,各人自有其福罢了。”
  “多谢陛下宽慰。”襄王世子妃忙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看楼画语福了一礼:“那改日我就登门,接七娘回府了。也多谢陛下,未曾怪罪。”
  楼画语笑着摆了摆手,由关雎搀扶着,上了车。
  到了车上,关雎才道:“丁绍去了护国寺,说并没有见到秦王妃。”
  “什么时候离开的?”楼画语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灯火:“通知各部,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
  王道珍不是个那么容易认输的人,而且王清莲一直亲自教导她,楼画语不确定,王道珍是不是也会巫术。
  如果会的话,又是什么程度的。
  “会不会太过兴师动众了?”关雎小心靠近,悄声道:“毕竟是前太子妃,而且琅琊王氏那边,先是捐了矿山,这次王少卿又亲自迎了崇文鼎。”
  这次科举取士,琅琊王氏参与的人虽不多,但也有嫡系的郎君参加,胜在质量。
  兴师动众搜寻王道珍,确实不大妥当。
  楼画语却终究有点不安心,朝关雎摇了摇头道:“必须在她出手前,找到她。”
  她都有点后悔,没有直接杀掉王清莲。
  可王清莲一直隐藏得深,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又好像每一件事,都有她的影子。
  回到宫中,丁绍已经回来了,看着楼画语道:“老奴寻遍了护国寺,都没有找到秦王妃,据说前两日还在的。想来是悄然离开的,守在护国寺外的禁卫都没有察觉。”
  楼画语看着丁绍:“如若对上王清莲,你有几分胜算?”
  “这……”丁绍被问得直接,迟疑了一下才道:“王清莲的巫术深藏不露,老奴也不知道有几分。”
  “出动凤隐卫,带着连环弩,前往漠北,如见王清莲,直接杀无赦!”楼画语说着,眯了眯眼。
  巫蛊之术,伤人于无形。
  王清莲带着王道珍,必然会去漠北。
  王道珍肚子里的,是前太子的遗腹子,也算是大华皇位正统。
  现郑氏在匈奴师出无名,可如若有了王道珍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所以必须直接解决了,以免到了两军阵前,扰乱军心。
  “那秦王妃?”丁绍没想到楼画语突然不心软了,双眼沉了沉道:“如何处置?”
  楼画语想着那个和自己乘着画舫游湖,不过只言片语,就共同出手,拉下谢夫人的人。
  两人好像相视一笑,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楼画语合上眼,伸手扶着小腹,沉吸了口气:“暗中处置了吧,那个孩子不能留。”
  这话一出,她却感觉掌心出了虚汗,好像抚着的肚子有点痛。
  她明明想留着王道珍的,可她为什么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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