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
李十三娘出身祁阳李氏,针线极其娴熟,那锦袍虽并无太多刺绣,可针脚细密,袖口领间皆绣着青枝白鹤。
楼画语见姬瑾佩过一枚仙鹤衔枝青白玉佩,想来对这青枝白鹤也是喜欢的。
“五娘?”李十三娘见关雎不接,忙又捧着朝楼画语递了过来:“可是有什么不妥当吗?”
“没。”楼画语示意关雎收下,见她双眼微红,不由的叹气将她迎了进去。
却没想刚好关雎将扯着的帘子拉开,露着钱氏送来的那几件衣袍,李十三娘自顾的走过去看了一眼:“这上领的盘扣还未缝呢?”
说着直接拿了袍子,取下头上一根银钗,咬着钗头扭出上面明珠,里面居然藏着针线。
她穿针引线极快,自然无比的捧着袍子,拿了那放着的盘扣就开始缝合,边缝边朝楼画语道:“三郎喜青松,这盘扣吗,最喜金鱼扣,我以祁阳制了许多倒没带过来,五娘哪日得了空,可以跟我一块制。”
关雎不由的推了推楼画语,但见她不动,急得直跺脚,转身出房叫了个小婢女进来,直接去找钱氏过来救场了。
娘子心也太大了些,人家一针一线的缝了件锦袍,连她的盘扣都给缝了,她做什么啊?
看李十三娘,长得柔美惹人怜,又是三皇子师妹,还知其喜好,又制衣相赠,时时表达着对三皇子的爱慕,郎君就吃这一套啊,她这明显就是要抢,娘子居然还不着急!
楼画语这会倒气过头了,看着李十三娘十分悠然,却速度极快的将盘扣缝好,接过那件袍子看了看,针脚细密,线结还是藏着的,半点都看不出来,不由的赞叹道:“十三娘当真好手艺。”
“那是,如若不是我手艺好,三郎能让我过来。他早就将我给……”李十三娘低咳了一声,抿嘴看着楼画语,这次却没有红眼,而是有些慌乱。
“我知道了。”楼画语将袍子放下,拍了拍李十三娘的肩膀道:“当真是辛苦你了,这一路过来,还要制袍子,又要时时提他,当真是为难你了。”
制一件锦袍,满打满算,从裁衣到刺绣也要月余,李十三娘还是一路从京中快马而来,一针一线必然是在京中时就开始了的。
到南疆后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她如若要给的话,就该在京中或是路上,与那六位婢女一块赶制出来,在和姬瑾离别的时候就该给了,还要留到这里让她送。
前两日或许是才来南疆,有些气闷,她倒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来,李十三娘每次提及姬瑾,似乎都有些过于刻意。
李十三娘捏着针眨了眨眼,将袍子一丢,柔弱的脸上带着无奈:“他一直说你聪慧,我就说不好骗,他还让我骗你,这也太为难人了!”
说罢好像有些恼了,呲着一口银牙,将盘扣最后那两根线给咬断。
语气却还是柔弱的道:“你既然知道了,就自个缝吧,随你缝成什么样,他都会欢喜的,我去看我的蚕室。”
她依旧袅绕的起身,将针收入银钗之中,想了想将钗子递于楼画语道:“制上几十百来根,有用呢,里面可以藏药粉、毒针,他让我给你的。”
“他答应了你家什么?”楼画语接过银钗,捏着明珠打开,内里是几枚穿了线的细针。
李十三娘撇了撇嘴,柔美的脸尽是闺阁娘子的娇态:“你先告诉我怎么看出来的?”
“你出身太高。”楼画语将明珠复又扭好,看着李十三娘道:“出身名门,不是该十分矜持高傲的吗?再怎么也也不会时时将郎君的名号挂在嘴边,更不会那般捻酸吃醋的。”
名门中的娘子,都有矜傲的资本,自来不屑与人争夺,就算要争,也不会是这种小家子气的模样,该是直接从大局下手。
“最重要的是……”楼画语将那枚银钗放下,抬头笑道:“你一个娘子独身从祁阳入京,再到南疆,他还将你一人留在溯阳,可见你有防身的本事。”
有一点楼画语并未说,如若姬瑾当真对她有心,岂能让她这般舟车劳顿!
“唉呀……”李十三娘将头发抚了抚,上下打量了楼画语:“没意思。”
转身就朝外走,只是那姿态依旧妖娆柔弱,当真是弱柳扶风。
楼画语不由的道:“你在家中一直是这般……这般……柔弱的吗?”
“哦。”李十三娘轻抬袖,看了看自己,苦笑道:“我母亲身体有些不便,年二十方才嫁与我父亲当继室,我生来就体弱,药不离口,直到七岁后方才好些,就一直这样了。”
楼画语点了点头,朝她笑道:“谢谢你能过来。”
“不谢。”李十三娘窈窕的福了一礼,沉笑道:“你放心,三殿下并不是与我家联姻,其它的我就不好多说了,毕竟是他与我父亲所谈。”
待她走后,楼画语看着那几件衣袍,感觉也有些牙痒。
姬瑾善谋,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料到,居然算计到自己头上。
怪不得他一路追上来,却并不带李十三娘,这是特意的,可又让李十三娘时时在耳边念叨着他的名号,他的喜好!
这人当真是……当真是可恨!
可愤恨过后,却又只得叹气将那件未曾缝完的衣袍拿过来,捏着针线将那粒盘扣给缝上。
南疆这边的端午,过的是五月十五,但楼敬轩要出行,钱氏于五月初五这日依旧包了些粽子,算是给他送行。
楼明光和钱越皆未留他,五月初六一早,楼画语送楼敬轩出村寨,兄妹二人在河边的石板路上走着。
晨间河边湿气重,楼敬轩帮她撑了伞:“无须担心,我也有些朋友,他们出身寒门,我也只是帮帮他们罢了,并不是只因为你。”
楼画语接过竹伞,朝他轻笑道:“知道的。”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秦昊给我的,可调动他暗中兵马,我已然去信跟他谈过,他也是同意的。”
复又掏出一封信,交给他道:“这是姬瑾的手书,府学之事先从太原兴,何望乃是前朝寒门之首,你如若有事,可去信他。有姬瑾的手书,必然鼎力助你。”
楼敬轩看着上面的字,不由的道:“你哪来的姬瑾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