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枪

  宁国公府,庆阳公主有孕自是好生将养着,附马程时处处温柔小意,出入更是前呼后涌,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日已然到三月三上巳节,她自不好与众人踏青出游,过几日大皇子与太常寺王府下聘,她在宫中帮着郑皇后看点着礼单物件,又叙了些话。
  用过晚膳后,拿着郑皇后给的一对赤金八宝璎珞项圈回府。
  那上面八宝件件精巧华贵,样式也小巧可爱,正是初生婴儿佩戴的,她最近极喜这些小孩子的东西,拿回府后,就让人去请附马程时过来一观。
  却没想女官去了两批,也并未找着附马,说是出府了。
  庆阳公主长于宫廷,虽性子骄气了些,但也是理过宫事的,看女官脸色就知道不对,也暂时未发动,只是将东西收好,沉声道:“今日三月三,春服成, 本该春游的,就扶我在园子里走走吧。”
  郑皇后对她这一胎极为重视,早早的就派了稳健的嬷嬷入府看着,胎相稳后,多走动有利生产,女官见她脸色缓和,也不好拦。
  带了十数个人,拿衣拎灯备坐席,在她身后缓缓的跟着。
  庆阳公主几次朝着大花园子走,都被女官暗语阻拦,可越是这般,她就越往那边走,没多久到了园中演武之所。
  宁国公府众人皆以武为本,府中子弟幼时皆在府中练着基本功,所以才在后花园子里开了个演武场。
  只是此时,昏灯之下,附马程时一身薄薄的白色劲装被汗水染得半湿,手持白银长枪,上系红缨,正在演武场里练着。
  只见身若游龙,枪如流星,点点寒光映着程时面如冠玉。
  而在演武场外边,一个穿着桃红春服的女子正笑意吟吟的看着,手里捏着一块白帕,不时惊叹低呼,满脸的钦佩。
  程时一个枪花挑起,远远的对着她一笑,两人含情脉脉,好像连枪头的点点寒光都带着春意。
  庆阳公主紧捏着女官的手,沉沉的看着。
  程时一套枪法耍下来,将长枪一收,那女子满脸都是叹服,捏着帕子柔柔弱弱的走了过去,贴在程时身前帮他擦着额头的汗。
  春日气闷潮湿,那汗水顺着脖劲朝下流,她也像有些慌张,捏着帕子追着晶莹的汗珠就朝下擦,还不时低低的娇呼:“哎呀,哎……”
  惹得程时呵呵低笑,伸手圈住她柔软的腰肢,对着她那低呼的红唇就吻了上去,一手压着她的手顺着湿透的衣襟朝里伸。
  灯光摇曳,演武场的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女子原本就放在劲边的手慢慢伸长,紧紧勾住了程时的脖子,双腿好像发着软,整个人都靠在了程时身上。
  “拿下!”庆阳公主声音并不大,沉吟了一声,冷冷地道:“去吧。”
  女官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见她眼如寒星,双唇紧抿,知道动了真怒了,忙挥了挥手。
  身后跟着的那十数人立马从小道冲了上去,几个力气大点的老成嬷嬷直接将那女子从程时身前拉开。
  “庆阳。”程时也吓了一跳,扭眼看到庆阳公主从暗处走出,定了定神,忙一脸柔笑的走了上去,伸手要去扶她:“外间风大,怎的出来了?”
  庆阳斜斜的瞥了他一眼,侧开他伸着的手,走到那女子面前,点了点头,那压着女子的嬷嬷立马将她下巴抬起。
  只见女子长得如同春花照月,眉不拢而愁,唇未启而语,眼如三月春水,脸如二月娇花,望之便生怜意。
  刚才与程时贴得近,身上那桃红色的春裳沾染了的汗水,濡湿的衣料颜色加深,如如同片片落花,越发衬得脸色娇嫩。
  “不是府里人。”女官瞥了一眼,立马朝庆阳道:“从未见过。”
  从上次程时给婢女送耳坠后,女官将府中的婢女都清点过一遍,一旦有长得妖媚惑主的,全部清了出去,这女子明显没见过。
  庆阳瞥了一眼,沉笑道:“附马的长枪一如既往的好。”
  “你想看的话,我给你舞上一回如何?”程时嘻笑着,凑到庆阳耳边,柔声道:“何必和下人置气,走了这般久,我扶你回房,帮你捏捏脚。”
  说话时,他对着庆阳耳朵轻轻吹了口气,以往只要如此,庆阳必定双耳一红,娇躯发软。
  可这次却无动于衷,反倒只是低低的冷笑,庆阳朝旁边招了招手道:“将附马的银枪拿来。”
  “长枪重,我去拿,别让她们伤着了。”程时也感觉她语气不大对,忙自己转身将长枪握住,远远的站在演武场上:“庆阳可要看好了,只为你一舞。”
  庆阳看着灯光下英姿勃发的郎君,依旧口甜如蜜,眼润勾人。
  抿嘴冷笑:“附马枪如游龙,我已然见过,可我还未见过这长枪如何杀敌,不若附马杀一个给我看看。”
  她声音冷得如同长枪前的寒光,那几个压着女子的嬷嬷一把将她推到了演武场内。
  那女子被推倒在地,手撑着地上玄英石,破了皮后鲜血直流,脸色吓得煞白,却并未出半点声音,只是沉沉的看了庆阳一眼,然后爬起来,柔柔的看了程时一眼:“能死在你枪下,此时无怨。”
  说着双眼垂泪,看着程时脉脉不语,捏着那块帕了将手掌上的血擦了擦,直接就朝程时手中的长枪撞去。
  长枪半立,她径直朝着枪尖撞去,眼看就要撞上了,程时猛的将枪身一收,一把将她搂住,卸去她冲撞之势。
  就算被搂住,那女子依旧用力伸长脖颈朝他手中长枪撞去,力求一死。
  程时见她为保全自己连命都不要了,将长枪一极,把她死死抱中怀中,扭头看着庆阳道:“娇娘身世凄苦,我这就送她出府,永不相见,望公主能网开一面。”
  “永不相见的法子是有的,只是光出府怎的行。”庆阳冷冷的笑着,也不用女官扶,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抚着小腹:“附马自来心善性柔,今日你如若不让我看看附马长枪杀敌之法。那从今往后,附马与我必当两不相见。”
  说着原本低柔的语气瞬间变得冷凌:“你自己杀了她,别让我动手!”
  她已然清理过不少人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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