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责
郑皇后在程昭后脚就跟了过来,随她一块来的,还有内庭司的人。
内庭司纠察宫闱、戒令谪罪,大事奏闻。
因掌刑罚之事,所以皆是些粗壮有力的嬷嬷,据说内庭掌事有上百种刑法,能让阎王开口。
正殿众人自是起身行礼,郑皇后瞥了一眼楼画语,脸上满是悲切之色,直接伸手拉住楼画语道:“可吓着了?”
似乎并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安抚楼画语的,还朝她沉声道:“别怕,有我呢,定还你一个公道。”
楼画语不由的心中发笑,郑皇后自来宽厚仁德,怎的也要做做样子,只是一开口就给楼画语定了罪。
这会西殿那边,已然传来了异样的响声,好像有人被捂着嘴发出痛苦的叫声,细闻却又没有。
内庭司问话,自来都是快速的,毕竟涉及的都是宫内的女官或是嫔妃,总不能先将人收押,再慢慢查吧,必定要当场问出原由。
只是这原由,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不过两刻钟,内庭司掌事就从西殿出来,拿了几张口供给郑皇后道:“您看。”
内庭司掌事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嬷嬷,脸色白净得和白面馒头一样,笑得和蔼可亲,保养得当,又会穿衣打扮,看上去好像富家太太一般,谁会想到手里居然掌着上百种酷刑。
郑皇后粗粗看了几眼,有些担忧的看着楼画语道:“五娘要不自己看看?”
说着就朝楼画语递了过来,还满是无奈的道:“言贵妃身份尊贵,这些口供对五娘极为不利,要不五娘先去内庭司待上几日,我去请大理寺再查过,毕竟问案之事,还是大理寺和刑部比较拿手,五娘以为如何?”
楼画语接过口供瞄了一眼,郑皇后这是要将此事闹得满朝皆知了?
还通知大理寺和刑部,那丢脸的可不只是她。
还未待她回话,郑皇后就朝内庭掌事道:“先将端容郡主带过去,好生招待着,万不可轻忽了。如若承恩侯府,镇北王府,或是三皇子及楼贵妃去探望,也不可阻拦。”
口供上的供词没有一个是不对的,全部都是事实,却全部对楼画语不利。
郑皇后这话是在提点楼画语,如若聪明的话,此时就当以死自证清白,以免牵连广众,难以收场。
内庭掌事立马朝楼画语笑道:“郡主请吧,随我去内庭司呆上几日吧。”
“待陛下来吧。”楼画语将手中口供放下,沉笑的看着郑皇后道:“也不好让皇后娘娘为难,大理寺和刑部更是繁忙,这事涉及宫庭,他们也不好插手,还是由陛下定夺的好。”
宫内事务,就算明太后来了,也干系不到郑皇后,这后宫,从大华初立,就在郑皇后手中了,后宫六局一司皆是郑皇后的人。
此事也只有永顺帝能转圜一二了,至于楼画言怎么死的,谁又会在意。
她死的时候,只有楼画语在,死前还死死盯着楼画语,这就够定罪了。
“陛下来了还不是一样。”内庭司掌事沉笑一声,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了,冷冷的看着楼画语道:“端容郡主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们请?”
说话间弹了弹手指,只见左右两手白胖的中指上,各戴了一只铜戒指,随着她伸手,那戒指中间慢慢弹出几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正闪着寒光。
郑皇后却依旧脸带怜悯之色:“五娘先随她去,待我禀了陛下,必不会让你含冤。”
对上这张悲悯的脸,楼画语不由的想笑,前世姬瑾被刺,她在后宫被打压,每每碰到她,也是这般和颜悦色。
当下冷笑道:“陛下已然快到了,皇后何不等上一等呢?还是皇后娘娘不敢等?”
说着转过身,看着郑皇后道:“怕是言贵妃也等不得了的,实在不信,请太医脉案看上一看就知道了。”
今日楼贵妃宣她入宫的时间有些巧妙,看样子或许楼画言撑不了多久,就快要殒命了,毕竟接连落了两胎,又血崩全部药吊着。
如若病死,罪就在四皇子身上,这般死,罪却在楼画语身上。
她刚才还在想是谁给楼画言出的主意,没想到却是这位。
郑皇后眼中神色冷了冷,脸上却依旧和气,朝内庭掌事道:“带郡主下去吧,清静些。”
内庭掌事伸着手就朝楼画语走了过来,一边苏嬷嬷想护住楼画语,几个内庭的嬷嬷一把就将她扯开。
程昭想说什么,可郑皇后瞥了一眼,复又退了下去。
就在内庭掌事的手要伸到楼画语身上时,一块玉佩急射而来,正中那嬷嬷后腰,她闷哼一声就扑倒在地。
何欢殿宫墙之上,一身锦袍的秦昊直接跳了下来,大步朝内走,对着郑皇后拱手道:“陛下已至殿门口,请皇后稍待。义妹有何事,秦昊和镇北王府必然担着。”
“镇北王?”郑皇后看着秦昊,低低的笑了,转眼看了一眼楼画语,沉声道:“果然情深义重啊。”
秦昊看了楼画语一眼,确定她没事后,直接站在她身侧。
两人对视了一眼,楼画语点了点头,秦昊立马抿嘴笑了笑。
正随着永顺帝走进来的姬瑾看着两人那般相视的一眼,好像这春日的阳光都有些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痛。
刚才他远远的看着秦昊直奔何欢殿,更是连大门都不走,直接跳宫墙而入,他就这般为了五娘连宫闱都不管不顾了吗?
“怎么回事?”永顺帝有些不耐,直接走到上首坐下,看了一眼楼画语,皱了皱眉:“这就是端容郡主?”
楼画语不由的哑然,此生虽见过永顺帝,可却也是随众人,估计这位陛下也未能记住自己。
只是还未待她回话,秦昊就朝她前面走了一步,挡住了永顺帝的目光,沉声道:“正是。”
一边郑皇后无声的苦笑,将那些口供递于永顺帝:“我也正为难呢,只是这人证物证俱在,不好开脱。承恩侯夫人已然到宫门口了,毕竟这般大事,也不好瞒她。上次那般,她都快吓晕了过去,这次怎么受得了。”
“可怜 ,白发人送黑发人。”郑皇后沉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虽同出承恩侯府,且言贵妃身子不大好,毕竟是皇家贵妃,这般有损皇家威严,如若……”
她似乎十分为难,听上去句句替楼画语开脱,可却将楼画语的出路,全部给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