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屋里的人瞧着杨絮那模样,皆是吓了一跳。
  大周氏沉声呵斥来人:“杨絮,你来做什么?”
  她来做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杨絮瞥了一眼陈保贵,手里的剪刀微颤,但还是紧紧的握住。
  “三、三十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拿来!”冰冷的剪刀在众人面前晃来晃去。
  一听她是来要银子的,大周氏的脸色就更加不好,这个窝囊废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当真是觉得自个不中用了吗?
  “杨絮,你算哪根葱,也敢威胁我,我告诉你就算官老爷让咱们赔银子,也没说什么时候赔你,再说了,我们这地里的棉花都没收上来,哪里有闲钱?”大周氏将方才那三两银子暗中揣入了袖子里。
  杨絮手腕一抖,那剪刀险些掉落在地,大周氏这样分明就想赖账,想到还躺在榻上的陈鱼,还有爹娘与苏凝说过的话,杨絮发了狠了。
  “你不给,不给我就划花她的脸,我鱼儿命保不住,我就让她抵命。”杨絮一把拽住站在身后的陈玉珠,剪刀抵在她的脖颈处。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谁都不曾想到杨絮会这般做。
  “二、二嫂,你放了我吧,我娘她不会不给银子的。”陈玉珠小脸惨白,不敢乱动,生怕那抵在脖颈间的剪刀戳破了喉咙。
  “鱼儿她娘、你、你放了她!”身后传来近乎哀求的声音。
  杨絮不用回头去看,也能知晓身后那人是谁,夫妻数十载,他居然要她放人。
  陈有生扶着门框来到了杨絮的身边,双眸凹陷,脸上遍布沧桑。
  “杨絮,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三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让二老如何拿的出来?”陈明也在一旁相劝。
  陈保贵起身下了炕,朝着杨絮步步逼近,丝毫没有因为她手里的剪刀退让。
  大周氏吓得两腿打颤,在后头喊道:“当家的,你别过去,万一她伤着珠儿就不好了。”
  “杨絮,我们老陈家是对不起你,但你不能伤害玉珠,她对你们如何,难道你不知道,珠儿这孩子是个好的,她没做错任何事,你有什么怨恨你冲着我来。”陈保贵戳着自己的心窝。
  杨絮被陈保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发现陈明的动作,只一个箭步,她那手里的剪刀已然被人夺了去。
  陈保贵一巴掌打在杨絮的脸色,扯着老闺女到大周氏的身旁。
  大周氏抱着陈玉珠一边哭一边咒骂着杨絮。
  杨絮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上,抬眸恶狠狠的瞪着一屋子的人,而后忽然发了疯似的笑了起来。
  “当家的,她不会是疯了吧。”陈榕扯着陈明的袖子。
  陈有生蹲在地上,想要扶着杨絮起来,却被她一下子推在地上。
  “今天你们不给银子,要么打死我,要么我就一把火把你们老陈家都给点了。”
  “你疯了,你疯了!”大周氏抱着老闺女也不哭了。
  陈保贵望着地上的人,瞧着她赤红的双眸,身子一颤,跌坐在后边的炕上。
  陈仲毅扶着他的身子低声道:“爷,给了吧,总归要给的,若是银子不够,我和爹再去码头上做工。”
  陈保贵瞥了一眼屋里的人,终究还是答应了,三十两银子全都给了杨絮。
  杨絮揣着那三十两银子,不顾陈有生的呼唤,拔腿就往苏凝家走。
  身后,大周氏垂着泪哭喊着:“天爷啊,咱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娘——”陈玉珠抱着大周氏的身子也跟着一块儿哭,她知道,娘这是将家中所有的银钱都给了。
  陈明与陈榕在边上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大周氏病了,在炕上足足躺了五日才好,精气神远远比不上往日了。
  躲在暗处的锦屏提前回到了苏凝家中,将杨絮去老陈家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屋里的人。
  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当属苍凌云,她觉得杨絮这种软弱的妇人不可能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
  可苏凝与张逸轩却没有说话,因为二人知道,人只有被逼入绝境的时候,才会懂得反抗。
  向死而生。
  当一堆散碎的银钱搁在苏凝的面前时,苏凝没问银子从何处来,只对杨絮说了一句话。
  “鱼儿需要你照顾。”便将锅里为她留着的饭菜端在她的面前。
  杨絮望着那饭菜忍不住红了眼眶,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流泪,捧着那碗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姚杏花在旁看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入了夜,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没睡,陈鱼发烧了,还烧的厉害。
  姚杏花抱着一坛家里舍不得喝的烧刀子来了。
  “还有啥要我做的不?”姚杏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苏凝摇了摇头:“杏花姐,你带二牛回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就成。”
  “好,那我们就回去了,明儿一早过来。”姚杏花扯着陈二牛往外走。
  苏凝让张逸轩陪着苍凌云去正房屋里坐着,只留了杨絮一人在屋里。
  “把鱼儿的衣裳都给脱了,小心些别碰着伤口。”苏凝一边倒着酒一边将帕子给打湿了。
  杨絮按照她的话,将陈鱼身上的衣裳给褪了下来,瞧着孩子瘦弱的身子,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
  苏凝端着盆子上前要为她擦身子,把体温给降下来。
  “我来。”杨絮接过苏凝手上的帕子,替孩子擦拭。
  一遍又一遍,直到孩子的体温降了下来,她才停下,重新给孩子套上干净的衣裳。
  苏凝给陈鱼把了脉搏,长吁一口气,好在高热退了下去。
  “苏凝,鱼儿她明日能不能醒过来,我怕……”杨絮坐在床榻前,握着孩子的手。
  “怕什么?”苏凝坐在一旁挑着油灯,芯火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霹雳啪啦声儿,“你如今连杀人放火都敢为了鱼儿去做,还怕什么?”
  “怕鱼儿她醒不过来。”杨絮眼角夹着一滴泪珠,声音哽咽,她豁出去也就是条命,她如今什么都不怕了,就怕——
  “会醒过来的,鱼儿是个要强的孩子。”苏凝端着温热的水,朝里头又滴了一滴灵泉水,递给了杨絮,让她喂给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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