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
无言以对的苗盈东走了出去,看到苗锦坐在沙发上,蜷缩着双腿,在看摩洛哥的介绍,电视里播放的是一段城墙的故事。
这个节目就是一个普通的纪录片,看的人很少,没有什么收视率,苗锦也是偶然翻到的,若不是摩洛哥,她可能也会翻到篮球的节目去了,苗盈东看到苗锦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
解说员说:美国大兵在押运军火的时候,因为押运失误,炸掉了一段城墙,造成了人员的“重伤”,苗锦看着,心里就在绞痛。
苗盈东走了过去,坐在了苗锦的身边,说了句,“苗苗”。
苗锦叫了句“爸”,便靠在了苗盈东的肩膀上。
苗盈东拍着苗锦的肩膀。
那一刻,苗锦觉得,她和聂以恒的事情,苗盈东是知道的,虽然他从来不说。
但是妈知道,他也应该知道的,可能两个人私下交流过。
这一刻,苗锦和苗盈东心照不宣,苗锦就靠在苗盈东的肩膀上抽搐。
苗盈东皱着眉头又看了邱东悦一眼,意思非常明显了:看你干的好事!
邱东悦转过身子,苗盈东大概对苗苗采取的是无为之治的政策,他们父女两个,谁也不说,谁都懂,就她在中间做恶人,苗盈东和苗苗之间,有她进不去的亲密。
江行云来了,苗盈东是后来才注意到的,他调了台,正好下一个台是篮球节目,上次苗盈东也注意到,苗锦爱看篮球了,看这个节目,应该是很适合的。
“你来了?”苗盈东问江行云。
“是,爸。”刚才苗盈东调台,江行云已经看见了,摩洛哥的标志性建筑,江行云知道,知道他们正在看的是摩洛哥的介绍。
江行云坐到了苗锦旁边,揽过她的肩膀,“怎么了?”
苗盈东站起来了,进了卧室,并不搭理邱东悦,邱东悦的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
苗锦的身体本能地靠在了江行云的怀里,“没什么啊,在想你怎么还不来。”
“我这不是来了?”江行云几乎把苗锦都揽进怀里了。
“晚上在我家吃饭吧?我也没回家做饭。”苗锦笑着问江行云。
“好。”
因为刚才苗锦一直很伤心,所以,并不曾注意到,刚才电视里的用词——重伤!
今天晚上,江行云在苗锦的家里吃的饭,苗盈东没吃饭,说没胃口,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又弄得邱东悦跟个小人一样。
为了苗苗,邱东悦可是把苗盈东得罪透了。
江行云和苗锦回去以后,苗锦还得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说着很多挺开心的事情,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苗盈东多疼她,江行云只是淡淡地说道,“是么?”
苗锦便说“是”,她说明天想去找陈露玩,最近快过年了,也没有翻译任务,陈露快去瑞士了,她找陈露说一下,明年的翻译计划,江行云说“好。”
“既然你这么无聊的话,我们生个孩子吧?”江行云说到。
苗锦愣了一下,说道,“可我——”
“你什么?”
“我还没想好,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就生吧。”
其实江行云也不想这么快生孩子,他还想单独和苗锦过两年。
毕竟二人世界,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显然苗锦也并没有做好准备。
“要生孩子的话,我过几天得先去做一下体检,将来对孩子也好,你说呢?”苗锦偏过头来,看着江行云。
“好。”淡淡的路灯照着江行云的脸,他似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因为他没有什么表情,苗锦便也不那么开心了。
晚上两个人做的时候,还是用了套,因为要过几天体检完了才能怀孩子。
第二天,苗锦便去了陈露家里。
“上次给政府翻译的文件交上去了?”苗锦问。
不知道为什么,苗锦对上次远在重洋的“聂中校”有着不同的感觉。
“交上去了,最近没事,准备过年,吃话梅,瓜子,曲奇,呶——”陈露从冰箱里抱出来很多吃的,“你没事怎么不生个孩子玩?我也好当干妈。”
陈露边说边打开了电视,陈露喜欢看泰剧,一个职业女性很爱看泰国的狗血剧情。
“你和他的观点倒是一样。”苗锦说到。
陈露看了苗锦一眼,笑着说道,“看起来你是真的该生了。”
苗锦笑笑。
接着,陈露的房间里就响起了嗑瓜子的声音,剥包装袋的声音,陈露为了剧情或者仰天长啸,或者掩面哭泣的声音。
苗锦本来就对这种连续剧不感兴趣,不过看着陈露入戏觉得很好笑,剧情她没看,就是看了开头就知道结尾的剧,没什么悬念,反正觉得挺狗血的。
然而这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电视剧里出现了和苗锦现实中一样的剧情,男配死亡了,把战场上自己的勋章和带血的衣服都寄给了女主。
苗锦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心里跳得厉害。
陈露这时候却把电视关了。
“怎么了?怎么把电视关了?”苗锦问,她很想看看下面的剧情是什么样的。
“剧情掉链子。”
“怎么掉链子了?”苗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还沉浸刚才的剧情中。
“这个编剧啊,不动脑子。本来虽然剧情狗血,但逻辑还都在线,可偏偏这里,特别掉线。”陈露又说。
“怎么了?”
“我妈过世了,你知道吗?”陈露问。
“知道,你曾经说过。”苗锦记得,好像今年春天,陈露曾经提过,毕竟人过世了是大事,所以,苗锦记着。
“我妈是车祸过世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
“当时我去了现场,我妈的情况特别特别惨烈,身上被撞到很多的器官都甩出来,衣服染红了,我看到就想吐,很想吐,不是觉得恶心,是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在最亲最亲的人身上,我接受不了,神经性呕吐,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才好,后来,我妹妹才赶来车祸现场的,我不想让我妹妹看到那么惨烈的场面,就尽量让法医赶紧把我妈的尸体敛走,我不想让我妹妹知道,情况曾经那么惨烈!”陈露说起过去,特别沉静,和往日的活泼不同。
“那说明什么?”苗锦又问。
陈露抬起头来,看着苗锦,“你不懂吗?亲人的感受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一看这个编剧就没有经历,瞎编!男二这么爱女主,怎么会把带血的军装寄给女主?他也希望女主往后过的好啊,难道临死还要诅咒女主吗?”
苗锦目瞪口呆,心脏漏跳了半拍,聂以恒是不会诅咒她的。
他们之前还一直通话,他告诉她,他马上就复原回来了,复原回来,他就是美国国籍,先落户下来,别的再说,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诅咒苗锦?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死,他寄带血的军装是因为要向苗锦证明,他牺牲了,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是此地无银的做法,他身在其中,永远无法体会真正死亡人的感受和做法。
那天苗锦看到的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很像他,很像他。
那天的电视里也说了,是“重伤”。
当时苗锦一直以为是节目制作人不知道实情,又或者——
苗锦心里非常非常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希望聂以恒活着,即使这辈子做不成夫妻,可她希望他活着,好好地活,她又怕这是自己在这里瞎猜测,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他的东西都是他的战友寄给她的,战友并不知情,也不会考虑这么多。
苗锦一下子抱住了陈露,一口闷气从胸口提了上来,“谢谢你,谢谢!”
接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陈露莫名奇妙的,“谢我什么?”
“谢谢你今天的醍醐灌顶,若没有你,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说完,苗锦站起来就走了,她要查在那天的事件中,被炸伤了的那个伤员的名字。
她不能直接问聂以恒的情况,因为既然要给她寄血衣,肯定是希望她以为他死了,她不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她知道,查他,会空查无门。
苗锦有很多的资源,会查到那个伤员的名字。
苗锦用两天的时间,查到了伤员的名字叫做——费尔南德。
在做这些的时候,苗锦都是偷偷的,心里非常紧张,害怕看到真相。
当然,最害怕的还是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自从知道聂以恒可能还活着,可能因为心里装着这件事情,也可能因为还有好多的未尽事宜没有答案,所以,她晚上总是睡不着觉,对江行云,多少有些应付,苗锦知道,她这个样子是不对的,所以,她的心告诉她,要多对江行云用点儿心,苗锦便早早地起来给江行云做饭,晚上很主动,软软的,糯糯的,很配合江行云。
“怎么了?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江行云问,他轻吻着苗锦的脸,把她的头发抚到耳朵后面。
毕竟是枕边人,苗锦情绪的变化瞒不过江行云,不过这几日,她的耳朵没有红。
只要耳朵没空,即使是上天入地的要求,江行云也能够做到,他有这个能力。
“没什么,前几天陈露说她要去瑞士滑雪,我也心心念念地想去,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在家里便坐不住了。挺想去的。”苗锦说到。
“那还不简单?我定机票?”江行云问。
“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呢,过几天,好么?阿衍?”苗锦攀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身下问到,这几天她柔情似水的样子,江行云简直爱极了,虽然江行云也感觉到不对劲。
直到第二天,她一个同行把费尔南德哥哥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苗锦。
是上午十点钟,苗锦刚刚打扫完了卫生,她在沙发上坐着。
电话发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平静这几天自己一直浮着的心情。
然后,电话就发过来了。
苗锦看了这个电话号码好几遍,瞬间,她的心就平静了,至于为什么突然平静,她不清楚,因为她知道——聂以恒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