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中偷闲

  “及城发了水患, 流民涌入了白河城中。城守凌烈, 上书奏禀吾王, 他白河城太小,纳不得这许多的流民, 求吾王,与别城商量,可否……”
  政令官双手捧着贴子,伏在地上, 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末尾,竟不敢再说下去了。只是趴伏在地,也不敢抬头。
  桑洛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悠悠的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天还未亮,你便说有要事相报。就是这件事?”
  政令官伏的更低, 惶恐言道:“此等事情, 本都该交于国相, 而今……而今国相……”他哆哆嗦嗦的说着:“如今这贴子, 已然来了七日,臣恐……再迟些,会耽误了大事……是以……是以斗胆……”
  桑洛叹了口气:“让荀寿暂代国相之职,及城之事, ”她沉思片刻:“传我王令, 让凌烈大开城门, 安抚灾民。另着巡守使柏玲才, 带三千石粮,即刻赶往白河。”
  政令官当下磕头拜道:“臣领命!”
  “等等,”桑洛瞧着他要离去,似是还想说些什么,片刻,叹道:“去吧。”
  政令官愣了愣,拱手退了下去。
  桑洛疲惫的捏了捏酸痛的眉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回返皇城至今已过去十日,处置了玄书与姜博为,国相与司徒职位空缺。上行院中的人们做事更是畏畏缩缩起来,生怕一步走错,便被吾王砍了脑袋。这所有的事儿,长此以往,便都会压在她一人的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竟是微微一笑。
  也好。
  时移世易,便是王,在这短短数年中,都历了两代。更况旁的人?
  她靠在王座之上,轻轻地扶着自己的额头,闭目叹道:“是啊,也该在这一时刻都换一换了。”
  疏儿蹲下身子关切的看着桑洛,低声言道:“姐姐,这几日政务繁忙,你已然好些日子都没有睡好了。眼下,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她这话说完,便瞧着桑洛依旧闭着眼睛靠着,也不言语。怔了怔,轻声又唤了一句:“姐姐?”
  桑洛却仍旧毫无回音。疏儿苦笑摇头,知桑洛这是睡过去了。便起身要去拿一旁的薄毯给她盖上,手却被人轻轻一按。她轻呼一声,抬头正见沈羽弯着眉眼瞧着她,对着她摇了摇头,声音极低的道了一句:“我来。”
  疏儿会心一笑,躬了躬身子,带着殿中旁的侍从一并退下了。
  沈羽拿了薄毯,轻轻给桑洛盖在身上,便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桑洛似是睡的不太舒服,动了动胳膊,微微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沈羽那一双柔情极了的眸子,便是一笑,声音略带了些沙哑又极软糯的道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沈羽前倾身子,握着她的手,轻声言道:“吾王为国事操劳,臣总不能一日日的贪睡。”
  桑洛轻笑一声,侧过身子看着她:“你伤还未大好,就该贪睡才是。”她说着,瞧着沈羽盘着腿儿坐在地上,拉了拉她:“起来,坐在这。”
  沈羽摇了摇头,却不动:“这王座,唯有洛儿可以坐。我就在这里,挺好。”
  桑洛却道:“此时殿中只你我二人,你莫要同我讲什么规矩道理。”她说着,用力拉着沈羽,拽着她坐在王座之上,生怕沈羽又起身,双手圈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肩头,这才安心的舒了口气:“好了。陪我坐会儿。”
  沈羽叹了口气,喃喃只道:“昔日,我在这八步金阶之下跪着,对吾王,皆是仰视臣服之心。说句私心的话儿,只要入了皇城,我便心中沉重惶恐,如今坐在此处,往下看去,更觉手足无措。”
  桑洛闭着眼睛,面上带了笑意:“我就在你身边,你无措什么?”
  “这八步金阶,”沈羽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一级一级的台阶上,眼光变的惆怅忧愁:“是王与百姓的分界,在此之下,尚可偷闲片刻,可在此之上,便无一日可安宁。”她心疼的偏过头,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桑洛的额头:“洛儿,我是个只会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人。这国中政事,一窍不通。如今不过十日,我便已然体会到了你的艰辛,更况日后还有数十年之久。我,该如何帮你?”
  桑洛笑道:“你什么都不需帮我。只要好好的陪着我,便可。”
  沈羽轻声叹道:“如今东境战事稍缓,南疆又遭水患。国相之位悬空,处处都须得用人。”她转过身子,认真地看着桑洛:“洛儿,我不能就这样日日闲着。”
  “国相之事,我有安排。泽阳有穆公守着,水患的事儿,我亦已派人去办了。眼下这些,都不是我心中最紧要的事情。”桑洛柔和的笑着:“我心中最紧要的,是你快些养好身体,走路不再一瘸一拐。”
  “我知洛儿不想让我总涉险境,想让我留在这安安生生的陪着你。你是想护着我,”沈羽抿着嘴,眨了眨眼:“可,即便是我留在皇城之中,也总不能整日无所事事。”她抬头瞧着桑洛,眼神中晃过一抹俏皮:“吾王,不若安排我个有用的差事,让我能帮你做些事情,可好?”
  “你啊……”桑洛抬手点了点沈羽的额头:“总是闲不下来的。”
  她思忖片刻,忽的一笑:“正巧,穆公眼下不在城中,你日间无事,便去狼绝殿中,瞧着他们操练好了。这样,可行了?”
  沈羽眉眼一弯,当下开心的便要点头。桑洛却又道:“不过,须得你养好才行。养不好腿伤,哪里都不许去。”
  沈羽愣了愣,旋即站起身子转了两圈儿,顺便还蹦了两下:“洛儿你瞧,我这不是早就大好了?是不是?”
  桑洛慌得起身将她拽住,蹙着眉心说道:“谁让你乱蹦乱跳的!站好!”
  沈羽瞬而站定了身子,面上带着七分的俏皮之色,低头看着已然沉下面色的桑洛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臣只是想让吾王瞧瞧,臣的身体早已大好。”说话间,双手在桑洛腰间一搂,低声道:“真的。”
  桑洛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又被她这一副样子弄的没了脾气,无奈的叹道:“好,真的便是真的。乱跳什么,万一又伤到,可……”
  桑洛话未说完,便被沈羽拦腰一搂打横抱起,惊得她低呼了一声慌得搂住了沈羽的脖颈,当下急道:“放我下来!”
  沈羽自然知道桑洛是一直担心自己的伤,日日都让医官来瞧。可她本就是个历经沙场的人,哪里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虽有时还觉有些腿痛,不过与她而言,早就不是什么大事儿。眼下瞧着桑洛似是真的担心的要生了气,却依旧不松手,抱着她低头笑道:“吾王口中说着,心中却根本不信。时语只好想个法子,让你相信我早就大好了。”
  说话间,她抱着桑洛便就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笑道:“你瞧。是不是?”
  桑洛拽着沈羽衣领,满心的担忧全都挂在脸上:“你……一大早过来,就是要害我担心?”
  沈羽定了步子,轻声说道:“不是。”
  桑洛气道:“放我下来。”
  沈羽又道:“不放。”
  “你……”桑洛被她说的抬了头,心中便真的有些生了气,然她抬眼却瞧见沈羽正满目柔情地看着自己,当下一颗心便软了下来,拍了拍沈羽的肩膀,叹道:“放我下来,可好?”
  沈羽却笑:“我还有事没做完,为何要放?”
  “你还有何事要做?”桑洛不解的瞧着她,却总觉得沈羽这笑容一种藏着一抹古灵精怪的小心思,索性双手搂住她,哑声说道:“要做什么?”
  沈羽轻轻点了点桑洛额头,便就这样抱着她往殿后而去,不过多时便入了偏殿房中,抬腿将房门轻轻踹开,迈入房中,又蹭来蹭去的将那房门关了。这才抱着桑洛,绕过屏风,将她安安稳稳的放在床上。
  这一路走本不费事,只是沈羽的腿才刚刚好些,这一折腾,此时有隐隐疼了起来。她却毫不在意,待得将桑洛放在床上,便身子一趴,合身压在桑洛身上,满溢深情的看着桑洛,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桑洛双手搭在她肩头,低声说道:“这便是你要做的事儿?”
  沈羽灿然一笑,摇头只道:“是,也不是。”
  沈羽温热的呼吸打在桑洛面上,弄得人痒痒。桑洛将沈羽拉近,蹭了蹭她的鼻尖儿,声音更是柔糯:“哪里是,哪里不是?”
  “是想抱着洛儿,”沈羽柔声说着,在桑洛面上轻轻一吻:“又不止是想抱着洛儿。”
  “哦?”桑洛挑了挑眉:“不止想抱着我,却还想抱着谁?”
  “看来吾王对臣之言有所误会,”沈羽眼瞧着桑洛面上染了红晕,心中更是柔软,莞尔一笑:“待臣,好好同吾王解释。”说话间,手已然移到了桑洛腰间,将那带子轻轻一扯便扯了开来。
  “我却不知道,”桑洛双手捧着沈羽的脸,轻轻摩挲着,便是眼神都迷离了半分,仍旧说道:“有什么话儿,还要如此解释?”
  沈羽笑道:“天色尚早,此事,须得慢慢解释。”
  桑洛将她往前一拉,拽的更近,哑声说道:“时语这样子,真似个纨绔子弟。”
  沈羽瞧着那两片柔软唇瓣,心头更软,俯身将桑洛唇瓣含在口中,却又含糊咕哝道:“那吾王,可喜欢我这泽阳的纨绔子弟?”
  桑洛却不再言语,双手勾住沈羽脖颈,让这一吻变得更深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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