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残酷鼎争
昔日大夏, 刀笔酷吏, 本就雷厉风行, 手段狠辣。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 朋党攻讦, 相互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汤早就见过不知凡几。
面对陈廷砚, 他太平静。
平静到,让陈廷砚生出一种被人轻视之感。
一时之间,他也没回话, 脸上黑沉,似乎能拧出水来。
小头鬼大头鬼半点不明白情况,噤若寒蝉, 话都不敢插半句。
唯有见愁, 在经过了先前的惊愕之后,联想旧日所知, 倒是猜到那么一星半点的恩怨。
陈廷砚暂且不说, 张汤是对她有恩, 帮她瞒天过海, 入了枉死城, 见了雾中仙,免去了一时的危险。
如今这两人见面就对垒了起来, 倒让她这个两头都认识的有些尴尬起来。
只是见愁也没当和事老的意思。
极域也算是修界之一,换了个地方, 按理说旧日的恩仇也该放下了, 可关系感情和仇恨的东西,素来比其他东西更为坚固。
她还记得自己的恩与仇,也就不会去劝旁人放下。
左右一看两人,见愁笑了起来,坦然而真诚。
她像是根本没听到先前那两句剑拔弩张的对话一样,和和气气对张汤开口:“张大人,许久不见了。”
张汤看了她一眼,眸子底下沉沉的一片,也没开口说什么,沉默地一点头。
这般态度冷淡,见愁也根本不介意。
她一摆手,看陈廷砚,续上了方才的话,介绍道:“这一位是陈四公子,前不久在山海市遇到的,解了我一时之围,今日也来看热闹。”
陈廷砚闻言一挑眉,似是没想到。
看样子,见愁不仅认识张汤,两人还能说得上话?
眉头瞬时一皱,陈廷砚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愁若在大夏认识了张汤,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谢侯府地位尊崇,待在谢不臣身边,她认识谁都有可能。
可她对张汤,怎地这样和颜悦色?
他可是听人说过,谢侯府抄家灭门一事,从头到尾都是张汤这权柄酷吏脱不去干系。
这根本就是一双手沾满谢侯府鲜血的刽子手,见愁难道不知道?
陈廷砚心里闪过了千千万万的狐疑,想要开口,又不知从哪里开起。
倒是见愁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疑惑,又对他笑道:“这三位也都是我的旧识,大头鬼,小头鬼,还有张大人,我来枉死城道中,多劳他们照顾。”
闻言,陈廷砚又看了张汤一眼,接着扭头一看大头鬼小头鬼。
他二人名字与外形一样,极易分辨。
陈廷砚暗道见愁哪里认识这些稀奇古怪的人,却也给足了见愁面子,朝两小鬼一颔首:“你们好。”
大头鬼小头鬼虽不知陈廷砚是什么身份,不过一看他双脚并未落地,便猜到必定是日游夜游之中的一族。
十大鬼族之中随便一只蚂蚁都能碾死他们,哪里又敢怠慢?
当下两人点头哈腰,战战兢兢,连声道:“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陈廷砚原本心情不大好,见了张汤就像刚开了谁家祖坟一样,只觉晦气,结果被这两小鬼一问好,看他们模样滑稽,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对见愁道:“你这两个朋友真是有意思。”
比那边杵着的那个好多了。
见愁点点头,很赞同陈廷砚的话。
听见这话的小头鬼,却是险些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
娘啊,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自己是见愁大尊的“朋友”啊!
只是眼看着见愁没否认,小头鬼也不敢反驳,心里自己憋了一把,只打了个寒战。
见愁回头看一眼十八层地上楼的大门,高高地开在十八级台阶上,雕刻着地狱之中种种阴惨情景。
“差不多也快到我们了,大家既然都认识,不如一起进去看看吧。”
话是说的“不如”,可见愁也没给旁人反驳的机会,说完便直接向着台阶上走去。
陈廷砚是半点不想与张汤一同走,当下脸色不好。
可见愁已经发话,他竟觉得难以拒绝,于是一声冷哼,直接拂袖,先一步跟上了见愁,走在她身边。
张汤倒是不介意什么,只是细细一想,实觉得见愁此人有几分意思。
两边有仇,偏她都认识。
只是她半点不提两人之间的恩怨和矛盾,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还邀他们一同前去,是真怡然自得,半点不在乎的。
或可以“坦荡”二字形容了。
张汤本也是要进去看看的,跟谁都无妨,所以也不多言,抬步而上。
落在最后的大头鬼小头鬼两个,看着那三人相差不远的身影,只觉得此间气氛诡异,纵使旁边再热闹都压之不住。
“我、我们去吗?”
大头鬼吞了吞口水,忍不住问道。
小头鬼还在出神,听了这话,立刻醒过来:“去,怎么不去!不去你出玄玉啊?”
当下,他连忙追了上去,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大头鬼着急地“哎”了两声,小头鬼都没等他,只好急急切切地跟着上了台阶。
原本此行是陈廷砚带着见愁来,不过在张汤等人同行之后,见愁这个原本的“客”,也就自然地成了主。
所以,她也就主动地掏了玄玉。
门口处收玄玉的是个马面族的鬼修,一张脸长得吓人,眯缝着眼瞥了一眼见愁一行人:“要哪一层的位置?”
见愁心想,多半是不同的位置还有不同的价钱。
于是她开口道:“要个不错的位置。”
那马面族修士这回头也不抬:“八层九层十层都没位置了,第七层一人二十玄玉。”
这价钱!
见愁一听,便不由得暗暗咋舌。
想想先前大头鬼小头鬼从接引司得的赏,也不过就是十枚玄玉,只怕已经不少了。
这进地上楼看个热闹,竟要出去二十玄玉!
看这收玄玉的马面族修士波澜不惊模样,见愁不想也知道,这价钱只怕大家已经习惯了。
她也不说什么,利落地给了一百玄玉。
马面族修士这才又看了她一眼,这么一个看不出属于哪族的小鬼修,竟能拿出百枚玄玉,似乎让他有些没想到。
不过,也就是如此罢了。
“给,令牌。”
马面族修士随手扔给她一块小塔形状的铁牌,便不再多看,又去招呼下一位进来的鬼修了。
拎着这铁牌,见愁有些纳罕。
陈廷砚笑一声,解释道:“这边就这样,都是八方阎殿和十大鬼族的生意,谁敢在这里浑水摸鱼?一群人拿一块铁牌,能上去就行了,下来是没影响的。”
懂了。
这是招牌大,不怕别人跟着混进去啊。
见愁摇摇头,道:“我们进去吧。”
说着,便过了这道大门,往里面走去。
十八层地上楼,每一层都有数丈高。
她在外面看的时候,只觉得此楼有几分佛塔的模样,如同天柱般高高伫立,只是周遭封闭。
进了大门才知道,内中竟别有洞天。
整个地上楼呈现环形,中间有三十余丈直径的空地,中间立了一根深黑色的石柱,约莫一人环抱粗细,与整座地上楼等高。
楼中画廊雕栏,长桌毗邻,更有美酒佳肴,列排于案。
见愁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里早已经是人声鼎沸。
一眼望去,上上下下,每一层都是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彼此之间都在说着什么,或是讨论今年应该压谁,或是说今天这一场还要谁会来。
前面也有拎着铁塔令牌的人,在过了门之后,便占到了下方一个画好的圆圈之内。
铁牌一亮,那圆圈之内顿时迸射出一道光芒。
再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这一幕,看得见愁心头一震——
竟是传送阵!
“这是传送阵,每一城的地上楼都有,能把人从下面传送到上面,不持令牌休想上去。听说,更厉害的传送阵,可以从枉死城传到八方城,不过只是传闻之中有,我是没见过。”
许是看见愁有几分惊讶之色,陈廷砚主动说了两句。
只是他不说还好,一说,见愁脸上惊讶之色更重:“传闻之中有?”
“不错。”
见愁脸上表情,似乎很奇怪。
陈廷砚又觉出那种不对劲来了,只是依旧无从解决。
他道:“传送阵极为珍贵,轻易不能见到,远距离的据闻只有八方城那边有一些,到底通向哪里也不清楚。可有何处不妥?”
“……”
见愁深深看了前方那圆圈一眼,只觉得心绪翻腾,说不出话来。
她想到了极域的历史,想到了极域的丹药和法器,想到了此刻的阵法。
记得在品字楼的时候,她还猜想:关于丹药、法器的研究,必定要足够的经验积累,才能渐渐形成完善的方法,所以极域的丹药和法器远不如十九洲,乃是寻常之事。
同理,阵法更是耗时漫长的一种研究。
资质普通者,非穷尽毕生精力,不能有寸进。
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了,还听见了。
在十九洲,此等传送阵,比比皆是。
不管是她初入修界,从人间孤岛到十九洲,还是首次出山门,自崖山至望江楼,甚至左三千小会后,由昆吾而西海……
每一座传送阵,几乎都在大地与海洋之间跨越,何等遥远?
她以为,传送阵已经是极其普通的存在。
没想到到了极域,又成了稀罕之物。
见愁自不会对陈廷砚解释自己所知所见,她沉默片刻,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原来如此”,这才走进了那个圆圈。
五个人一起入内,片刻后便出现在了第七层。
大约是这几层的价格高,所以人不如下面多,见愁他们随意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雕栏外,便是那长长立着的一根黑色圆柱。
站在下面的时候,见愁没有发现,等到了上面,仔细一看,才瞧了个清楚。
原来,圆柱上并非空无一物,在正对着地上楼第十层高度的地方,竟有一枚石戒悬浮。
石戒呈圆环模样,通体墨绿,颜色很深,隐约能看见上面有一条一条浅淡的条纹,盘旋成各种图案。
想必,这就是规则里所说的圆戒。
见愁看了半天,没看出是什么材质。
座中气氛僵硬,陈廷砚自不会搭理张汤,懒得说一句话,张汤从来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当然更不会主动开口。
于是,只听陈廷砚不时给见愁介绍周遭事物,大头鬼小头鬼两只则把耳朵竖起来,仔细地“偷”听着。
当然,周围也有不少人在聊着相关的话题。
“厉寒这也是太倒霉了一点,我要是他,肯定不今年参加,留到回头,我就是鼎元!”
“哪儿那么容易?又不是光有实力就能赢,这是斗狠啊!”
“是啊,我记得哪一年来着,有个家伙,才玉涅初期,就得了鼎元是吧?”
“还有这事儿?”
“当然了,这你都没听说?就那个运气大好的,几个高手没注意他,一路厮杀,结果鹬蚌相争,老渔翁得了利,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当年的几大高手一把干掉,爆冷夺了鼎元啊!”
“吓!这还真是够运气的!”
……
见愁也听见了,心里对这鼎争的情况,已经清楚:的的确确,一场杀戮盛宴。玩的是手段,斗的是狠辣,心不黑,只怕赢不了。
这么想着,她便不由看向张汤。
她也不是没听说。
得了秦广王青睐的张汤,乃是本届鼎元的大热门之一,没有加入十大鬼族,修炼速度却快得惊人。
以这位的手段,还有在杀红小界里凭一凡躯如入无人之境的情况,想必所谓的“鼎争”,该难不倒他。
至于坐在她对面的陈廷砚,修为不见得很低,可若与张汤论心黑手辣,怕是差了十个邢悟不止。
见愁这么听着想着,时间不知不觉已流逝许多。
楼中人来得越来越多。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只是,那一位传说之中的鬼王族的天才正主,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姓厉的,该不会是认怂了吧?”
“不会不来了吧?”
“到底怎么回事啊?”
“难道鬼王族又有名额空出来了?”
“娘的,老子还准备今年买他赢呢!”
……
人群里渐渐起了焦急漫骂之声。
就连小头鬼都有些坐不住:“还来不来啊?”
见愁探身往下瞧了一眼,还是没人:“越是要紧的人,越不会太早来。不过,怎么没别人要去夺圆戒了吗?”
“鬼王一族向来横行霸道,已经放出消息来,今天这一枚圆戒就是厉寒的了,谁敢找死去争?”
陈廷砚哼了一声,语含讽刺,辛辣地开了口。
见愁有些没想到。
鬼王一族排在十大鬼族之首,乃是十族之中人数最少的,非能者不收,所以在外面行走的也少。
至少见愁来极域这一段日子,其他鬼族的人都曾见过,能辨认出来,可鬼王族的却从没瞧见过一个。
越是如此,见愁越是好奇。
她正待要问问鬼王一族其他的情况,没想到下面有人惊叫了一声:“那是谁?!”
全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了过去。
见愁他们本就在靠边的位置,一眼扫下去,便发现最下方的圆形场地边缘,已经站了一名鬼修。
只是见愁一眼便认出来,这鬼修乃是十大鬼族排行第九的鱼鳃一族,看着与寻常人无异,两腮处却隐约有银白的光点闪烁,乃是若隐若现的鱼鳞。
这男子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鳞铠,眉毛粗浓,颇有几分豪气。
只是那一双略狭的眼睛,破坏了这种豪壮之感,反生出几分阴险,叫人看了喜欢不起来。
显然,众多来楼中围观之人也都认出来,这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人。
立刻就有人骂道:“瞎捣乱的,赶紧滚开!”
“好大的胆子!活腻了吧?”
“快看,他想干什么?”
就在众人议论时候,下方那男子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竟然大笑起来,声音粗犷:“厉寒不来,这一枚圆戒,便由我余辰代而取之吧,哈哈!”
周围人俱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好不要脸啊!”
“余辰这家伙,竟然敢捋虎须?他不是吧?”
“没拿到族中的名额,铤而走险了呗。”
“娘的,干得好啊哈哈哈!”
……
随着那身穿鳞铠的余辰向着高高的黑色圆柱走去,周围叫好声谩骂声交织成一片,听得脑瓜子不够用的小头鬼一头雾水:“这、这怎么无耻了?”
“这还不够无耻?”
陈廷砚看着下面,都不由得鄙夷地摇了摇头,显然看不起下面余辰的做派。
“人人震慑于鬼王一族放出来的风声,即便厉寒在鬼王一族只排第六,也没人敢来跟他争,大家都在看热闹。他趁着厉寒没来这一阵,先取一枚圆戒,对厉寒也无影响,却是少了不知多少竞争对手!”
见愁点了点头,与陈廷砚乃是一般想法。
她叹道:“这人头脑灵活,会投机取巧,只是太过了一些,不见得是好事。”
小头鬼听他们议论,只觉汗颜。
这些他都想不到,想想还是不说话了,就看看这余辰有没有本事吧。
但见下方余辰,意气风发,环顾周遭,竟无一个对手。
一时之间,一种自得之感油然而生。
正所谓是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他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哈哈哈!”
一念及此,余辰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他人在圆柱之下,抬首凝望高处,墨绿色的圆戒好似在发光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心跳加快,甚而口干舌燥。
余辰再不犹豫,竟直接腾跃而起,向着高处攀升而去。
十八层地上楼,每一层之间都有禁制。
只是在举行鼎争第一轮的时候,这种禁制的力量会相对减弱,以降低所有人参与的难度,增加整个第一轮的激烈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身穿鳞铠的余辰根本不需要做任何防护,在他冲向高处的时候,鳞铠自动地泛起几道波纹,弹射出去。
“啪啪”几声,禁制破碎!
余辰这一冲,竟然直接穿过了下面七层!
见愁只一眨眼,便瞧见那余辰到了他们这一层的高度,一时也有些震动:虽是个投机取巧的阴险小人,可实力却也不差!
从这里取走圆戒的人,都将成为之后的对手。
所以,陈廷砚看得也很仔细,在瞧见余辰直冲而上的瞬间,他便是脸色一变。
倒是张汤,没看余辰的脸,只扫了他身上 穿着的鳞铠一眼,也就没有多余的表情了。
全场的目光,原本都是为鬼王族的厉寒准备的,可此时此刻,全都集中在余辰一人的身上!
前面七层一过,剩下的两层禁制也就不足为虑。
余辰已经兴奋了起来,眼睛微眯,当着众人的面,轰然便是一掌向着自己头顶拍出!
“哗啦!”
似有白浪拍岸,力道无穷。
“啪!“
第八层禁制也随之破碎!
余辰身形未停,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一样,没有丝毫惊讶,在一声长啸之后,继续上升!
第九层禁制,也是最后一层禁制!
众人都不由得屏息凝视。
余辰自己却是心头一片火热。
他决心要叫方才谩骂自己的那些鼠辈刮目相看,也不再用什么拳脚,竟直接一口气吸进腹中,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随即猛地一吐!
“轰!”
像是山洪决堤,无数水流一样的光芒竟从他口中喷吐而出!
精粹的魂力环绕着余辰周身,让他整个身体看上去竟泛着一层浅淡的白光,像极了见愁之前在自己魂珠之上瞧见的那种光芒。
这是……
玉涅境的标志?
见愁怔忡了一下,随即便注意到了余辰的两腮。
先前还隐隐约约浮动着的鳞片光点,在这一瞬间,已然化作了实质,贴附在他两腮之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条鱼。
九层十层之间的禁制,毕竟不是平时的禁制。
在这等鱼鳃一族的绝技冲击之下,没撑上两息,便与先前那八道禁制一样,“啪”地一声粉碎!
“哈哈哈!”
余辰畅快极了。
他伸手便向着那圆柱之中悬浮的圆戒抓去!
想过会很顺利,因为他为今天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不管是穿着鳞铠横冲前面七层,还是以猛攻的方式解决掉后面两层,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会顺利到这个地步!
没有一个对手!
也没有人上来阻挠!
事发突然,根本没有几个人来得及阻止于他!
他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圆戒,甚至一伸手就能拿到!
余辰甚至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可随即便惊喜于自己今日的决定: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做出的过的,最精明的决定!
脸上的笑容,犹如骄阳一样。
余辰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周围人的表情了,只怕刚才讽刺他的,个个都会跟吞了苍蝇一样吧?
爽快!
真爽快!
余辰忍不住又是一声大笑:“看来,这一枚圆戒,非我余辰莫属了!”
说完,手指尖已经碰到了那圆戒。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声森然的冷笑,一下传入了他耳中——
“哦?是吗?”
这冷笑声来得毫无预兆,更伴随着一股极度森寒的气息。
余辰忍不住心底一凛,下意识地就要一把将圆戒抓在手中,只可惜,他再也动不了了。
“噗!”
一道粗暴的破裂之声!
黑气四溅!
碎肉横飞!
凭空中,竟有一只漆黑的鬼爪自余辰背后,捅穿胸膛!
那尖利的黑色指甲上,还挂着几片残落的铠甲之鳞,指缝里隐约能看见几缕鲜红的血丝……
“轰!”
这一刻,几乎整个楼中所有鬼修,全数骇得从座中起身!
何等血腥又残暴的一幕?
就连见愁都是一万个没想到。
她一手伸出,按在雕栏之上,看着圆柱高处那忽然静止的画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余辰的手,就落在那圆戒之上,仿佛就差那么一刹那,就可以摘得胜果。
他身上那原本漂亮的鳞铠,此刻已经破了个大洞。
那一只穿透他身体的鬼爪,慢慢地抽了回去,轻轻一甩,便变成了一只正常的手。
筋骨嶙峋,有一点枯瘦;指甲略尖,片片透明。
顺着这一只手,向上望去。
那不知何时已在半空之中的身形,便显露了出来。
是个身穿藏蓝长袍的男子,衣袍的边角上皆滚着一重又一重的深黑图纹,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那些都是脚踩骷髅朝天怒吼的恶鬼。
这男子面部颇有棱角,并不温和,很有几分凶煞戾气。
肤色则略显苍白,一双墨蓝的眼珠里半点温度也看不到。
在他抽回手之后,早已经失去了生机的余辰,便直直坠落。
“砰!”
待得落下之时,那尸身四肢一摔,竟然化作一团黑沙墨气,散了个干净。只余下一副破烂的鳞铠,摊在地上。
凌立于空中的男子,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也不多看下面一眼,透着寒意的目光,只从四周慢慢扫过。
一片安静。
一时之间,竟没人发出半点声音。
所有人目视着他。
他只随意伸出手指去,将墨绿色的圆戒勾住,在手中略略一转,便戴在了左手食指之上。
那一刻,整个安静的地上楼,立刻爆炸起来!
“轰隆!”
掌声,叫喊声,欢呼声,猛烈地燃烧!
见愁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连距离自己最近那一桌人到底在说什么都无法听清。
她无比诧异地看向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言的兴奋,开合着嘴巴,大声地欢呼叫喊,像是狂欢。
艰难地看了很久,见愁才从他们说话口型之中,勉强辨认出了两个字——
厉寒。
鬼王族,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