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天成》014：她已不在原地等待
董乐莫名地就紧张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又扭头去看驾驶座上装模作样专心在开车实则耳朵都竖起来打算窃听的宁亮，几番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最终还是按了挂断键。
可是，不一会儿，那电话就又打了进了。
继续挂断。
继续打。
那边的人似乎是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惹得董乐想骂娘。
最后一次挂断电话之后，董乐的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跳跃，打算发一条信息告诉刘成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可谁知道，短信还没发出去，车子“吱”地一声，居然刹了车。
突然的刹车，将董乐的身体朝前惯性地甩了一下，不过好在是系着安全带的，所以只是有惊无险。
可是，手机却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脚底下的手机，然后扭头看宁亮，带着抱怨的语气，但又不是特别的明显，“宁大哥，怎么了？”
宁亮朝前给他使了个眼色，这才说：“前面突然冒出来一辆车。”
“我靠！这大雪路滑的天，这人有病吧！”在看到直直地横过来一辆车挡住去路的状况后，董乐张嘴骂了一句。
车后排的董爸爸也被这动静给吵醒了，擦了下口水，坐起身，“小乐，是不是到你姐那儿了？”
董乐回头看了眼他老爸，不耐烦地说：“没有，您老接着睡，还早着呢。”
“哦，那到了你叫我。”董爸爸继续闭上眼睛睡。
宁亮实在是觉得看不下去了，这董老爷子可比他家老爷子能睡多了，他回头看了眼这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人老了，心态真好。
宁亮和董乐从车里下去，董乐上前敲了敲横在车前面的那辆车的车玻璃，“喂，你这人怎么开车的？”
车里的人没反应，车窗户也没有放下来，由于是贴膜的，所以外面并不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
董乐又敲了敲车玻璃，车里的人仍旧没反应。
“靠！脑子有病吧！”董乐一脚踹了车轮胎，然后来到前面的挡风玻璃前，打算看看开车的这爷是长什么模样，不看不知道，看了一眼后，他扭头拔腿就走。
这时候车玻璃缓缓降落，车里的人叫了一声，“董乐！”
董乐皱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地缓缓转过身，先是扫了宁亮一眼，这才看向车里的人，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嗨，刘先生。”
刘先生？
宁亮看向车里的人，怎么形容呢？同类看同类，看到的全都是缺点，这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但一看就不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一双桃花眼！
“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刘成没去看宁亮，视线一直锁着董乐，开门见山的质问。
董乐的脸红了红，“我……我不想接。”
“你姐呢？在车里？”刘成伸着脖子朝宁亮的车里瞄了瞄，同样的，有贴膜，看不到里面。
“我姐没在。”董乐说完，眼睛一转，对宁亮说：“姐夫，这是我姐的朋友的哥哥，刘成。”而后又对刘成介绍，“宁亮，我姐夫。”
“姐夫？”刘成这才将目光扫向宁亮，打量了两秒钟，脸色并未有任何的异样，很平静地打招呼，“你好，宁先生。”
宁亮微微一笑，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刘先生好。”
刘成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车窗缓缓合上，车子向后倒，然后转弯，离开。
整个过程，也没有为自己差点酿成的一场车祸做任何的解释，更别提道歉了。
等他的车子终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董乐这才收了视线，一扭头看到宁亮正靠在车引擎盖上，点了支烟边抽着，边看着他。
他的眼神并不犀利，只是有些深邃，可是却看到董乐的心里毛毛的，像是被人看穿了一般，极其的不舒服。
董乐承认，自己终究是没有宁亮这样的定力，就算是他将来长到了三十六岁，也依旧比不过宁亮。
他认怂了，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寒冷的夜风刮得他的脸生疼，像是一把把刀子在脸上划过。
他咬着嘴唇，寻思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宁亮，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回忆的过去，既然我姐跟你订婚了，证明她已经放下或者试着将过去放下了，谁没有点过去啊，何必非要知道？”
“小乐，你还不知道爱是什么，所以你才会这么说，等你将来长大了，遇到了你爱上的女孩，你就会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你真的做不了大度，大度的只是你不在意的。”
董乐哑口无言，因为他的确没有遇到爱过的女孩，但他懵懵懂懂的也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是自私的想要独占，是时时刻刻的想要跟她在一起，是想着让她的脑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想占据她的回忆和将来。
所以，他此时觉得无比的羞愧，自己刚刚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宁亮，你知道后又怎样呢？”他抬头看着宁亮，眼神里全是无奈。
宁亮低头抽着烟，“我只是想知道，我要如何做，她才会喜欢我。”
凄冷的夜里，男人低沉无奈的声音里带着无比落寞的凄凉。
爱上一个人，从爱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卑微。
他卑微地想，哪怕是做个影子也好，三十六岁的年纪能够再遇到一见钟情的女子，这是上天的眷厚，他得加倍的珍惜。
“她现在就已经在喜欢你了，十八岁的她还没有遇到刘成，不会有三年多暗无天日的暗恋日子，她对刘成只是暗恋，从未表露个心迹，而刘成对她，什么感情都没有。”董乐如是说。
真的是什么感情都没有吗？
宁亮抬眸看向远处，霓虹闪烁下的云城，带着迷离和模糊，令人置身其中，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现实与梦境。
……
这个春节，不论是对董家人来说，还是对宁亮来说，都过得并不开心。
初五的时候，在董佳佳的再三要求下，办了出院手续。
由于她租住的房子太小，所以在宁亮的建议下，他们在她住处的附近的酒店里定了个套间。
董佳佳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八岁，并没有如医生说的那样休息几天就回到三十一岁。
但是，十八岁的董佳佳，似乎比三十一岁的董佳佳更加的让宁亮喜欢，因为十八岁的董佳佳是喜欢宁亮的，不管这种喜欢是出于少女时代的外貌主义还是别的，总之这个三十六岁的男人十分享受被人花痴的感觉。
“宁大叔，今天你带我去什么好吃的？”这几天董佳佳跟宁亮熟悉了，就问他叫起了宁大叔，一开始宁亮是十分反感她这样叫他的，因为他本来就年纪不小了，被她这么一叫，让他有种乱伦的感觉。
可是她却振振有词，“大叔是一种昵称好不好？宁大叔，我跟你真是有太多代沟啦！”
为了让代沟少一点，所以宁亮就接受了这个“宁大叔”，这听习惯了，觉得也蛮好听的。
董佳佳懒癌犯了，连路都不想走，一出门，就让宁亮背着她。
宁亮当然是乐意效劳，因为这可是三十一岁的董佳佳不会赏赐给他的美差，那次她在山上受伤，要不是他一遍遍的强调和恳求，她也不会让他背着。
宁亮双手托着董佳佳，将她朝身上拱了一下，这才扭头问她：“你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我就喜欢吃辣的。”
“那就去吃烤串吧……不行不行，烧烤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董佳佳撅了撅嘴，不乐意，“那你说我吃什么嘛，烧烤不让吃你说吃什么？”
“去吃水饺吧，我听说有一家的水饺特别的好吃。”
董佳佳眼睛一亮，“好呀，那我要吃两碗。”
“只要你能吃下，三碗都行。”宁亮的语气温柔又宠溺，现在觉得，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哄孩子，她就像是她的孩子。
两人去了一家店面很普通的农家菜馆，一人要了一份水饺又点了几个菜，等餐的时候，宁亮一扭头发现了墙角正在吃东西的一个身影。
虽然他并没有真正的看过刘成的背影，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刘成。
刘成正专心吃东西，直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扭头，就对上了宁亮的视线。
四目相对，片刻的沉默后，彼此都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然后各自回头，放佛各不相干，从未见过。
倒是董佳佳，也看到了刘成。
此时餐馆里的人并不多，而两桌的位置也不远，所以董佳佳的声音纵然是不大，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刘成的耳朵。
“宁大叔，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宁亮因为知道董佳佳失忆的事情，所以并未惊讶，只是点头“嗯”了一声，但却忘了，这丫头可古灵精怪着呢！
其实，回答完他就后悔了。
“宁大叔，你们这个年龄的人都这么感情冷漠吗？朋友之间见了面，难道不应该打招呼说几句话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不是朋友，反而像是……像是敌人呢？”董佳佳思索了半天，觉得也只有“敌人”这个词比较合情合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特别的准确，眼珠子一转，又开口，“宁大叔，你们不会是情敌吧？”
刘成一口饺子没咽下去，被呛住，喷了出来，有生以来，从未这么狼狈过。
动静有点大，董佳佳侧脸看过去，就见那个背对着她的人使劲地咳嗽，看背影难受极了。
她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掉了，就站起身，来到刘成背后，抬起手很自然地给他拍着后背。
这个动作，做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似是有类似的场景画面闪过，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捕捉不到。
刘成终于止住了咳嗽，扭过头去看身后的人，董佳佳冲他眨了眨眼，觉得这人比宁亮长得还要漂亮，并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怎么跳得跟乒乓球似的，越是用力的拍打，越是撞击得欢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一张脸羞怯地伸出手，“你好，我叫董佳佳，你是宁大叔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刘成坐着没动，微微抬着下巴看她，明明还是那张脸，可是为什么却觉得不一样了呢？
宁大叔？难道说现在的女人结了婚都问自己的丈夫叫大叔吗？这也是一种爱的昵称？
还有啊，她不认识他了吗？还是说，这事是她的挑衅和讽刺？
董佳佳，真有你的！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是成功地刺激到我了。
刘成扭回头，继续吃东西，懒得再搭理董佳佳。
董佳佳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见人家并没有要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于是就悻悻然地收回手回到座位上。
宁亮看看她，并无嘲笑的意思，“怎么不开心了？”
“你们这些大叔，真的很难理解，为什么要装那么高冷呀？高冷有什么好？”
她的话悉数落入刘成的耳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给景一发了条信息。
大约一个小时后，刘成和董佳佳宁亮先后离开餐馆，在门口，刘成叫了一声，“一一！”
景一摆了摆手跑过来，“哥，你这都吃过饭了你还叫我过来做什么？”一扭头看到从餐馆里出来的董佳佳和宁亮，她挥着手寒，“佳佳！”
董佳佳听到有人叫自己，就抬起了头。
看到了宁亮的那个高冷的朋友的旁边站了个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不过她不认识。
但是那女孩却一个劲儿地朝她挥手，她皱皱眉，她认识她？
景一见董佳佳没有回应自己，于是就黛眉蹙了一下，走上前，“佳佳，你怎了？怎么不理我呀？”
宁亮微微一笑，“这位小姐——”
“我们认识吗？”没等宁亮把话说完，董佳佳却插嘴开口，盯着景一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想，能问自己叫佳佳，说明关系还不错，可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她恍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好多东西，忘了小乐怎么几天功夫都从几岁变成了十八岁，所以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吧？
“佳佳，你怎么啦？我是景一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景小姐，佳佳前段时间生了场病，忘了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人。”宁亮插言，顿了下又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去，景小姐再见。”
景一凌乱在风中，什么情况？生病了，忘了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人？
等董佳佳和宁亮走远消失不见了，景一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看着不远处同她一样震惊的刘成。
良久，直到冷风快要将她给冻傻了，她这才哆嗦着发抖的唇片说：“哥，佳佳生病了？你知道吗？”
刘成摇头，顿了下却又说：“生病了又怎样？跟我何干？她已经结婚了，刚才那个人，便是她丈夫。”
“啊？”景一愣了愣，随即却神色黯然下来，一步一步走到刘成的跟前，像个求安慰求抱抱的孩子，可实际上，却是给这个男人安慰和抱抱。
这个人，傲娇到等发现自己其实也是喜欢董佳佳的时候，人家已经不在原地等他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很多人，是等不起的。
“哥，别难过，你总会遇到那个对的人，她在前方等着你。”
刘成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
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吧，可是他已经三十六，再也不会有冲动的时候了。
是他反应迟钝，是他死要面子，倘若在元旦的时候，他在她相亲的那天不是躲在隔壁的包间里而是出现在她所在的那个包间的门口，也许一切都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她在原地等了他三年未果之后，终于转身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而她的幸福，他是没有资格参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