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释
在没有污染的山林里,夜空显得尤为壮观,繁星满天,能看到一条银河,今夜的月亮不大、也不是很亮,但也为四周无人只有深上老林的地界铺上一层银霜,成半包围形状的废弃工厂,像极了电视里演的某些歹徒交易的场所,又或是几个胆大妄为之徒来这里玩抓鬼游戏。
环境一点也不唯美。
远离了住在楼,就听不见半点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刘飞阳和秦芳没有回楼里,来到了在操场上显得不大的房车里,灯光从玻璃照射出来,照在围在周围十几人,正来回巡视的身影上。
“怎么了?”
刘飞阳直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让秦芳有这幅姿态的真正原因。
秦芳没坐在床上,而是在侧面的沙发,表情冷冷,一言不发。
刚刚刘飞阳试探的要坐在长条沙发,坐在秦芳旁边,可这女孩居然有下意识的躲闪动作,很莫名其妙,与之前甜腻的状态天差地别,截然相反。
他灼热的眼睛盯在秦芳脸上,可后者却迟迟不肯与之对视。
“说句话?”
刘飞阳还尽量装作平静无常。
女孩的心思很难猜,刘飞阳也无法猜出来。
秦芳终于有所触动,缓过神,她刚才一直显得都是在思考状态,并不是思考应该怎么说,而是在思考两人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问题。
“飞阳,我能问问你在这储备这么多人要干什么嘛?”
“当然是集训,要不然你以为我能干什么?”
刘飞阳笑出来,走到一旁,从饮水机里接出一杯热水,放在沙发的实木平整扶手上。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秦芳满意,她短暂的犹豫了下,又道“其实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我这次来也是想劝你,收手吧,这些人想要过境没那么容易,走到边境地带一定会被守军发现,发现之后,后果不堪设想…你和尚叔叔的矛盾我知道,但不应该这么解决,我们可以换一种办法,比如协商谈判…”
刘飞阳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随后笑着摇摇头,道“这些人来与尚土匪没什么关系,就是为了集训,他们来自天南海北、五湖四海,以后安保行业会越来越蓬勃,必须得适应…”
“可如果你想把业务开展到南云省,可以在当地找安保啊”
秦芳没让他把话说完,忍不住的说出来,这与她从小接收到的教育格格不入,同时也表明了此时心里已经憋到一定程度,盯着刘飞阳紧接着又道“你不用骗我了,我不是傻子,在你身边虽然不长,但你是什么性格我非常清楚,吃了亏,绝对是不收手的人,不找回场面誓不罢休,尚叔叔固然有错,可不至于你这么对他!”
秦芳的话音落下,刘飞阳心里仿佛遭受到重击,再配上她蹙眉的表情,咄咄逼人的语气,又犹如一根针狠狠的扎在他心里,很疼、很疼。
这家伙确实没什么文化,骨子里还有村里人的小市民。
吕婷婷说他从没有情趣、惠北市品尝的女人张曼说他就是脱缰的野马、海连的徐璐更是说两人之间只有最原始的冲动和最阴暗的发泄。
但这都不能拼凑成完整的刘飞阳。
准确的说,在对于女人这方面,他确实有些大男子主义,虽说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渐渐的学会尊重女性,不再用娘们一词来形容,但本质上讲,哪个男人希望女人用如此口吻对自己讲话?
望着眼前出身豪门,曾经认为气质高不可攀,后来觉得是涓涓细流,让人很舒服的女人,有些陌生。
断断续续道“你…你这么想我?在…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
放在以往,秦芳或许会痛心,可是现在,她也不知为何,这幅表情如饭菜一般,让她难以下咽。
倔强的撇过头“如果你想要开展业务,增强实力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动用家族力量帮你在地区打通关系,但你现在要做的显然不是,在国内建立如此力量,是不被允许的,说严重点,是反动行为,到时候别说我保不了你,就是我爷爷也没办法开口,所以现在最明智的办法,就是赶紧撤走…”
一根刺没拔出来,又一根刺狠狠的插进来。
刚刚让刘飞阳心痛的点,绝对不是因为别人。
而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秦芳眼里是这样的,什么叫吃了亏不肯收手,分明就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在海港,金龙差点给自己砍死,没有追究。
在海连,徐解放和程成小动作不断,没有追究。
在州杭的三层小楼,也有机会弄死王爷,栽赃嫁祸,但没有动手。
自己修过路、捐过款、建过学校、帮助过人。
怎么突然之间,在她眼里就变成了这样的人,没有闪光点?
又说依附秦家,这件事,在他心里确实是一道疤,但也从未给秦家带来负面影响,哪怕今日,秦家在外的子弟,有多少人是希望自己投资,给他们创造成绩的?
刘飞阳最受不了别人对他这样,尤其是女人,尤其是自己的女人。
推翻、撕裂、碾压。
那一副高傲的表情,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但是。
他又想到这个女孩为了自己,已经以明星身份,不顾自己形象的公开恋情、为自己流过泪、担过忧、熬过夜、失过眠,也就把心里的不舒服给压下去,看向秦芳倔强別过一边的脸,深吸一口气道。
“你累了,我想我们都应该休息、冷静,然后在考虑这个话题”
他说着,走到位于房车尾端的床上,让自己有独立空间消化这件事,也让秦芳有空间来思考。
两人之间陡然拉开距离。
一人坐在沙发,一人坐在床。
天花板上的一圈小灯,好似都无法照亮,两人之间的距离,应该用什么样的步伐跨越。
静静的,毫无声音。
就这样,过了大约十分钟。
就听“叮”的一声。
秦芳电话响起。
她本无心看电话,奈何这样的气氛她也不舒服,早就知道刘飞阳遇到事情,喜欢一个人在自己封闭的精神世界里静静发呆,在当初被文琼教导之后,知道应该尊重刘飞阳的决定,可骨子里还是希望,遇到事情,两人能谈一谈,而不是各自思考,类似冷战的情况。
她拿起电话,以为是干妈发过来,询问自己是否平安。
结果大大相反。
是一封彩信,加长版彩信,点开之后没有任何文字留言,而是一段视频,她随后的点开,然后就听视频中出现一段稀里哗啦听不懂的鸟语,说话的人秦芳之前见过,是在很多国家被通缉的大药品商:颂莱!
看到下面的翻译文字。
“嗖”
秦芳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从脸部红到脚腕,从汗毛竖到头发,她缓缓转过头,用着近乎于怪异的眼神,死死盯着刘飞阳,生活在大院,从小接触的都是《内部档案》《战争史》以及近些年来新出版的《罕见战争》等等…
从上个朝代/开始,西方列强用某片打开国门,国家陷入空前危机和史无前例的大倒退时代,她痛恨这种东西,更痛恨做这种东西的人。
这一刻,盯着刘飞阳的眼神,眼里的血气都在翻滚。
刘飞阳察觉到异常,抬起头看过去,看到秦芳的眼神更为不舒服,那分明不是在看人,而是高高在上的豪门公主,在看一只街头巷尾的蚂蚁,恨不得碾死的蚂蚁。
他陷入自己思考的境界从来都是很纯粹,听不到别的声音,也不知道秦芳刚才看了什么。
两人对视仅仅过了两秒。
“唰”
秦芳猛然挥手,顺手把手机扔过来,这位从小接触靶场,淘气时甚至开走过战斗机的女人,力度很强悍,手机爬过空气,直直向刘飞阳袭来。
“嘭…”
刘飞阳没躲,一动没动。
手机正好砸在眉骨上。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代的手机还是很结实,很厚重,在特殊时刻能当成砖头用,仅仅一下,就看刘飞阳的眉骨破了个口子,鲜血流下来。
“你给我解释,一定要解释清楚!”
秦芳没有以前的怜爱,抬手指着刘飞阳,悲愤交加又吼道“刘飞阳,我以为你只是个人性格原因,那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会和颂莱搞到一起,还赞助他武器?你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知不知道每年在一线的禁药干警,有多少人是死在他的手里?你这么做是助纣为虐,你还有没有点底线…”
如此一番话,震的刘飞阳脑中嗡嗡装响。
刘飞阳还望着眼前的身影,那陌生的眼神,没有管自己的眉骨,哪怕险些顺着眉骨流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床单上,也无动无衷,这一刻,他好似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变得很平静,无喜无悲。
缓缓道“哥们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秦芳还是那般激动,撕心裂肺的吼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人!”
喊声太大,以至于让车外巡逻保卫的人,都下意识的回头看向房车,只是又窗帘挡着,他们并看不清。
刘飞阳又沉默了,沉默半晌,悲哀道“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