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离开
尚清打车回家,车子驶进一条小路。
司机嘶了一声,“哎?怪了,我记得这里有个出口的啊,怎么不见了……”
后排的少年抬头,“好了,就在这里停吧。”
他付了钱下车,看着出租车按照原路返回,“出来吧。”
地上的落叶猛然被一阵狂风卷起,再次落下来,眼前站着的不是傅敛知是谁?
尚清将那落叶踢进傅敛知的阴气里,“你怎么还是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什么时候能长出腿来?”
傅敛知像个灯神一样,上半身飘在半空中,无辜道:“你的血只能让我魂魄保持稳定,想要彻底恢复还是需要和你签订契约,”他重新飘回尚清面前,“请问我怎样才有荣幸,和你签订契约呢?”
尚清哼了一声,“梦里吧!”
契约签订绑定的是灵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签的。签了契约之后,这不靠谱的鬼王魂魄倒是能恢复了,但他可没什么好处。
傅敛知像是早知道他的答案,略有遗憾地叹口气,“那好吧,那我们先来做生意,这个月的第二滴血。”
尚清不情愿地伸出一根指头。
傅敛知捧起来含住,轻轻咬破,吮吸……
鲜甜的血液刚刚下肚,尚清就一把将手指抽出来,镇定道:“行了。”
傅敛知遗憾地叹口气,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少年警惕心变强了。
尚清慢悠悠往家的方向走,傅敛知跟在他旁边,身下拖着一团阴气,一路上的落叶纸屑都被卷走,比清洁工扫的还干净。
尚清忍不住想,要是这玩意儿能家养估计得省下不少清洁费,而且还环保无噪音!
然而等他再回过神,傅敛知那张俊美的脸正凑在他眼前,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
尚清一个没忍住,一道灵力打出去,“靠这么近做什么!”
傅敛知侧身躲过,幽幽道:“你怎么对那两个小朋友那么友善,对我这么凶。”
尚清:“我和他们是朋友。”
傅敛知:“我也愿意和你做朋友。”
尚清:“我不愿意。”他回头,“行了,就到这里,你不许进我家,否则生意作废。”
傅敛知叹气看着他进去,心说现在的小孩都警惕心这么强吗,他又不是坏人……
身后簇簇响,他转头一看,大脑袋小鬼挤开草丛钻过来,怀里抱着红糖红枣玫瑰花茶……
傅敛知望了望天,给它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乖,回坟里呆着去。”
别家鬼王手底下好歹有个鬼将,怎么他手底下就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小鬼!
他仔细回忆了下那些被他切成方块叠起来的厉鬼,无语,算了,呆就呆吧。
尚清回到家,一眼就看见圆圆伤心的坐在沙发上,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圆圆抬头一看他,眼泪刷拉就流了下来。
尚清吓了一跳,心说这眼泪怎么下来的这么快这么顺畅!等等,眼泪?
圆圆哭着跑过来,悲伤的跟他说自己最喜欢的发卡丢了,就是那个草莓的,她还不敢去找,怕她妈妈知道之后会骂她。
尚清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直看着小姑娘脸上的泪珠,最后终于忍不住,摸出两个小玉瓶,放到她下巴两边接着……
确实有点不是人,但他实在是觉得浪费。
圆圆:???
尚清轻咳了一声,“眼泪可以画符,一张能卖很多钱,还能惩罚坏人。”
圆圆就不动了,乖巧地自己拿过两个玉瓶放在眼下,抽抽噎噎道:“那,哥哥能分我,分我十块钱吗?我想买个新的发卡。”
尚清比了个“ok”的手势。
圆圆得了答复心满意足,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流眼泪。
周夫人回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嘴角抽搐上了楼。她单知道自己女儿不大聪明,但没想到还能傻成这样……
正想着,她手机响了,接起来一听就脸色一变,着急道:“二十万能干什么,连个包都买不了!为了这件事我可是花了五百万!”
“分红年底才能下来,我这段时间怎么活!”
“什么证据?我说的话难道不是证据吗?辛明和李倩那两个贱人就是幕后黑手,你为什么不查他们?一家人?他们拿我当一家人了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得周夫人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眼圈通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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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尚清去上学之前,很明显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一样,路上走着的佣人们都是喜气洋洋的,有一种隐秘的、心照不宣的快乐在酝酿。
他好奇问赵管家:“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
赵管家一乐,“哎呦我的小少爷,您看的可真准!这不今天老爷总算出差去了,我们都……”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讪讪道:“那个,我们都很不舍……”
尚清摇摇头,渣爹这个人缘啊,哪天被人下毒都不是没可能。
早自习结束,班长过来找他,说是罗老师让他去办公室。尚清顶着游子鸣幸灾乐祸的眼神来到办公室,发现只有罗老师一个人在。
“坐。”罗老师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她表情十分严肃,眼神却很温和,“你转学过来已经半个月了,有哪里不适应吗?课程能跟得上吗?”
尚清看了看她身后,点头道:“都还行。”
罗老师:“下周就要月考了,你第一次参加月考,压力别太大,名次都是其次的,只要知识掌握了都好说。”
尚清认真听着,他前世所有的教育都是在清风派完成的,这些其他学生听厌了的话对他来说很新鲜。
罗老师也少见这种说什么都认真听的学生,忍不住又关心了他几句,才将人放走。
尚清走到办公室门口,不经意的回头。
那个男鬼就站在罗老师身后,絮絮叨叨地,“行了,别改作业了,休息一下吧阿青,昨晚睡得那么晚,今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语文早自习你一个数学老师来做什么,忘记自己低血糖了?以前就叫你多吃多睡多运动,你总也不听,现在好了,没人管得了你了……”
声声入肺腑,可惜罗老师已经听不见了。
尚清轻轻带上门,离开。
月考很快就在学生们的哀叹中到来,尚清和游子鸣一个考场,孟怀成绩不错,在第三考场。
第一场语文过后,三人聚在一起,游子鸣皱着眉对答案,“‘地崩山摧壮士死’下一句是什么?‘然后青泥何盘盘’?”
孟怀一脸佩服的看他,“一篇《蜀道难》你背了三年都没背过?”
游子鸣振振有词,“什么背了三年,我从前天才开始背的好嘛,顶多背了三天!”
说着撞了撞尚清,“你看什么呢,快来对答案啊,现在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看见成绩容易接受不了!”
孟怀无语摇头,问尚清,“怎么了,出事了?”
尚清皱眉掐算片刻,“罗老师今天没来?”
孟怀:“不能吧,罗老师很负责任的,月考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不来。”
然而他刚说完,站在一旁的班长就说道:“还真别说,罗老师今天真没来。她本来是监考我们考场的,但是临时请假了,我们考场上一场只有一个老师监考。”
尚清:“知道是为什么吗?”
班长:“应该是病了吧,我听到老师们说住院什么的。”
班长走后,孟怀和游子鸣都小声道:“你怎么了,罗老师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尚清出了下神,才说道:“等考完试我们去医院看看。”
下午最后一场正好是数学,从考场出来,游子鸣整个人都焉了,要说语文他还能临时抱佛脚,数学完全属于佛不仅不让他抱脚,还能把他一脚踹出去,接连三个后空翻再落地的那种。
……简直毫无天分可言。
三人打听了罗老师住院的地方,打车来到医院。
病房里,罗老师一个人呆呆坐着,嘴里喃喃自语,仔细看去,念得竟然是一首诗,“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游子鸣脖子一缩,低声道:“好好地念什么诗啊,这首也要考吗?”
孟怀一言难尽地看他脑袋,这位头上顶着的是夜壶吗?
尚清看了一会儿,道:“你们去外面等吧,我自己进去。”
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罗老师抬头,惊讶,“周尚清,你怎么来了?”
尚清:“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
罗老师下意识将左手藏进被子里,笑道:“让你担心了,老师没事。对了,今天是月考,你感觉怎么样?”
尚清没回答这个问题,却突然说道:“你昨天吓到我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疼不疼?”
“结婚戒指在衣柜最后一个格子里,我只是想和你开玩笑,没有送人。”
“以后要好好吃早饭,不能随便糊弄,你不吃早饭的时候脸色会更白一些,我能看得出来。”
“睡得太晚不好,会秃头,你不是最喜欢留长发了吗?”
“豆豆最近不吃饭是因为它学会开零食箱了,每天都偷吃零食,你把箱子放到它够不着的地方就好了。”
“我那天出门是想去打球,不是为了给你买红豆饼,你别再愧疚了……”
随着尚清的话,罗老师表情由惊讶到震惊,最后泪流满面,向来自持的女老师抓住尚清的手,哭求道:“你到底是谁!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你看见他了是不是?是不是?”
尚清将她扶起来,轻声道:“是,我看见他了。他一直陪在你身边,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