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
罗老师哀恸不能自已,“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会离开我……我就知道……”
尚清护住她的手腕,白色的纱布渗出嫣红的血迹,“您小心一点,他正在看着呢。”
罗老师慌忙擦了眼泪,有些慌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只是一时想不开,你……你帮我解释一下……不,能让我见见他吗?只一眼就好,只看一眼,可以吗?”
窗外起了大风,天阴了下来。
没有玄术士会帮这种忙,阴阳有别,人死不能复生,人鬼见面有违天道……
罗老师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她尽力说清楚,“那天、那天早上,我和他吵了一架,他出门之后就出了车祸,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我,我只是想和他说最后一句话……求求你……”
尚清扶住她,“好,我答应你,让你们夫妻俩见最后一面。”
咔嚓一声,窗外一道惊雷,豆大的雨滴落下来。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场雨却下的要命一样急。
他化符为水,给罗老师喂下,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正是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
罗老师怔怔看着他,还未等说话,两行泪珠已经滚落。
尚清轻轻退出去,靠在走廊尽头等着。细细的雨丝飘进来,带着初春的凉意。
半晌,他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窗边一暗,傅敛知显出身形,无奈道:“你只说不让我进你家门,却没有不让我跟着你。”
尚清冷哼一声,没那个精神和他吵架。
傅敛知却凑上来,他眸子深如寒潭,看着尚清的时候总是温和的,“你是玄术士,为什么要帮她?”
尚清:“没有为什么,我有这个本事罢了。”
傅敛知却不放过他,更逼近一步,“你的本事多了,不见你胡作非为。”
尚清忍不住揪了一把他的阴气,“你离远点!不知道自己身上凉吗?”眼见对方一定要得到答案,他只能敷衍道:“我只是不想看见别人哭。”
傅敛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这么说来,要是我同你哭,你也愿意和我签订契约?”
尚清嘴角一抽,想象着一只鬼王痛哭流涕的样子,“……你,可以试试。”
傅敛知抬手想摸他脑袋,笑意和煦,“你知道吗,不愿意看见别人哭还有一个解释,”他手被少年挥开,也不在意,只是接着道:“叫做:于心不忍。”
“你真善良。”
一道灵气迎面飞来,傅敛知大笑着后退,“你那两个傻朋友来了,我便先走了。”
尚清眼看着他敛去身形逃走,冷哼一声散去手上的灵力,却没发现自己刚才还很沉重的心情已经轻松下来。
游子鸣和孟怀两个沿着楼梯跑上来,人手一把一次性的伞,鞋子上都是泥,还巴巴护着怀里的水果和鲜花。
两人看见尚清眼睛一亮,“我们刚去门口买的礼品,罗老师现在怎么样?我们也想进去看看她。”
尚清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两人进去。
罗老师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像是被什么人环在怀里一样,幸福而温柔。
孟怀和游子鸣双双叫了声“罗老师!”,病房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罗老师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跟尚清说道:“他已经走了,他说多谢你,谢谢你弥补了我们夫妻俩的一个遗憾。”
尚清微微偏头,“没有什么,我只是不想换数学老师。”
罗老师轻柔一笑,她今天笑的比以往一个学期都多,“看来我是个还算合格的数学老师,那么以后,我会好好给你们补课的。”
正在吃水果的游子鸣呛住,“我……我……我就不用了吧……”
罗老师微笑看他,“尤其是你。”
游子鸣:“……”
游子鸣泪流满面,他今天来这一次是为了什么啊!莫不是就为了迎接这个噩耗?
众人笑闹一阵,尚清道:“阴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阳间的事情却还没有。”他看向罗老师,“您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总也睡不好,即便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甚至还会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偶尔,会听见有人在你耳边说话?”
罗老师浑身一震,脸色也严肃起来,“是这样没错……我以为,是因为我爱人突然离世的原因,我曾经还去看过心理医生……”
尚清:“心理医生没找到原因吧?”
罗老师点头,“这么说,我不是得了抑郁症?”
尚清摇头,“我需要摸一下您的头顶。”
罗老师赶紧低头,对自己的学生很信任。
尚清探了一丝灵力进去,小心翼翼地找到那丝不同寻常的能量,捏住、拉出……
其余两人就看见,一根如同头发丝一样的东西被拉出来,然而那决计不是头发丝,因为那玩意儿被尚清捏在手里的时候,还在胡乱挣扎。
游子鸣和孟怀惊得跳了起来,“这是什么!铁线虫?外星生物?”
罗老师自己也愣了,她脑子里竟然有这种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被取出来那一刻,蒙在她心上的阴影如同被擦去一样。
现在她想起早逝的爱人,除了悲痛不舍,还有对以前美好生活的怀念、以及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却唯独没有绝望的想法。
“就是这个东西,控制了我的心神?”虽然这样问,但罗老师内心已然做出了判断。
尚清一道符纸贴上,那东西从头开始寸寸化为飞灰。
“这东西确切来说是,是一种蛊。叫什么我不知道,主要作用是吸收中蛊人的精神、运气、甚至是寿命来反馈自身。”尚清用湿巾擦着手,“这蛊应该是外行人下的,否则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被拿出来。估计是哪个心术不正的无意中得到了蛊虫。”
罗老师神情严肃,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害了,“怎么才能找到下蛊的人呢?”
尚清:“算一卦吧,起卦五百元,算不算?”
罗老师立刻道:“算。”然后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直接转过来五百元。
尚清拿出一个罗盘。
游子鸣和孟怀在后面咬耳朵,“这罗盘不是那天咱们一起在两元店买的么,管用吗?”
孟怀也小声道:“在咱们手里不管用,在他手里……说不准。”
游子鸣惊叹,“大师不愧是大师!”
尚清瞪了他们一眼,看着卦盘说道:“上乾下兑,是你身边的人,血缘……是你的兄弟。”
罗老师一愣,“堂兄弟?”
尚清:“亲的。”
“亲兄弟……”罗老师直接僵住,她的亲弟弟,要害她?
尚清:“他最近是不是生活状况好了很多,发了笔小财,人看着也年轻了。”
罗老师苦笑,“我以为他是知道上进了……”
尚清微微摇头,“那都是从你身上吸走的,你这次如果没撑住真的死了,你剩下的阳寿都会被吸到他身上。”
罗老师脸色几经变幻,她简直想象不出来,这是亲弟弟对她做的事!只怕是仇人都不过如此了!
从小到大,她有什么弟弟都要拿去,她怜惜他年纪小,从来不与他争,什么都让着他!长大后,她弟弟来借钱,她从来都是一分不少的送到他手里!
几十年的毫无保留,至亲血缘,她这是养了个仇人出来!甚至连仇人都不如,仇人见不得她好,却不会像吸血虫一样把她活活吸干!
几个学生安静下来,游子鸣首先道:“老师,需要帮忙吗?”他拉下脸的时候,倒是有几分豪门大少的样子,仿佛自家老师一点头,他就去把那小子打一顿。
罗老师无奈一笑,“不用,老师自己处理。”她叹了口气,“我虽然只是个老师,但幸好,教出了许多有出息的学生。”
几人也都明白,罗老师在锦华高中教了十几年的书,她最早的那批学生如今都三十多岁了,混得好的在青云市也能说得上名字,对付一个无赖算是举手之劳。
对于他们来说,罗老师是授业恩师,帮个小忙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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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多,罗亮才睡醒起来开店。
早些年他在姐姐姐夫的帮助下,开了个酒水专卖店。然而他好吃懒做,自己喝的比卖的还要多,而且还说早上来买酒的人少,每天都是十一二点才开门。
罗亮走到柜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瓷碗,打开一瞧,昨天还活蹦乱跳的蛊虫今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艹!这么快就死了!”罗亮有些烦躁的把瓷碗一摔,“晦气!”
这蛊虫是他无意中得到的,本来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在罗青身上用了一下发现,竟然是真的!这段时间他被烟酒掏空的身子好了许多,人年轻了,店里的生意都好了。
他坐在收银的地方点了个外卖,琢磨着到哪里再弄一只蛊虫回来。至于罗青?他可是她的亲弟弟,吸她一点运势和寿命不是应该的吗?
正这时,外面一个精英打扮的年轻人走进来。
罗亮眼睛一亮,这人绝对是个有钱人,“欢迎光临!买酒吗?”
年轻人走到他对面掏出名片,“罗亮?我姓许,是一名律师,我的当事人罗青女士委托我讨回您的借款,共计三十八万元。希望您能够在三天之内还清,否则我就要提起诉讼了。”
罗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登时大怒,“罗青?那个贱女人敢告我?我告诉你,给她八百个胆子她都不敢!我可是我们罗家的独苗,要是让我坐牢我们罗家就绝后了!爸妈不会放过她的!”
“再说了,我花她点钱怎么,我是她弟,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我的!”
许律师嘴角一动,眼神冷冽,“希望你当庭也能这么说!”
罗亮瑟缩了一下,那个贱女人不会真的想告他吧?
这个档口,外面又进来一队穿制服的人,当先一个年轻人说道:“我们接到举报,这里售卖假酒,谁是负责人?罗亮是吧,过来等着我们检查。”
工作人员粗略检查一通,发现整个店面竟然百分之八十的酒都是假的!
带队的人似笑非笑看着他,“恭喜你获得工商局打假大礼包,跟我走一趟吧!”
罗亮拼命挣扎,这下是真的怕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是不是罗青那个贱人举报的我?放手!我是她弟弟!我是她亲弟弟!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带队的人冷冷一笑,“你既然能这么对她,她自然也能这样对你。”说着也不管罗亮的反应,对还没走的许律师说道:“师兄,人我先带走了,有空咱们一起回去看老师啊!”
许律师笑骂一句,“臭小子,来的还挺快!”
而刚从医院出来的一行人,游子鸣接了个电话,随即表情古怪道:“那个,尚清啊,我远房堂叔找你。”
“远房……”尚清无语,“在哪?”
游子鸣指指前面,“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