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叶升蕃军
夏天的天气变化很大，时晴时雨的天气，让人有些不太习惯。在一座城楼上的士兵刚送走一场雨，此时又是烈日当空。一些士兵解开军服，赤裸着上身，拿着武器在烈日下站岗。这样的守城方式就算被查到，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人有例外，一个身穿盔甲、快步入老年的蕃将刚登上城楼，只听见一阵悉悉率率的穿衣声。上面包括一些解开甲衣的将领，仿佛也很怕此人，赶忙将衣服穿好。
“达将军，”两个将领赶到上来的蕃将面前，一声招呼打完，对方已经走过他们身边。
“都给我听好了，二王子有令，谁要敢在值守时打瞌睡，将受马鞭之刑。就是赤身也不行，要是再被我发现，多值一轮，值到不赤身为止。”
两个将领看着前方矮胖的背影，一个年青人冷哼一声：
“妈的，十几年前不过和大家一样，要不是他从何浩然手里逃脱，哪会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画脚？”
“小声些，达赫此人心胸狭窄，千万不可让他听到了。”
登上城楼的中年将领叫达赫，以前被何浩然抓获，借养马之机平安逃回土蕃。这件事早就在土蕃引为美谈。从一个普通士兵，升为四品将军。因为做事认真，连一般的蕃将也怕他。
可能是得到重用，达赫的精神仍是很好，从西城楼逛向东城楼。一路的兵将无不那肃然起立，其实刚才那位中年蕃将冤枉他了，他就算碰到正在穿衣服的士兵，也装着没看见。还未走到西城，一个在城跺边的士兵大喊：
“达将军快来看，有好多骑兵朝我们这边冲来。”
所有听到的人全都冲向城外城跺，达赫气喘吁吁跑到城跺，一个在这里守值的小都统，拿起一支长长的弯角正要吹响，被他一把抓住：
“你他娘的看都没看清楚就敢乱吹？前方有我们不少探子。这么几千人，难道是来送死不成？”
不愧是在草原上生活的人，这些人连服装都没看清，只凭马的速度和一些动作就解除警戒，刚才被拖住号角的小都统看向达赫，大大拍了句马屁：
“达将军真乃在世诸葛，一眼就知道那些是我们的人。”
达赫没有理会对方，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队伍，突然脸色大变：
“是尚相他们，为什么只有这点兵马？快去禀报二王子，就说尚相他们到了。”
……
叶升城已被蕃军占领个多月，如果从城楼上向下看，下面到处是人，虽多并不显得很挤。
现在的叶升城比以前扩大了三倍，在全国都要算是一个很大的县。这要得力于何浩然，大唐这十几年最出名的两个县，一个是叶升、一个是奉庆。
李怀光虽不喜何浩然，对银子他一点不会拒绝。因何浩然的名声，不少商人来叶升做投资，城面被扩大，里面的建筑也焕然一新。可惜昔日繁华的叶升城，现在住的大都是蕃人，唐人也有，不过很少。
叶升城的军营没被重建，但扩大了不少。在一点没翻修的主营中，上百个将领同堂一屋。一时无声，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出半分喜气。只有帅位上的男子，带着一脸笑意打量站在堂中的众人，将目光落到又瘦又黑又老的尚息东赞上。
“尚相，上一次你们传信来说，已到达朔方，并将何浩然阻于一处险关，让他进退不得。你在信中说，与朱泚一起攻取灵州。莫非已将灵州攻下？朱泚在那里守，你亲自来报信？”
尚息东赞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另外的一些将领愤愤不平。问话的男子身材高大，长着一个锅盖头，头顶结了一条酒杯粗的辫子，四周另有几十根不到指粗的小辫。脸大眉宽，双眼大而突，下巴有些短须，看起来十分威猛。
土蕃高层也分有几个派系，这个说话的壮年男子叫牟如，父亲蔡邦氏是赤松德赞王妃的哥哥，在土蕃非常有权势。虽是皇亲，尚息东赞并不怕他。尚家一门三相，把持着半个朝廷。并且尚息东赞的家族并不在蔡邦家族之下，只是自己理亏，没有回话罢了。
牟如的话引得左右不少人哈哈大笑，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看尚息东赞和这群人的样子，已经能猜到一半。
坐在右边的达赫没敢笑，顶着压力站起来和稀泥：
“二王子，无论出了何事，让尚相他们坐下，边休息边说，只要人没事就好。”
“达赫，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右边一个长得虎背熊腰、脸黑如炭的中年男子瞪着达赫：
“如果不想在这里呆就滚出去，要在这里就给老子闭嘴。”
达赫十分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虽得赤松德赞嘉奖，这群人全是蔡邦氏的亲信将领，他在这些人面前什么也不是。还好正在此时，从左边发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达大人说得对，尚相是我土蕃之相，众将领为国东征，无论出了何事，只要人没事，总有办法能弥补的。尚相快快来此坐，大家也都坐下。”
在左首一个身材小如少年、眉清目秀、看起来很年青的光头喇嘛站起来。后面两个身材高大、一中一青两个喇嘛各自起身退后几步。大家一见他们都让位置了，所有人全部起来退开。前排的喇嘛叫沾娑摩赫塔，是牟如的军师，也是大家口中的娑摩禅师，在牟如军中的地位，仅在他之下。
尚息东赞走到左边，朝娑摩禅师行了一礼，坐在左首之下。很快，同来的蕃将按品级座好。
牟如与娑摩禅师对望一眼，从对方眼神中，牟如仿佛知道娑摩禅师想要说的话。笑脸消失，带着一脸凝重问：
“尚相，有什么就说吧！说出来我们合计一下。”
待遇变了，尚息东赞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大眼一闭，从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我们败了，什么都没得到，只剩下这些弟兄。”
尚息东赞的话虽不出一些人的预料，还是将大家惊了大跳，牟如急问：
“怎么可以？你不是说同来朔方的兵马，尚有五万多？灵州不足一万人，莫非何浩然先你们一步到达灵州？”
桑巴图见尚息东赞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比尚息东赞坚强得多，替他说出事情经过：
“何浩然还在后面，李贤先我们一步到达灵州。对方只有一万余人，整个灵州加起来也应该只有两万。我们五万几千兵马已经将灵州围住，原本有很大把握能将灵州攻下。在正要攻城的那天晚上，贼子朱泚像是疯了，他竟然选择投降何浩然。我们只有六千两百个弟兄，只好放弃进攻。”
“怎么回这样？”朱泚投降的消息，比他们只剩下这点人还要令大家震惊。牟如连说话双眼也在发呆：
“朱泚怎么可能投靠唐国？你们看到朱泚本人没有？是不是他本人说的？”
牟如不相信朱泚会投降，以为他们是受了那些降将的计。娑摩禅师已从惊讶中恢复，叹声说：
“何浩然之心，真是谁也猜不到。定是他以赦免许多人为条件，让朱泚选择投降。以这种方式结束朱泚之乱，平定内乱，虽唐国有许多不赞成，但这样做，的确对他们非常有利。”
“尚相猜的也和禅师一样，”桑巴图在蕃军中的地位很高，仅坐在刚才骂达赫的中年蕃将下面：
“也只有何浩然才敢赦免那些反贼，这次我们帮他们，是最大的错误。在最重要的凤翔一役，我们原本能获得胜利，朱泚的宰相梁廷芬父子假反变成了真降，战斗未开打，就将宗赞大帅捉住。东城被唐国不费吹灰之力攻下，才使得我军大败。”
说到他们的昔日战友秦军，逃来的人简直比对待何浩然还让他们痛恨。乌古诺接道：
“其它地方像这种也不少，都是那些该死的反贼在背后捅我们刀子。要不然就算没有他们，只凭我们那十万弟兄，不说能胜过何浩然，起码要让他付出几倍的代价。”
牟如听得大为恼火，连连败仗，他们的兵力减去不少。现在土蕃一共还有六十几万兵力，地盘又大，许多部落大家族各自为政，实在不敢再与大唐打消耗战了。他看向娑摩禅师：
“如今何浩然加上朱泚的兵马，至少有十万。禅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娑摩禅师没有回答，问桑巴图：
“桑将军，你们来时看到追兵没有？”
“我们走的小道，没有看到追兵，那些反贼可能有什么要安排，说先让我们逃，第二天才向李贤投降。”
娑摩禅师听完想了一会，说出让一些将领不理解的安排：
“照这样看，何浩然应该到达朔方。李贤此人的军事能力非常强，他定会派些兵先增援崇兴。让葛雄夫妇退守交白府，另派五万大军守瞿靖。战火暂时不能烧到我土蕃去，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朝廷，让后方有所准备。我们率大军兵围崇兴，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