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三章 韦皋的猜测
建一座城池不易，里面的建筑好修，外面的城墙难弄。以前的城墙全是两边用夹板固定，中间用泥土杵。有些还会加糯米面，非常结实，但也非常耗时耗力，大战下来少有破损。
但也要看是什么大战，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有一座高大的城墙。四面城墙略有倾斜，下面没什么事。从半高开始，上面的墙土被砸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凼。
越往上越是残破不堪，有些城跺颜色不一，看样子是新杵建出来的。一个壮年将领探出头来，看了眼坑坑洼洼的墙面，发出一声轻叹：
“四面城墙上的坑凼，比城内的将士还多。唉！也不知灵州如何了？”
说话的将领是韦皋，与在西沙相比，他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在他旁边的只有吴默一个将领，吴默还是老样子，没他那么多愁善感：
“有蜀国公的一万兵马加入，想来守应该没问题。蜀国公的本事，连郡王也重用有加。再说郡王正朝朔方赶来，我就不相信郡王会没什么安排。”
李贤还未到达灵州城，听到消息后，怕前方军心不稳，洪安邦派人快马来报，其它的消息暂未得到。
这都怪李怀光。原本他们也搞了飞鸽传书，失败几次后认为那东西没多少作用。重大消息用鸽子根本靠不住，一般的消息又没必要用鸟来当信使。下令取消后，养的鸽子也被他们当成下酒菜。
再聪明的人也猜不到那边发生的事，韦皋只能猜到秦蕃两家一定会攻打灵州。剩下那些虽是残兵，多数人的能力绝非普通兵可比。经历那么多次败仗都能生存下来，可以说逃出来的才是精英。
“现在也只有靠郡王了，希望他能早日赶到朔方。有他在，兵力再少我也有信心打赢这场仗。”
两人在城头检查一圈后，来到崇兴主营。主营中有六个将领，帅位上坐着一个年青人、李怀光之子李熙。见他们到来，李熙很亲热地迎上去：
“二位将军快快坐下休息，以后检查城防这种事，交给下面的弟兄即可。我们正在商量，现在我崇兴的箭不多了，灵州那边又有敌军，怕是一时难运来。看能不能派些兄弟去其它城镇，弄些造箭之物来？”
韦皋两人也没客气，坐在右首两排。李熙可能是因为报仇心切，官没两人的大，出的力也没两人多，但就是坐在帅位上不挪屁股。还好在大事上他几乎都听韦皋的，没有大的失误发生。韦皋说：
“现在的箭羽虽少，只能凑合着用。后方有大量敌军作乱，怕是牟如也不会安分。我们要做的就是死守，现在不能派人出去。”
李熙一听死守，显得有些忧心：
“灵州的信使还未到，怕是已经开打。那里只有两万守军，唉！要是灵州失守，我方连粮路也会被对方堵死。我们在这里死守，也不知要守到什么时候？”
以前在朔方时，李熙就认识何浩然。原本和李怀光一样，何浩然是他最恨之人。后来何浩然审清李怀光之死、处死殷长开替李怀光报了杀身之仇。那份仇恨转移到死人身上，他连殷长开老家的亲人都没放过，派兵去全部处死。
吴默以前也认识李熙，十分不喜对方的性格，哼声说：
“不守难道要出去和他们拼？灵州若失，还有郡王在后面，要不了几天就能收复。崇兴若是丢了，牟如有那么多兵马，郡王来了也颇费周折才能夺过来。”
李熙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现在对何浩然存有几分感激，在心里已经重新认可对方的能力。正要开口说话，一阵刺耳的号角声传来。营中所人有很齐整地一冲而起：
“蕃军果真又来攻城了，大家快去准备。”
崇兴已经经历过两次大战，早就渡过慌乱期。一队队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从城中有序跑到四面城楼。连里面的百姓也都熟悉了，从四面八方涌出许多百姓，不少人手里还拿着一些担架、木棒之类的东西，从军营方向赶去。
韦皋几人很快出现在西城楼，刚好能见到，从远方出现几寸长黑点。黑点越来越长，已经变成米多长还在延伸。李熙恨声说：
“那些蕃狗莫非是倾巢而出？想不计代价攻下我崇兴？”
他们清楚，牟如目前在叶升还有六万多兵力，有娑摩禅师在，一定能攻下不到两万人的崇兴。但这边的韦皋也非是普通将领可比，要想硬攻下崇兴，牟如要拿不小的伤亡为代价，这个代价土蕃消耗不起。
以前牟如不是攻不下崇兴，他想待朱泚来后两军齐攻，或是待他们攻破灵州，对方士气大降时再攻，那时他们的伤亡会小很多。
一点不出李熙的所料，蕃军越来越近，凭他们的经验能看出，来的至少有六万兵马。众人心中一紧，一个朔方的年青将领，绕开李熙直接问韦皋：
“韦将军，他们这次真的想一鼓作气攻下我崇兴？”
牟如第二次退兵，是因为得到尚息东赞的传信。想等尚息东赞来朔方，占领灵州后再攻。这些他们已经猜到，不待韦皋回答，李熙惊声说：
“难道他们已经攻下灵州了？”
“啊！”一阵惊呼从几个将领嘴里传出。要是灵州被破，他们的后背卖给敌人不说，各种军资也再难运到前方。许多将领看向韦皋，他好一会才开口，指着已到城下的敌军：
“你们看在牟如身边几人。”
现在还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大家已经与对方打过两次大战，蕃军的主要将领都熟悉。但在牟如身边有几个将领，他们没熟悉的感觉。又看不清楚，大家正在死死盯着，蕃军的阵型发生变化。
从大军中分出三万，朝崇兴城左右走去。这个举动很正常，对方分明是想几面围攻。此时韦皋似老僧入定，死死盯着牟如旁边一个身穿文官服、看不清面相之人。他接下来的安排，事后被娑摩禅师知道也钦佩不已。
韦皋转过身去，用颇为急促的声音对一个壮年男子说：
“夏令，你带两个弟兄分道而行，快朝灵州方向去，要是碰到有援军到此，让他们千万小心对方的伏击。”
叫夏令的男子是韦皋的亲卫，没问一句转身就跑。其他将领不乏有聪明之辈，已是头发半白的马镇东问：
“韦将军是说他们想围点打援？”
“我们哪来的援军？”李熙能力平平，接嘴不比任何人慢。听到马镇东的担心，和他想法一样的将领很多。大家都很奇怪，马镇东为什么要说出围点打援？
此时的韦皋已经肯定心中想法，他早已不关注那个多出来的文官是谁。从左右分出的兵马，他们比牟如更近些，看得更清楚。他指着左边的兵马：
“我们在崇兴一共有一千二千副神甲，被对方抢去三百二十副。你们看看左右，有多少身穿神甲之人。”
没过一会，一个臂长眼尖的中年将领惊声回答：
“起码有四五百副，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神甲？”
不用韦皋回答，一直跟在人家思维后面想的吴默说：
“秦蕃两军在苍县、西水府一共得到两千多副神甲。我明白了，你是说在灵州方向的敌军，已经与牟如会合？”
“不错，”韦皋终于说出谜底：
“他们绝对造不出这种神甲，唯一的可能就是灵州的敌军已经赶到叶升。按灵州那边送信的时间来看，他们来得太快了，怕是骑兵走的小路，我方探子没能打探到。”
谜底被揭开，越是让人生出更多问题。一时谁也没想明白，干脆不去想，李熙问：
“他们那数万大军，绝对不可能全是骑兵，况且还有不少反贼家属，怎么可能如此快赶到叶升？”
韦皋的脸上渐渐出现喜色，声音略有些激动：
“这说明他们只是骑兵急行于此，没有步兵，也没带反贼家属。应该还来了不少神甲兵，这说明什么？”
“说明伪秦军队没来，”如此简单的问题，被一个充分准备好的年青将领抢到。只是接下来的回答，让不少人对这个将领刮目相看：
“糟了，莫不是灵州被他们攻破，伪秦军在守灵州，派蕃军来支援牟如？”
年青将领被几个较聪明的人瞪了几眼，韦皋笑着说：
“就算他们能攻下灵州，不说他们会损失多少。就算一兵不损，洛阳郡王在后面，也只有担心兵少，他们怎么可能会倒派兵来支援牟如？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在攻击灵州时，洛阳郡王突然杀到，将伪秦军剿灭，剩下的蕃军逃走。”
大家呆呆等了一会，没等到韦皋接着说，吴默问：
“还有种可能呢？”
“还有种可能，”韦皋回头看向远方，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种可能要是成立，我们有可能逃过一劫。朱泚举兵投降，伪秦军被洛阳郡王收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