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末路人惶

  在一片平坦宽阔的大地上,一条河流蜿蜒曲折,从一座高大的城墙中间穿进。
  这座城池高大平直,四个城门齐开,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只是在这座热闹的大城上下,却无一个官兵守卫。
  可能正是因为没有官兵的原因,进进出出的人有说有笑。在城内较中心处,一座高大的官府衙门前,却有一群满面愁容之人,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显得惶惶不安。
  这是三十多个衙役,各自腰间的配刀,没让他们生出一点安全感。站了好久,一个高瘦的年青人看向对面的中年男子:
  “头,你说温大人是不是害我们?他连自己都逃了,一些兄弟也被他带走,却让我们守在这里?”
  中年男子是这群衙役的头,大家以他为中心站在周围,脸上的愁云不比年青人少,看都没看问话的年青人。另一个长得颇为文秀的年青人说:
  “我们虽是衙役,也相当于军队中的士兵。听我二伯说,投降的士兵大唐不会降罪。温大人作为泔河府的知府,又是快兵临城下时,就算他投降,也逃不过处罚。他没骗我们,只是不知道来的将军讲不讲理?”
  年青人说的这些道理,有不少人明白。他们并不怕降罪,就怕即将到来的主将一怒之下将他们斩了。此时这座城里,官兵只有他们这点人,仓库中所有东西被收刮得一干二净,官府连匹马都没有。又过了一会,中年男子才开口:
  “也不知他们哪天才到,听说来的将领,是洛阳郡王的手下。想来以洛阳郡王的名声,手下也非是不讲道理之人。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要是饿了,随便买些吃食来。”
  这群老实得让人无语的衙役,谁也没反对他的安排,就这样在太阳下傻傻站着。眼看太阳快下山,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走来,刚才说话的年青人迎上去:
  “二伯,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说了不让家属来吗?”
  老者看了这些傻瓜一眼,叹声问中年男子:
  “吴捕头,你们在这里都站了两天,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吴捕头看了前方一眼,轻声说:
  “我们晚上没在这里站,都回里面休息。温大人走的时候说过,唐军见我们如此诚心,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诚心不只是在这里站着,”老者指着前方的大街:
  “现在大家已经知道唐军快打来,都还算老实,但总有些偷鸡摸狗之辈。无论是谁带兵,他都不希望进城看到乱哄哄的场面。你们要去街上巡视,就像平时那样管管。将军进城见你们忠于职守,不但不会降罪,还有可能保留你们的饭碗。”
  吴捕头一脸为难,朝周围的弟兄看了眼,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男子说:
  “我们也想过去巡逻,就怕唐军突然闯来,将我们当成反贼处理。反正他们应该也快来了,晒几天太阳而已,这点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老者有些无语了,他不相信唐军会如此不讲理,可这东西关系到大家的性命。比起性命来,不要说站几天,就算站一个月也没什么问题。他又不想侄儿空站在这里,脑袋一转,想到一个说词:
  “你们可知道,大军出动,通常都会先派出探子。你们一直守在这里,身上又带着家伙,那些探子还以为你们在死守官府,想和唐军搞对抗。”
  “啊!”这事大家都没想过,不少人惊叫出声。吴捕头说:
  “崔老哥说得很有道理,守在这里的确不妥,我们将刀放回去,换个地方再等。”
  老者一听差点晕倒,将怒火忍下:
  “傻等有个屁用?你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那些探子已经打探到。只管放心去巡视,抓到犯事之人就关进大牢。这些都有探子给你们记着,也是你们以后的功劳。维护好城内治安本就是你们的职责,要是什么都不做,将军来了说不定会治你们一个失职之罪。”
  总算这些人还没傻到家,吴捕头想了一会,觉得老者的话很有道理:
  “多谢崔老哥提醒,我们这就去巡逻。大家都去做事,一个时辰后关城门。”
  老者一点没说错,第二天一早,在东城内一条大街上,两个身穿普通服饰的年青人快马从内城奔来,很快冲出城去。
  两人一路无语,走了好一段路,前方行来一大群兵马。两人一点未犹豫,朝兵马处冲去。
  “李将军,泔河府的兵马已经撤离,只有三十几个衙役在。他们很负责,在城内巡逻,没出现扰民的情况。”
  两个年青人面前的是李贤,何浩然兵分四路,怕其他将领冲动,让李贤走丹州方向。丹州离岐州最近,凭李贤的小心,绝不可能带一万二千兵去岐州冒险。李贤还在想事,旁边的李艺说:
  “他们居然连泔河府也放弃了?冯文范在搞什么鬼?难道想兵合一处与我们决战?”
  四路兵马中,没有几个降将,这是何浩然的意思。何浩然有意打压那些墙头草,凤翔府一战后,他取消了所有降将的领兵权。全部安排在城内搞搞后勤管理之类的,有些甚至已从武职转成文职。再是傻瓜也知道,只是没人敢说出来。
  何浩然有些为自家兄弟不平,不算爵位,大家打死打活,现在也不过四五品官。那些降将虽没爵位,投过来多数都能保留官级。所以这次安排出来捡功劳之人,全是唐兵唐将。何浩然的胆子很大,留在长安的多数是降兵降将。现在要是敌方再次兵围长安劝降,很有可能会不少人动心。
  几个唐将点头附合李艺之言,关胜宇说:
  “听说丹州不过一万余兵马,大概和我们差不多。兵合一处正好,可以一锅端掉。我们再兵分几路,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占领丹州。”
  “秦军应该是兵合一处,但可能不会在丹州。”李贤猜到几分:
  “他们很有可能要将所有兵力聚集到岐州,要是将这些兵力聚集起来,也有十几万。要么想与我们决战,要么前去攻朔方。无论做什么选择,都要比分力分散强。”
  大家听完,豪气全跑光了,一个中年将领说得很是忧心:
  “十几万?我们这点人哪够?很有可能会被他们包围,得快些通知郡王才行。”
  李贤也很为难,兵全撤走,就算兵分百路也能收复那些城池。可这里离岐州很近,对方不用全部聚集,只需聚个几万,就能来此围攻他们。
  “泔河府是丹州在长安方向的第一座府城,我们先去那里再作计较。派人通知郡王,郡王应该会领兵来此。”
  一万余兵马很快来进入城内,城内的百姓虽惊并不惧,没有出现混乱。在城门口附近巡逻的是一中一青两个衙役,长相文秀的年青人因得到二伯的传教,比浑身发抖的同伴好得多,壮着胆子来到李贤面前:
  “泔河府衙捕快崔正伦见拜见李将军。”
  年青人不认识李贤,帅旗上的字他还是认识。李贤挥了挥手:
  “你们能在那些官兵弃城下而不逃,并能坚守岗位,十分难得。先领我们到军营吧!边走边说。”
  崔正伦悬着的心终于放过,朝同伴看了眼,中年衙役赶忙跑过来见礼。李贤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里的一千兵马前天早上就逃了,不但仓库的粮草,就连一些粮行、大富人家的仓库也没能逃过一劫。崔正伦说:
  “有家名叫伊洛的粮行最惨,伊洛在丹州粮行排名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们在京畿数州都有粮店,收的粮价也颇高,许多粮行几乎不卖散粮,全都转手卖给他们。可能生意做得太大,在我泔河府背了不少粮行的债。没想到几十座粮仓,在六七天前被军中强行征收,一分银子未给。没东西还债,这里的掌柜和伙计全跑路,有几家粮行老板都被逼疯了。”
  催天伦一直说到军营,此时他身边跟了不少衙役,就连吴捕头也在他旁边。这些衙役一直在关注他们那边,见他居然与领头将军夸夸其谈,大家惊惧之心消了大半,主动来与唐军混个脸熟。
  军营空空如也,连一片铁料也难找到,还好建筑没被损坏。李贤在主营中坐下,示意这群衙役坐下回话:
  “你们可知道这里的官兵都去了哪里?”
  大家已经知道不会被降罪,胆子恢复正常,吴捕头说:
  “小人知道一些,听一个关系好的百夫长说,他们要去铼城。”
  “去徕城?”李艺有些不解:
  “徕城是丹州的州城,位置很靠中。他们若是想去岐州,应该不去徕城才是,莫非他们真要与我们在丹州决战?”
  李贤拿出地图,看了一会才开口:
  “徕城的是汾石二州去岐州的必经之地,他们应该是想将丹州的兵力集中起来,在崃城等这几路人马。早点将泔河府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去崃城,看看能不能先将他们这路兵马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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