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二章 离开京畿
朱泚在凤翔府一战后，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看起来像是快步入老年之人。他两眼深陷、颊骨突起，额头上生出许多皱纹。就算不脱下帽子，也能看见他两鬓角的白发。
好在来到岐州还有家人陪，朱泚暂时没送家人去土蕃，几个月前将她们送到岐州来。现在他与冷落许久的皇后冯氏在一起，还有冯氏为他生的女儿朱孜圆、下属岳父冯文范在一个亭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园花树有些发呆。
冯氏不愧是将门之女，见朱泚又开始犯病，好言相劝：
“陛下，我们还有十几万将士，定能攻下朔方。到时候进退皆可，并未走上绝路。”
朱泚回过神来摇头苦笑，这些天他想得太多。将一盘好棋下成这种局面，几乎全是由一个人造成。现在这个人就在他的京城，对他虎视眈眈，他却没任何方法。
“李晟攻汾州，已兵临隰城。李正己虽出兵，却只在岁县，不与刘延威兵合一处，只怕李正己也靠不住了。唉！汾州已经好些天没有消息，也不知那两州到底如何？”
冯文范的确很有本事，追杀李豫到檀州后，只剩下几千人马。来到岐州，两年时间，硬是被他训练出三万多兵力。他不但兵力补充得快，粮草等也并不缺少。他只恨离朱泚太远，没能在对方身边时时提醒，才会变成今日这种局面。
朱泚投靠土蕃的事冯文范已经知道，投土蕃他并不反对，但必须要解决问题。现在非但没能解决问题，反而越来越严重。他并不怨土蕃，毕竟对方也损失那么多人。看了眼这个不争气的伪皇帝，将目光转到外孙儿身上。
“熙儿，带着你哥嫂和孜圆她们走吧！”
冯氏听得一呆，已经七岁的朱孜圆颇为懂事，抓住冯文范的手：
“我们不离开外公，岐州很好，我们哪里也不去。”
“爹爹为何要让我们走？”冯氏刚问出话，恍然明白过来：
“要走大家一起走，不走大不了一死而已。要是让我们在异国它乡一辈子，还不如死在故土。”
朱泚心里虽有些绝望，但很不想听冯文范这种话，宁可对方说些话来欺骗他。
“冯老为何如此说？尚息东赞也说了，我们并未输。要是将兵力全部集中起来，就算不能攻下朔方，平安到达土蕃毫无问题。”
朱泚来到岐州时已是万念俱灰，他远不如尚息东赞。土蕃十万大军雄心勃勃来到大唐，半年不到只剩下六千人。尚息东赞不敢倒下，一边派人去向土蕃高层说明，一边鼓动朱泚，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就算得不到京畿七州，得到朔方也能减轻些罪。
这些事情现在的朱泚哪知道，还以为对方一门心思为他。尚息东赞的想法瞒不过冯文范，冯文范没心思说那些，抱朱孜圆坐下：
“若是正常情况，李晟绝对攻不下刘李两支守城军。虽然李正己在岁县，李晟绝不敢攻隰城。李正己此人我了解，他可能对你有些忠心，但更多的是商人品质、唯利可图。我不担心刘廷威，只担心他会投唐，九万大军化为乌有。”
朱泚被冯文范的猜想惊呆，他现在最大的筹码就是汾石二州九万兵力。要是那些兵化为乌有，他全加起来，不过只有五万几千人。加上从凤翔府逃出来的两家兵将，全算上多出一万。这点兵恐怕只够逃走用。正在发呆，尚息东赞走来。
尚息东赞的脸色不比朱泚好看，这里虽不是土蕃的地盘，大半军事都由尚息东赞和冯文范处理。他没在岐州城呆，去了前线打听消息。朱泚见他的脸色就知道有问题，颤声问：
“尚相，可有刘延威和李正己的消息？”
“还多了两个消息，”尚息东赞的声音异常生冷：
“韩镇东已经和丹州的大军会合，目前那两万四千人，正在与李贤的一万一千兵马，在铼城对峙。听韩镇东派来的人报，李晟已会同平卢军攻下隰城。李晟带着几万大军去了石州，估计会来这里与何浩然会师。何浩然带着两万兵马正朝岐州赶来，他应该想来岐州等大军，好一鼓作气解决我们。”
尚息东赞没朱泚那样消极，一直在外面巡视，知道的消息比他们更多更早。坐在石桌前的三人集体发呆，很快冯文范站起来：
“不能再等了，如今我崃州有近四万兵马。将铼城的兵马调来，我们快去朔方。”
尚息东赞长长叹了口气，他如果要逃早就逃了，就是想聚大军攻下朔方，送给土蕃朝廷一件大礼。前方的战事他也知道一些。朔方齐聚八万多兵力，与土蕃打了几仗。打得虽然辛苦，总算是挺过来了。要是他们在背后插一刀，定能占领朔方。
“冯大帅说的我不赞成，”朱泚还是一副傻样，尚息东赞根本没看他，对冯文范说：
“为了争取时间，不能等铼城的大军前来会合。让他们直接去朔方，我们从这边走。先定好在朔方板桥县汇合。目前朔方的大军集中在与我土蕃的交界几城，板桥那边充其量不过一两千人，哪支部队去也能拿下。”
冯文范带着几分佩服看着尚息东赞：“这样最好，何浩然就算是飞也不可能赶到我们前方。铼城的兵马比李贤多了大半，李贤绝不敢猛追。”
……
何浩然没有飞，他在马上跑。为了赶时间，他这们支队伍全部骑着马，但有两辆马车，里面坐着李水音几女。
常在外面行军，几女很有经验。京畿这边的道路平坦，她们商量坐马车。从崃州到朔方的路就不怎么样了，到时候她们才骑马，毕竟马车中要比马背上好得多。
后面还有些地方没有收复，何浩然已经下令将所有人收回，暂时定下岐州为聚点。京畿的事他扔给李晟，由李晟将剩下的地方收复，同样是笔不小的功劳。
六个老婆来了五个，小莲在长安当家。在外面只有不怕骑马的马冰相陪，马冰见他有些走神，以为他在考虑前方的事情，顺着说：
“这里离岐州不远了，你说他们是要分兵防御，还是准备兵合一处对付我们？”
何浩然哪在想军事上的事？他在想女儿，也不知自己设计的木马做好没有。见马冰越来越像李水音了，笑着说：
“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我猜他们一定是兵合一处，”未经证实，马冰说得十分自信，简直像李水音的孪生姊妹：
“兵力分散只会被我们慢慢耗尽，还不如兵合一处。”
“我猜他们会选择逃跑，”李水音的马车就在他们后面，听到马冰的话，忍不住从马车里钻出来，急匆匆跳上红马：
“我和雪韵姐一直在里面商量，他们应该知道汾石二州的事了。哪还会再等兵马？最多等到铼城那些的兵马去，他们就会选择从朔方突围。”
李水音一出来，很快另外三个女人全骑上自己的爱马，将几个亲卫挤开，来到何浩然身边。
“他们也有可能不管铼城的兵马，利用那些人吸引我们，自己先行一步逃走。”
“管他们的，逃了更好，我们加速行军，争取在半路上追到他们。”
几个女人说完，齐齐看向何浩然，他正要回答，前方跑来一骑：
“郡王，前方的明阳县一个官兵也没有。”
“他们怕是已经逃了，”何浩然摇摇头。他猜到对方一旦得知汾石两州的消息，就会选择跑路。毕竟只是猜测，反正去朔方要经过岐州，多走两天的路来看看。
“岳父应该已经到了长安，沿途那些空城我们就别管了，直接去岐州州城。要是那里也没人，我们要近快赶到板桥县去。那里离岐州最近，应该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李水音赶忙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地图，几女围在一起看了一会，李雪韵说：
“要是他们真不等铼城的兵马，就算有步兵去板桥县，也起码要比我们早到三天。有没有办法先一步赶到那里？”
又一个将何浩然当成飞人，他苦笑道：
“我在朔方时就走过几次这条路，没办法比他们早到。”
“相公你看，这里有条线更直？”李水音像发现又一座新大陆，指着地图：
“如果从这条小路走，应该能快些。”
何浩然瞟了一眼，看向舒小红：
“这条路的确是捷径，可太过险要，一路走一路还要探查。陡窄难行，没必要走这条路。”
何浩然第一次来长安替舒小红赎身，走的就是那条路，印象深刻。李水音一听能缩短去朔方的距离，也不管屁股疼不疼：
“就走那条路吧！打探不会耽搁我们时间的，让士兵先行去打探就是。你想想，就算能多节约两天的路程，离对方就只有一天的距离。如此短的距离，他们又有步兵在，在朔方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我们逮住。”
马冰也劝道：“万一他们也走路，我们之间拉得不是更远？若是大家都走那条，先行探查，反正他们打不到我们的伏击，时间能缩短不少。”
何浩然一想也对，对方不会在那里傻傻等他们去打伏击。前后都在拼命冲，大不了走到板桥县还是晚三四天，总比他们走慢道强。于是他再次听老婆的话，吃了不小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