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侍女颔首:“表少爷自小与老夫人感情好,时常来看老夫人,不过老夫人半个月前已经迁居出去,他偏不信,日日来找侯爷,求见老夫人一面。”
“老夫人不在侯府?”林妙音的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侯爷回来后,老夫人就搬出了侯府,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也不知道。”
林妙音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幻几许,也没了兴致放纸鸢,一把将手中的纸鸢塞入侍女手中,转身离开。
萧承煜过来的时候,林妙音正在练字,她平日里不是在研究月影剑,就是在把玩谢飞鸾送她的玉弓,鲜少提笔练字,以至于萧承煜都快忘了,她是个会读书写字的。
他挑了一下眉头,悄然走到她身后,往纸上瞧去,熟悉的字迹入目,叫他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笔迹和他是一样的。他和“他”为防止露馅,特意将字迹练得一样,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林妙音这字是模仿他的。
可想而知,林妙音这字是谁教的。
想到他们在桃花谷里你侬我侬的那一个月,萧承煜感觉到整个五脏六腑都在灼烧,既羡慕又嫉恨。
他初识林妙音,是在黑暗中,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旖旎情思,有的只是痛苦和寒冷时的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他们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诀别的话,就匆匆分离,这一阔别,就是八年。
而“他”与林妙音相识,是在桃花谷,他们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互许白头,一切是那么的顺其自然,而又充满温情。
桃花谷,是他们共同的记忆,那个地方,一定如它的名字,美丽多情,以至于萧承煜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就会嫉妒得发狂。
林妙音的笔迹还略显稚嫩,她抖着手,在纸上写下“萧承煜”三个字,趁萧承煜不备,指尖沾了点墨,快速地在他的脸颊上抹了一下。
萧承煜正失神着,猝不及防被她得手。她一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弯起眉眼,哈哈笑了起来。
萧承煜心头过了电流一般酥麻,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入怀中,困在桌角与自己的胸膛之间,抵在她耳畔轻声道:“就你淘气。”
“你还说我,你悄悄走到我身后,是不是又想吓我?”
萧承煜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哪有这回事,我在看你练字。平日不见你有这份闲情逸致,怎么今日反倒勤快起来。”
林妙音从他怀中挣出,拿起桌上的纸:“那你觉得我的字进步了吗?”
“‘萧承煜’三个字倒是进步了。”
林妙音从脖间摸出狼牙,眼睛眨了眨:“承煜哥哥可还记得送我狼牙时说过什么?”
萧承煜神色如常:“说过什么?”
“你看你,肯定不记得了。”林妙音恼怒地转过身去。
萧承煜从身后将她抱住,贴在她耳畔,亲了一下:“是我不对,没有把话记在心上。近日来事务繁忙,待处理好手头这些事,定会好好补偿你。”
“那好,既然你今日有空,就补偿我。”林妙音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萧承煜喉头一紧,声音沙哑:“你想怎么补偿?”
林妙音伸手在背后一阵摸索,打开抽屉,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壶酒:“陪我喝酒。”
萧承煜:“……”
第78章
自打他禁她酒后,下面的人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将酒送到她面前,就连谢飞鸾见识过她上次撒酒疯后,也是不敢在她面前提半个酒字。
林妙音酒量不好,偏偏尝过烈酒后,对烈酒情有独钟,迷上那种灼烧喉咙的滋味。
萧承煜神色复杂:“你可记得你醉酒后都做了些什么?”
林妙音一脸无辜:“不记得啊。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我醒来时,大家都好端端的,可见我醉酒后,既没有拆家,也没有杀人放火。承煜哥哥,你的表情如此一言难尽,可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占便宜倒是没有,就是很会折磨人,上上次要吃什么手擀面,上次要抓月亮,萧承煜可不敢保证,她再醉一次,脑海中又会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好了,大不了我小酌一杯。”林妙音勾着萧承煜的脖子,将声音放软,“这壶酒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好不容易得空陪陪我,可不许如此扫兴。”
萧承煜拒绝不了她,她只要撒撒娇,他就会丢盔弃甲,俯首称臣。他被她拉着坐下,她笑意盈盈地拿出两个酒盏,各自满上一杯。
她拿起其中一杯,递到萧承煜的唇边。
萧承煜张口饮下。
林妙音又倒了三杯,送到他唇边。
萧承煜接连饮下,在她将第五杯送到他唇边时,他抬起手,挡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不可牛饮。”
林妙音想了想,仰头将酒含入口中,坐进萧承煜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将唇印上他的唇。
萧承煜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睫毛抖动着,欢喜如同烟花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林妙音笨拙地撬开他的唇齿,将酒渡入他的口中。
萧承煜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似乎是惊呆了。
他一向无法拒绝林妙音,尤其是这般主动的林妙音,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林妙音,根本无暇去思考,林妙音为何突然如此主动,如此执著地要灌他酒。
林妙音照着这个法子,又灌了他三杯。
萧承煜眼前一阵晕眩,他揉了揉额头,无奈道:“妙妙,我实在不胜酒力,可否歇一会儿再喝?”
林妙音从他怀中起身,眸底泛着古怪的神色:“承煜哥哥,你醉了,我扶你上床歇一会儿。”
萧承煜暗道,他千杯不醉,怎么会轻易就醉了?难不成,是酒不醉人,醉他的是林妙音的吻。
他顺着林妙音的力道,站起身来,在她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朝着床榻走去。
“小心脚下。”林妙音适时地提醒着。
萧承煜被林妙音扶到床榻,仰头倒下,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他一睡下,林妙音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敛去所有的温柔,只剩下一片探究和怀疑。
她冷静地看着床上的萧承煜。
她是故意灌他酒的,她知道他千杯不醉,所以在酒里加了足量的百花露,他眼底都是她,根本尝不出酒里的名堂。
林妙音对他产生怀疑了。
他说,有陆清逸在,“他”不会醒来。但是侍女的一席话,叫她起了疑心。萧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迁居府外,除非,他们之间有了矛盾。萧承煜会分裂成两个人,萧老夫人当他的体内寄居了妖孽,因此,她一向憎恨性格冷漠的萧承煜。
如若他真的是她的承煜哥哥,是不会让自己的母亲迁居府外,他骗了她,他根本不是林妙音认识的萧承煜,林妙音才会出言试探,他果然答不出她的话。
这些只是林妙音的推测,她在等萧承煜醒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林妙音在床畔坐下,垂眸看着萧承煜的脸,周围寂静得只听得到窗外的蝉鸣。
这间屋子冬暖夏凉,浓荫穿过绿色的窗纱,在地上映出斑驳的树影,徐徐凉风拂进屋内,吹得幔帐摇曳起伏。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萧承煜的睫毛抖了一下,吸引了林妙音的目光。
林妙音紧张地看着他,片刻后,那双眼睛缓缓睁开,眼底透出茫然之色。
林妙音没有出声,只是戒备地盯着他。
萧承煜揉着脑袋坐起来,头痛欲裂的感觉叫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视线还是模糊的,隐约瞧出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正在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萧承煜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底映出林妙音的样子。
乍一见到林妙音,他愣了一下,惊讶道:“妙妙,你怎么会在此处?”
他的语气是林妙音熟悉的,可林妙音还是存了几分警惕,迟疑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你怎么了?”萧承煜察觉出她的异样,又问了一句。他这次醒来,头痛之症比以往严重多了,整个脑袋炸开了一般地疼,他用力地揉着眉心,“我好像睡了很久。”
这副痛苦的模样不似作伪,林妙音试探地开口:“承煜哥哥,是你?”
“是我,快过来,让我抱抱。”萧承煜朝她伸出手。
尽管他们都是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语气,但是林妙音已非常确定,面前这个才是她在桃花谷里认识的萧承煜。
一个人的面容和神态可以被模仿,习惯不可以。
她之前会被蒙骗,是陷入了腰带的障眼法,“他”系上她的腰带,扮演着她的承煜哥哥。她总以为,只要有那条腰带,就代表面前的人是安全的,可她忽略了“他”的狡猾。
林妙音如何也想不到,一向对她十分厌弃的“他”,会放下身段,心甘情愿地扮演着她的承煜哥哥。
林妙音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一片平静。
她想起“他”在秋千上说的那番话,“他”会有如此转变,多半是因为在蛊神教里的那段经历。
八年前,她救了“他”,“他”认出她来,为了接近她,“他”心甘情愿扮演着她的承煜哥哥。
萧承煜初初醒来,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林妙音定了定神,熟门熟路地倚进萧承煜的怀中:“承煜哥哥,你看看,此处是何地。”
萧承煜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眸底腾起惊讶之色:“这是盛京侯府?”
林妙音叹了一口气:“那你可还记得上次陷入沉睡是何时?”
“是在白云山剿匪,我中了一箭,便昏了过去。”萧承煜沉声道。
这个答案犹如一道九天神雷,直接将林妙音劈得呆住了。林妙音猜出是“他”在扮演她的承煜哥哥,却没有想到,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取代了他。
以往萧承煜那些反常的行为,总算有了解释。
“他”根本不是怕嘉和长公主伤害她而故意冷落她,分明是“他”想要拆散她和承煜哥哥之间的这桩姻缘。
她差点中了“他”的计,只是后来“他”又装模作样地解释了一番,挽回了这段感情。从那之后,“他”时常假借着承煜哥哥的身份,和她幽会。
林妙音心头一凛。
难不成,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她是八年前救过“他”的那个女孩子。
可“他”说的那些,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妙音的异常沉默,引起了萧承煜的注意。萧承煜何其聪明,突然从清远县,回到盛京侯府,他一下子就猜出,他沉睡的期间发生了什么。
他日夜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们都是一样的,怎么会在林妙音身上产生分歧?
“他”只是没尝到甜头而已,“他”一旦尝到那些销魂蚀骨的甜蜜,就会和他一样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他处心积虑地藏着林妙音,藏来藏去,还是没能藏得住。“他”不但觊觎上林妙音,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亲近林妙音。
林妙音是他偷偷藏起来的糖,如今这糖被“他”发现了,还分走了独属于他的那一份甜蜜,这个念头一起,嫉妒如同一把刀子,在他的心头凌迟着。
萧承煜低头吻住了林妙音的唇。
林妙音猜到“他”代替萧承煜在她身边潜伏这么久,震惊不已,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挣扎了起来。
这还是林妙音第一次抗拒萧承煜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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