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方寿山十分地守信, 不到一个时辰就派人将雪绒鼠给白得得送了来, 同时奉上的还有能与雪绒鼠沟通的骨笛, 那驯鼠人更是仔仔细细地教了白得得如何用骨笛驾驭雪绒鼠。这些雪绒鼠, 一生下来就和鼠笛建立了联系, 只受笛子控制, 所以如今白得得就成了它唯一的主人。
  待来人走后, 南草叫道:“我的个乖乖,你外公、外婆可真够土豪的啊。”先有灭仙符,后有雪绒鼠, 普通修士一辈子的积累都买不起一只。
  “不是外公外婆送的,刚才去给外公请安,遇到个长辈送的见面礼。”白得得道, 她没提方寿山的名字, 主要是不想回忆“跳舞赚灵石”那么low的事儿。
  南草做了个晕倒的夸张姿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 赚不了一只雪绒鼠的灵石, 你们这些修三代倒好, 见面礼就是雪绒鼠, 这个世道还有天理吗?”
  白得得懒得理南草这只戏精,颇为喜爱地将雪球一般的雪绒鼠小心地系在了腰带上。
  这东西的价值非常不凡, 除了特殊的技能外,颜值也是极大的亮点, 几乎没有女修士能抵挡它的美貌。团起来就像巴掌大一个圆圆的雪球, 身无杂色,毛茸茸、肉呼呼的。那毛发的尖端有雪光莹莹,如果在夜间看,就像一只夜明珠般,还可以照明。
  这雪绒鼠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白得得列入必买清单之一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这么轻易就到手了。所以说一城之主就是利润丰厚啊,方寿山出手这么阔绰,不知道背后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事儿,她外公、外婆也没说阔到出手就送人雪绒鼠的地步。
  晚上摆宴时,因为就是一家人,所以杜北生和南草都入了座。诚然这绝对是白得得面子大的缘故,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身边就是只狗那都是矜贵的。
  只是白得得因为体质原因,绝大部分的东西都不能吃。唐色空来信通知父母白得得要来不夜城时,也提到了白得得的体质,她是怕自己父母不知道底细,而白得得又管不住嘴,再吐血就不好了。
  于是此刻摆在白得得面前的是一杯灵气浓郁得几乎凝结成珠的灵泉,以及一碟仙樱果,汁液饱满,色泽晶莹,远远地就能闻到那让人唾液急剧分泌的香气。
  能拿给白得得吃的果子,都是灵气浓郁度超过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也就是说吃那么一粒果子基本就能抵得上普通开田境修士一年的修为。
  换句话说,这种果子大概就是普通话本里,主角掉下山崖发现一株挂着红果子的树,摘下来吃了,立即功力大增,从此笑傲江湖的那种果子。
  而这里是一碟,不是一粒。
  南草吞了口口水,传音给白得得道:“主人,那个果核待会儿记得给我啊。”
  白得得奇怪地道:“你能种出来?”仙樱果都是天生的,还没听说有人能种出来,否则价格也不会贵得惊人了。
  “试试嘛。”南草道。
  白得得想着这老魔头没准儿真有些能耐,这才点头同意了,要不然她大小姐吃樱果居然还不放过果核,这样丢脸的事儿她可不愿意做。等下来收拾桌子的人肯定要奇怪的。
  白得得刚进饭厅,就见张若也和唐不奇也携手走了进来。
  张若也看着白得得道:“咦,哪儿来的雪绒鼠,你今日来的时候没见你戴啊,挺好看的,还是年轻人好啊,戴了这雪绒鼠越发显得活泼生气,不像我啊,戴了反而不伦不类。”其实张若也也抵抗不了雪绒鼠的颜值,只是觉得年纪大了,再戴又装嫩的嫌疑。
  “今天遇到的那位方爷爷送的。”白得得道。
  “方寿山?”张若也吃了一惊,转向唐不奇道:“他怎么送这么重的礼?到底是来求你什么事儿啊?”
  这时,唐不野也回来了,唐不奇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都入座。
  待坐定后,唐不奇才向张若也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的道侣不是去世快一百年了吗?一直无心续弦,结果这次遇到个女子,一见钟情,托我帮他找人。”
  张若也倒是也知道方寿山的事儿,还曾经想给他做媒,不过方寿山说是一心修炼无意再成亲,没想到现在是枯木逢春。“怎么找你帮忙寻人?他好歹也是白云城主,找个人还能难得倒他?”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说那女子就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无消息,他多方打探都没有结果,这几年连修炼都没心思了,所以才来找我帮帮看。”唐不奇道。
  “什么样的女子啊,能迷得方寿山道心都失守了?”张若也好奇道。
  “听说是个舞娘,三年前在他寿宴上跳过一支天仙……”
  唐不奇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南草一口水喷到了桌上。而白得得其实也差不多,只是多年的仪态约束下来,水没喷出去,但也自己给呛得直流眼泪。
  张若也皱着眉头看向南草,只觉得这姑娘的做派实在不像是个姑娘家,反而像个粗爷们儿。
  南草连忙道歉,张若也没搭理她,只伸手替白得得拍着背道:“别喝那么急,呛着多难受。”
  白得得用手绢捂住嘴,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伺候饮食的仆从赶紧上来,将全桌的菜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了新菜上来。
  唐不奇道:“刚才你们俩怎么那么大反应?是知道什么吗?”
  白得得心虚地赶紧道:“我就是被外公的话给惊着了,方寿山居然妄想老牛吃嫩草,也不看看他都多大年纪了。”
  方寿山的年纪的确很大了,接近两百岁了,不过修士的年龄一向不是太大问题,如果只看方寿山的样貌,也不过只四十来岁而已。
  张若也瞅了一眼白得得,白得得立即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好在张若也没再追问。
  不过晚上睡觉前,张若也却来了白得得卧室,将其他人都撵了出去。
  “得得。”张若也和蔼可亲地看着白得得。
  白得得正襟危坐地道:“外婆。”别看张若也疼她,但白得得其实是有些怵她的,因为家里长辈中就她娘,还有她外婆会训她。唐色空的厉害都是遗传自张若也。
  “别紧张,外婆就是跟你说说私房话。”张若也笑得跟熊家婆似的。
  “嗯。”白得得乖乖地点着头。
  “得得啊,今日你说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这种话是谁教你的呀?”张若也问。
  白得得听了松了口大气,原来是问这个,“没人教我的,我不知道哪儿听来的。”
  张若也摸了摸白得得的头,“得得啊,不管是哪儿听来的,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女儿家说这种话难免显得太轻浮,不该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说的话。”
  白得得知道绝对不能跟张若也辩,太上母老虎,比母老虎可厉害多了。“好的,外婆。”
  张若也继续道:“其实呢,若实在要表达那种意思,也不是没有法子的。私下说说也行,不过最好呢,是让别人替你说出来。这样么,就不会让人自己失去淑女的风度了。”
  白得得看着张若也绝美的笑颜,心想,真是我娘的娘啊,千年老妖精一只,估计她外婆那代人里,张若也也是东荒第一美人,瞧她这妖精劲儿就知道了。
  对着张若也,白得得只有点头的范儿。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知道咱们家得得最是聪慧,不用人再三提醒的。”张若也拉起白得得的手轻轻抚摸道:“得得,你今日是怎么知道方寿山乃是老牛吃嫩草的?”
  白得得张了张嘴,却被张若也的手指点在了嘴唇上,“得得,别骗外婆,不然外婆会生气的。”
  白得得的脖子就像被折断一般垂了下去,闷闷地道:“方寿山找的那个舞娘就是我。”
  这会儿如果张若也喝了水的话,一准儿也得喷出来。
  “你说什么?”张若也可再也笑不出来了。
  白得得道:“白元一那老头子狠心地把我送去了七宝宗,外婆你知道吗?”
  张若也点点头。
  白得得便把发生的事情说了,“我是一穷二白去的七宝宗,什么都没有。为了努力修炼,我就想着得赚点儿灵石。刚好,方寿山举办寿宴,我就去跳了支舞。谁知道那个老色狼,居然……”说起这个白得得就觉得恶心。
  张若也道:“难怪呢,虽然你易了容,但估计他还是觉得你眼熟,才送了大礼给你。幸好你告诉我了,否则一离开,不知道方寿山会不会派人跟上你。”
  白得得立即紧张了。
  “不过,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咱们唐家的女儿,就是穷死也绝不能去卖笑卖色,你难道不知道吗?”张若也有些生气地道。
  白得得搂住张若也的手臂哀求道:“外婆,我错了,大错特错,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你千万别告诉我娘啊,她肯定要罚我关禁闭的。外婆,求你了。”
  张若也被白得得摇得只能心软,“那好,下不为例。你要是再敢犯错,不用你娘,外婆就先罚你。”
  “我发誓。”白得得搂着张若也亲了一口,“好外婆,那方寿山的事儿怎么办啊?”
  张若也替白得得整理了一下头发,“哎,只怪咱们家得得生得太好,才招来这些烂桃花,外婆只好替你操心一次了。也不知道哪家的男儿能有福气娶到我们家得得。”
  “哪家都没有那福气。”白得得笑道。
  “傻话。”张若也点了点白得得的鼻子。
  白得得在不夜城住了三日,就带着杜北生和南草往西飞入了荒漠之中,回春门的事情唐不奇已经将收集的消息都告诉了白得得。
  路上,南草一直打着哈欠。
  白得得忍不住问,“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呀?都不睡觉的吗?”
  南草“嘿嘿”一笑,“早就听说过不夜城的大名,我自然得去消遣消遣,真不愧是不夜城啊,什么味儿的女人都有。”
  白得得露出个不齿的表情,“你现在是个女的也能……”
  “女的怎么了?过过干瘾嘛。”南草道。
  “禽兽。”白得得实在受不了南草的猥琐,转头看向杜北生。
  杜北生脸一红摇头道:“师傅,我没去。”
  南草在一边嘀咕,“年纪轻轻就禽兽不如啊。”
  “师傅,你为什么把他也带出来?”杜北生问了一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这边白得得怕南草把杜北生给带坏了,其实杜北生也怕南草把白得得的思想给污染了。
  白得得无奈地道:“没我管着,我怕他对我们得一宗的女弟子下手。”因为白得得在得一宗随便转了一下,就发现,南草已经和很多得一宗女弟子成了闺蜜,这社交能力,一万个白得得拍马都赶不上,她一向没什么人缘,不管是女的,还是男的。当然打她“主意”的不算。
  白得得等人在凤雀背上飞了整整一天才发现一处小型绿洲,在瀚海里但凡出现绿洲,就能形成一个小集镇或者大城,供来往的人歇脚。
  白得得从凤雀背上跳下去,将凤雀收入囊中,打算在小镇上找个地方歇歇脚,明日再继续赶路。
  她们要去的地方是回春门的原址,看能不能找到点儿蛛丝马迹。因为据唐不奇调查,迄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对回春门出的手。一夜之间就灭了一个门派,还能不露痕迹,实在叫人震惊。
  而回春门在瀚海深处,哪怕以凤雀的脚力,也需要飞半个月才能到达。
  这瀚海里的客栈风格都很粗狂,几块木板一搭就成了一个房间,墙上缝隙颇大,一日打扫两次,也都处处可见黄沙。就这样的地方,一个晚上还要价一千灵石,你爱住不住。
  物价如此之高,也难怪瀚海里专出悍匪。
  白得得一行还没从凤雀背上下来,就已经被人盯上了。用得起凤雀的绝对是块肥肉,待她们一下来,盯梢的一看,这群人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开田境后期修为,就这实力居然敢来瀚海,真是送上门的小羊羔。
  那开田境后期其实指的是白得得的侍女东食和西器,杜北生和南草的修为都还停留在开田境前期,白得得就更不用提了。
  白得得走进客栈后,有些惊奇地发现掌柜的居然是名女子,蜂腰肥臀,胸脯鼓鼓囊囊的,露了大半个浑圆在外面,枣红色的裙子只遮到了大腿根部,外面系了条金色透明纱裙,能露的基本都露了。
  南草走上去道:“老板娘,来四间房。”
  “住几晚啊,客官?”老板娘蜂花扫了一眼南草等人,四女一男,这样的组合还是少见的。
  “一晚。”南草道。
  “房费带押金一共八千灵石,本店不收票据。”蜂花道。
  东荒域买得起乾坤囊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灵石,就只能在钱庄里将灵石兑换成票据,然后异地开支。只是在东边大行其道的票据,到了瀚海里,却不怎么行得通。
  南草爽快地从乾坤戒里数出八千灵石交给蜂花。
  蜂花的视线在南草的手指上停留了半秒,同时东食、西器还有杜北生手上的戒指都没逃脱她的法眼。
  “张三,带几位客人去上房。”蜂花对店内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道。
  那上房位于后院,比前院要清净上少许,那前院因为带着厨房和门脸儿,住店和打尖儿的客人都在那里吃饭,自然吵闹许多。
  一进门,白得得就将阵盘扔了出去,对着杜北生道:“刚才大堂里一共有三个人对咱们有杀意。那老板娘也心存不轨,只怕咱们是住进黑店了。”
  南草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主人,你怎么知道的?我顶多也就看出那老板娘眼神儿不对,可你都没上前,怎么知道老板娘有问题?”
  白得得耸耸肩道:“这见鬼的天灵体的便宜好处吧,对杀气格外敏感。至于那老板娘,心跳频率波动不规则,我看她瞥到东食、西器手上的戒指时,心跳就加快,所以估计有问题。带我们上来的那个张三,对着我一直吞口水。”
  白得得一边说话一边从挂在胸口前的如意珠内取出画具,她从小琴棋书画都是有涉猎的,画个肖想还是难不住她的。
  白得得将那三个心怀杀意的人都画了出来,只是用炭笔将轮廓画出来而已,不过已经十分传神,和本人至少有八分相似。然后将画纸递给杜北生,“你看看能不能寻机会找他们磨磨剑。”
  白仙子嘛,嘴里当然不能说打打杀杀这些字眼,不然又要被她外婆教训,所以只能说磨剑。
  杜北生接过画纸看了看,便抱着剑出去了。
  白得得转头又吩咐南草等人,“你们把四个房间到处敲一敲,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道。话本子里写黑店,通常都是床板一翻,人就滚了下去,然后被绑住。”
  东食好奇地问白得得,“小姐,被绑住以后呢?”
  白得得道:“我看过一本最恐怖的,皮被剥下来做成了灯笼,肉则被做成了包子馅儿。”
  东食和西器吓得一个哆嗦。
  而南草已经手快地敲了好几处地方了,抬头道:“主人,真被你说对了,这床板下面是空的。”
  南草翻转那床板,下面就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幸亏此时下面没人,否则就会发现白得得他们已经知道这是黑店了。
  西器崇拜地看着白得得,“小姐,你好厉害,居然什么都知道。”
  白得得嘚瑟地笑道:“那当然,都叫你们多看书的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小姐?”东食问。
  白得得看向南草道:“你经验丰富,你说。”
  南草搓了搓手道:“虽说有个地道,但也不知道老板娘会不会对咱们动手。如果不动手,咱们也不好坏人生意,可如果动手么,咱们已经有了防备,也不怕他们,他们准备怎么对咱们,咱们就怎么回敬他们。”
  白得得道:“可是都发现这是黑店了,咱们难道不应该行侠仗义,除魔卫道吗?”
  “主子,咱们进瀚海是来办事儿的,而且这里的水有多深咱们也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南草道,生怕白得得犯作死的毛病。这可是瀚海啊,亡命之徒多如牛毛,无论是白家还是唐家,手都伸不了太长。
  白得得不说话。
  南草继续劝道:“万一这店背后有筑台境修士呢?”
  白得得的手指敲着腮帮子道:“我爷爷不可能就这么放我出来的,我外公、外婆也不会放心,咱们后面肯定跟有筑台境修士保护,只是为了历练咱们,我爷爷他们不说而已。所以,要搞事的话,不用太害怕。”
  南草无语了,“主人,你确定吗?”
  白得得不耐地道:“我爷爷那性子我还能不了解吗?去七宝宗是个例外,到瀚海这种地方来,他不派人保护我他能睡得着觉吗?”
  好吧,南草心想,白元一你知道你孙女儿这么爱作死都是谁惯出来的吗?
  “但咱们不是来打听消息的吗?主人,还是低调比较好。”南草不死心地劝道,“再说啊,你看,这客栈也有些年生了,肯定有人知道是黑店,却没人来砸场子,可见背后的来头不小。我知道你不怕搞事,但你可是天灵体啊,万一有个磕碰,多伤身啊。”
  这个理由很强大。白得得生气地往床上一坐,“真是见鬼的……”天灵体。
  白得得的话还没说完,座下的床板就那么一翻,她没有防备地往下滚了下去,只留下一声惊呼。
  南草和东食、西器同时抢步过去,伸手去按那已经翻转回来的床板,却再也摁不动。
  东食和西器同时运力轰击,那床板依旧纹丝不动,看来也不是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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