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少女纯净怜悯的面孔和她脚下的血泊形成鲜明对比，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天使与恶魔，圣洁与邪恶。
如此完美地融为一体。
梅洛定定地看着她，红眸闪烁，血液无法抑制地沸腾。
他在兴奋。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可以带给他这种愉悦的感觉了……看来他没有猜错，眼前的少女的确可以为他带来前所未有的乐趣。
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满足，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渴望与躁动。
他微微垂下长睫，遮掩了自己的眼神。
卡莲可不知道魔王此时在想什么。
她随手丢掉长剑，将低阶恶魔的尸体踢到双子面前，接着蹲下来，用温柔的目光注视他们。
“吃吧。”
双子终于从震惊中回神。
他们狼狈地伏下身躯，几乎以狼吞虎咽的姿态分食这具新鲜的尸体。
恶魔的内脏、骨肉、肠子……一一展现在卡莲眼前，她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些，眼中温柔不减。
看来恶魔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除了他们更不容易死。
但他们总会死的……只要用对方法。
卡莲这样想着，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双子被饿了太久，只是短短一瞬的功夫，便将这只低阶恶魔分食殆尽。就像列乌维斯那颗复生的头颅一样，他们的四肢也从被砍断的截面重新生长了出来。
但是生长速度却比列乌维斯慢了很多。
恢复四肢的双子满足地抹了抹鲜血淋漓的嘴，同时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锁链，用力一扯，锁链应声断裂。
“姐姐，我们又好啦！”
“姐姐，呜呜呜，蒂姆好想你呀……”
两只小恶魔恢复生机，争先恐后地凑到卡莲身前，仰着小脑袋泪眼花花，又蹭又拱，活像两只寻求主人爱抚的小狗。
啊，血都蹭到她的身上了。
卡莲看着裙子上的血污，柔声提醒他们：“别忘了谢谢陛下。”
双子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瞬间闭嘴，僵硬地转过头去，满眼畏惧地望向魔王。
魔王也是一脸和蔼可亲，如同一位亲切的大家长：“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感觉非常好，谢谢陛下！”
机灵的库里姆立即单膝跪地，姿态卑微而忠诚。
“对，我们已经深刻反省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谢谢陛下放过我们！”
蒂姆也连忙跪下，声音因为灵魂深处的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
魔王温和地微笑：“这些话和列乌维斯说就好，我不管的。”
“是、是……”库里姆立即接道，“我们回去就跟他说！”
魔王没有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他们，气氛再次变得死寂而压抑。
两只小恶魔跪伏在地，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恨不得将头颅埋到地下。他们不敢贸然起身，只好偷偷用余光瞄着卡莲，期盼她出来说点什么。
卡莲对上他们的视线，想了想，侧头望向一旁的魔王，轻轻开口。
“梅洛，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梅洛轻瞥她一眼：“你想回去了？”
卡莲点点头，微微蹙眉：“克莱尔还在等我，我怕她等急了。”
梅洛不为所动：“那就让她继续等着。”
卡莲：“……”
难怪克莱尔在听到她提出建造浴池的建议时会那么惊恐。
这种冷酷的家伙会答应她的请求才有鬼了。
卡莲见他无动于衷，只好不抱希望地换个理由：“还有……我有点饿了。”
梅洛眼眸偏移：“饿了？”
卡莲点了点头，心里已经默默接出他的下一句话——“那就继续饿着。”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梅洛并没有说出类似的话，而是转向她，目光下移，红眸泛起浅浅的笑意。
“那就回去吧。”
卡莲：“？”
是我出了问题还是他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梅洛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双子二人，说：“你要带着他们一起回去吗？”
两只小恶魔听到这话，也顾不上认罪了，连忙抬头看向卡莲，眼巴巴地盯着她。
卡莲微一沉吟：“一起吧，他们受的惩罚也够了。”
她救他们就是为了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培养，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那她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梅洛不紧不慢道：“惩罚他们的是列乌维斯。如果列乌维斯发现他们两个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放走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呢。”
卡莲不解地抬眸看他：“即使他们两个是跟你一起离开的，他也会生气吗？”
闻言，梅洛发出一声轻笑。
“列乌维斯很清楚，我从来不会干涉下属的工作。所以，”他眸光流转，意有所指地凝视卡莲，“他只要稍一盘问，就会知道是谁放走了他们。”
卡莲：“……”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怪不得会主动提出带她过来，连放人这种要求都答应得这么爽快。
卡莲再次意识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王又给她挖坑了。
草。
她久违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看到卡莲的表情产生了无比细微的变化，梅洛顿时觉得更加愉快。
他微微俯身凑近卡莲，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拭去卡莲面颊上的一滴血，然后开口，声音低沉而柔和。
“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么？”
卡莲对上他的视线，在他潋滟浓烈的红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猩红的血色仿佛灼热的熔浆，正在缓慢地将她溶解，拖入无底的黑暗，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吞食干净。
“你先走吧，我和那两个小家伙说点话。”卡莲移开视线，柔声请求。
看来她打算舍弃这两个孩子了。
梅洛露出意料之中的眼神，而后微笑：“好。”
魔王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双子见魔王没有带上他们，顿时慌张起来，他们抱住卡莲的胳膊，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央求她。
“姐姐，库里姆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太可怕了，库里姆会死的……”
“蒂姆也不想，蒂姆也好害怕！求求你，带蒂姆走吧，蒂姆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卡莲看着这两只小恶魔，稍微有点后悔。
如果早知道会惹恼列乌维斯，那她是绝对不会救他们的。毕竟双子和列乌维斯的战力悬殊太多，为了他们而得罪列乌维斯，怎么想都不划算。
但是现在救都救了，再把他们丢下好像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她低头看着两只像狗狗一样依偎她的小恶魔，又觉得也不是一无所获。
算了，苍蝇再小也是肉。等列乌维斯找上门再想办法吧。
卡莲做好决定，便摸了摸双子的小脑袋，温柔对他们地说：“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耶！”
“姐姐最棒了！”
双子欢呼雀跃，互相击了下掌，开开心心地向前跑去。
卡莲无奈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正要抬腿跟上，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脚踝滑过去了。
凉凉滑滑的触感，很像蛇的鳞片。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地上静置的血泊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流动起来。
这些血液向着不同的方向缓慢地流淌，过了一会儿，汇成了一行诡异而简短的字。
【去往灰烬府邸】
这是什么？任务提示？
她所在的世界有这种东西吗？
卡莲不明所以地看着这行血字，正想着可不可以提问题，血字便消散了，重新恢复成一滩无形的血泊。
看来是有人想让她去那个叫灰烬府邸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卡莲还是暗暗记下了这条指示，然后转身走向石阶，跟上双子的脚步。
地牢重归死寂。
*
走出尖塔，出乎卡莲的意料，梅洛并没有离开，而是安静地站在门外，无声注视着她。
卡莲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走到他面前：“那两个孩子呢？”
“我让他们先走了，晃得我眼睛疼。”梅洛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不同，“他们比任何人类活得都要久，可不是你眼中的‘孩子’。”
卡莲：“但是看起来的确很小嘛。”
梅洛轻笑：“你看起来可不小。”
卡莲稍微停顿了一下：“你指的是哪方面？”
梅洛声音低缓：“各方面。”
卡莲：“……”
这个各方面，应该不是她想得那个意思吧？
她下意识看向梅洛，然而对方已经转过身，向等候多时的马车悠悠走去。
希望是她想多了。
卡莲理了下微乱的裙子和头发，抿了抿唇，也跟着走了过去。
马车驶过漂亮的花地，在法夫纳的面前停了下来。法夫纳正趴在深红的土壤上呼呼大睡，听到铃铛的声音，像被噩梦惊醒般，立刻睁开了眼睛。
“你看，折断龙角后，”梅洛指着法夫纳对卡莲说，“他的听觉好多了。”
卡莲：“……”
法夫纳惊恐地看着从地牢归来的二人，犹如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无比丝滑地伏下身躯。
卡莲：“……”
确实。
梅洛像来时一样，托着卡莲坐上龙背，接着自己也坐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卡莲的位置发生了一点变化。
卡莲眨巴眼睛，看着眼前异常宽阔坚硬的胸膛，小心翼翼地开口。
“梅洛，你好像，把我的方向……搞反了？”
从背对着他变成了正对着他，怎么看都很危险。
“没有搞反。”梅洛低头，笑吟吟地看她，“这就是正确的方向。”
卡莲忍不住蹙眉：“可是这样，你会不方便吧……”
“不会。”
梅洛心情很好，垂眸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隐约泛起柔和的光。
“你也不想自己的脸再被风刮伤吧？”
卡莲微微一顿。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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