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梅洛的面孔在漆黑的夜空下更显俊美深邃，尤其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同石榴的果实般透彻浓郁。
  卡莲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
  “从法夫纳背上下来的时候，你的脸很红。”
  梅洛伸出苍白的手指，在她的脸颊轻轻点了一下，“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像是不好意思般，卡莲微微低下脸，雪白的长睫半垂，在空中划过晶莹的流光。
  “只是被风吹红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是么？”梅洛轻瞥她一眼，“可我记得你很怕疼。”
  她怕疼？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卡莲一头雾水。
  看出了卡莲眼中的迷茫，梅洛微笑着提醒她：“是你在地牢里的时候告诉我的。”
  地牢……啊，想起来了。
  是在他要求摸她肚子的时候！
  卡莲恍然。梅洛见状，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凉凉地问了一句——
  “怎么？难道你已经忘了？”
  卡莲：不敢忘不敢忘。
  她从容不迫地扬起笑容，无比自然地说：“那可是我们友谊升温的时刻，我怎么可能会忘呢。”
  “是么？”梅洛轻飘飘地说，“我也觉得你不会忘。”
  “——毕竟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卡莲：“……”
  她算是看出来这位魔王大人究竟有多无聊了。
  卡莲默默噤声。生怕梅洛再出点她回答不上的送命题，她决定接下来谨言慎行，在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前，不反驳不拒绝，万事都尽量顺着这位心思叵测的魔王大人。
  于是她不再说话了，乖乖趴到他的胸甲前，乖乖摆好自己的腿，乖乖稳住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让自己与他产生近距离的接触。
  她的裙子上还沾着低阶恶魔的血，手臂上也被双子蹭了一点，以梅洛的性格，应该不会喜欢。
  梅洛注意到了她小心翼翼的举动。
  “你很怕我？”他垂眸看她。
  “不是……”卡莲摇了摇头，小声解释，“是因为我的身上沾了血，我怕弄脏你……”
  梅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杀恶魔的时候那么利落，现在反倒小心起来了。
  “我并不在意这些。”他将卡莲脸畔的碎发拨到耳后，声音低柔，“如果你很介意，我可以带你去叹息之湖洗干净。”
  卡莲：“……”
  那还是算了。
  一想到叹息之湖是克莱尔的泡澡圣地，卡莲就觉得心里发毛，连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她下意识靠近梅洛，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发自内心地细声催促，“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梅洛低低地笑了起来，宽阔的胸膛随着笑声微微震颤，令紧挨着他的卡莲感到一阵隐隐的麻意。
  笑什么笑，快点开车！
  许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黑龙突然振翼，猛地飞向高空。
  卡莲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后仰，小腿下意识地向前一勾，勾住了梅洛修长有力的双腿——
  “我刚才就想提醒你，”梅洛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轻声叹息，“你这样是很容易掉下去的。”
  那你不早说！
  卡莲暗暗翻了个白眼，正要收回双腿，就被梅洛牢牢扣住了身体——
  “别动。要俯冲了。”
  话音刚落，一个猛烈得堪比战斗机式的俯冲随之而来。
  狂风呼啸，震耳欲聋，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颠倒。
  卡莲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失重感，吓得整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这次不用梅洛提醒，她便主动搂紧梅洛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怀里，双腿也死死缠住了他，小脸煞白，宛如一只应激严重的幼猫。
  梅洛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极度不安的情绪。
  渐渐的，法夫纳的飞行趋于平稳。
  周围猎猎的风声也随之平缓下来，卡莲手脚冰冷，浑身无力，只能伏在梅洛怀里，慢慢地喘息。
  “你还好吗？”
  梅洛低下头，轻轻拨开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露出那双剔透的、迷胧的眼睛。
  像被雾浸湿的海面，朦胧而动人。
  卡莲微微摇头，脸色苍白，胸口仍然在剧烈地起伏。
  “法、法夫纳……是不是疯了……”
  梅洛专注地凝视她，耐心回答：“应该是的。”
  正在专心飞行的法夫纳听了很委屈：不是你暗示我这么飞的吗！
  卡莲继续轻喘：“这样也太危险了……得、得好好治一治他……”
  都害怕成这样了，还不忘报复别人。
  梅洛好笑地看着可怜巴巴的卡莲，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她这副要哭未哭的样子也非常可爱，甚至还有点……勾人。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我们回去就治他。”
  法夫纳：？？？
  为什么倒霉的又是他？！
  可怜的黑龙被吓得几乎又要俯冲，梅洛见状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黑龙身体一抖，脖子一缩，立刻老老实实地向前飞去。
  而卡莲依旧浑身发软，昏昏沉沉。
  不知飞了多久，他们终于平稳抵达了王宫。
  法夫纳选择在王宫的庭院里降落，这里距离卡莲的住处很近。
  梅洛将卡莲抱下龙背，她看上去已经好多了，虽然脸色依然不是很好。
  “我送你回……”梅洛话未说完，就被卡莲出声打断。
  “不用了。”卡莲勉强对他笑了一下，轻声道，“今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怎么好一直麻烦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梅洛细细看她的神色，半晌，也笑了一声。
  “好。”他声音平淡，“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要和法夫纳说。”
  法夫纳：！！！
  惊慌，恐惧，瑟瑟发抖。
  卡莲微微颔首，正欲转身，突然脚步微顿。
  她望向梅洛，轻轻地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梅洛轻笑：“我们不是挚友么？挚友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吧？”
  卡莲一怔，然后柔和地笑了起来，水色的眼眸宛如星辰，一瞬间照亮了整片夜空。
  “说的也是。那么，晚安——我的挚友。”
  她优雅地屈身行礼，而后转身，慢慢步入长廊。
  梅洛含笑注视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的弧度逐渐上扬。
  即使极力忍耐也能演绎出如此真挚的情态么？
  这一点……也非常可爱。
  *
  卡莲现在很生气。
  非常生气。十分极其地生气。
  那个狗屎魔王，绝对是故意的。法夫纳那只憨龙才不会背着他的主人肆意颠簸，除非这本来就是他主人的授意。
  他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想让她难堪。
  他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在黑巢，她的生命就是这样不堪一击，脆弱得连一只爬虫都不如。
  狗男人，她迟早要逃出这里，然后再想尽办法，让他也感受一下被戏弄的滋味。
  卡莲气得咬牙切齿，一路走到房间的门外，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克莱尔还在这里？
  她心念微转，等到进门时，脸上已经扬起淡淡的笑意。
  “卡莲！”果然，坐在屋里的蜘蛛恶魔见到她回来，立即叫了一声，“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得急死了！”
  “克莱尔？”卡莲微微讶异，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面露歉意地向她走去，“抱歉啊，我刚才临时出去办一件要紧事了，没想到你在这里等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克莱尔皱起妩媚的眉，细长双臂环在胸前，有些抱怨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试穿裙子的吗，我当然会在这里等你啊。”
  “对不起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卡莲双手背后，微微歪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克莱尔，“明天我就去找一条漂亮裙子送给你作为赔礼，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美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容易打动人，更何况是像这样软软地讨好。
  克莱尔本就喜欢她漂亮的皮囊，结果她光是嘴上道歉还不够，还要用漂亮小裙子来贿赂她，这让克莱尔怎么抵得住——
  “……好吧，”克莱尔撇撇嘴，很轻易地原谅了她，“看在小裙子的份上。”
  卡莲勾了勾唇角，笑得一脸明媚。
  女性恶魔真好哄。
  不像某个一肚子坏水的垃圾魔王。
  冰释前嫌的克莱尔没有忘记自己的正事，她拉起卡莲的手，走到床边，得意扬起下巴，说，“看，这都是我带来的裙子。”
  卡莲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如她所言，各式各样的裙子，五彩斑斓，耀眼夺目，铺了整整一床。
  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华丽的裙子。
  克莱尔：“怎么样，是不是很多很漂亮？”
  卡莲由衷地点头：“确实很多很漂亮，而且还很闪亮。”
  “对吧！”克莱尔得到她的赞同，十分高兴，“这里有很多都是我从人族公主的身上扒下来的呢，最早的一件已经是几百年前的古董了，没想到现在还是很新，真羡慕那些人可以拥有这么好的裙子啊……”
  卡莲：“……”
  这么说，这些裙子还有不少是她老祖宗穿过的？
  那可真是古董——各种意义上。
  卡莲默默猜测这些裙子的年份，与此同时，克莱尔提起一条明显不是现在流行款的红色裙子，兴高采烈地递给卡莲。
  “来，先试试这条！”
  卡莲细细打量裙子，然后笑着接过：“好。”
  ——这条起码是她曾祖母那个年代的了。
  ……
  时间飞逝，不知过了多久，卡莲终于试完了克莱尔带来的所有裙子。
  虽然不停地换装对她来说有些劳累，但克莱尔看上去很开心，她也就没说什么。
  克莱尔一边看她试衣服一边和她聊天，裙子的款式、配色、装饰……什么都聊，越聊越开心，最后干脆将这些裙子堆到一起，大方宣布：
  “你穿这些裙子真好看，我决定了，我要把这些裙子都送给你！”
  卡莲有些惊讶：“都送给我？可是这些不是你收藏很久的宝贝吗？”
  “是我的宝贝没错，但是你比我更合适它们。”克莱尔语气随意，“漂亮裙子只有穿在真正适合的人身上才能体现出它们真正的价值，否则和垃圾又有什么区别？”
  这只恶魔……居然意外的很潇洒。
  这一点倒是和尤利娅姐姐很像。
  卡莲看她的目光有了一些细微的转变。她想了想，从这堆裙子里挑出一条深蓝色的，然后看着克莱尔，表情认真。
  “这些裙子只要能被欣赏它们的人认可，就不是垃圾。况且我也穿不了这么多，最多拿一条就够啦。”
  “卡莲……”
  克莱尔被她的话语感动了。她像找到了多年知己般，激动地握住卡莲的手，对视半天，接着从自己胸前的领口里掏出一颗晶石，高兴地塞到卡莲的手里。
  “这是我前阵子进食时吃到的宝石，因为看上去很可爱所以就留下来了，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吧。”
  这颗晶石……
  卡莲的目光一落到这颗晶莹剔透的楔形晶石上，便立即认出了它。
  这是由帝国大法师打造的回响圣晶，作用等同于可以视频聊天的通讯仪，整个大陆只有六块，其中两块就在她和亚修的手里。
  这块必定是亚修故意送进来的。
  “好漂亮的宝石……”卡莲故作惊艳，她爱不释手地收下晶石，对克莱尔感激一笑，“谢谢你，克莱尔，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啦。”
  克莱尔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收下吧收下吧，这种宝石我那儿还有很多呢。”
  卡莲：总算有了一份意外之喜。
  结束今天的试穿聚会后，克莱尔开开心心地带着剩下的裙子，离开了卡莲的房间。
  送别了克莱尔，卡莲关上门，拉好窗帘，走到桌前坐好。
  她将回响圣晶平稳地放在桌面上，接着伸出食指，张嘴咬破，对准圣晶挤出一滴血。
  血液顺着圣晶缓缓流淌，奇异的是，它们并没有直接流下去，而是慢慢渗透进圣晶的内部，呈放射状匀速扩散。
  紧接着，这些分散的血液渐渐消失，像是被圣晶吸收了一样，绽放出剔透柔和的光芒。
  圣晶中逐渐浮现出一张清俊的脸。
  卡莲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轻轻叹息：“亚修。”
  “殿下。”
  棕发碧眼的青年开口说话，声音从圣晶中传递出来，听上去缥缈而遥远。
  “终于见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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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