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
  她要喝的是水，谁要喝酒啊！
  卡莲看这酒度数不低的样子，试图再争取一下，“梅洛，你们这里……没有那种，单纯的水吗？”
  “没有。”梅洛眼里有笑，“恶魔只喝酒、果实的汁液、和人类的血。”
  卡莲：失策，早知道就点果汁了。
  她看着手里细细长长的银色酒瓶，面露犹豫。
  “怎么了？”梅洛见状，关切地问道，“你不能喝酒吗？”
  “也不是不能喝……”卡莲有些勉强，“只是我酒量很差，每次只能喝一点点。”
  ——骗人的，她的酒量在她的兄弟姐妹中堪称最强，除非她放水，否则没有人能灌醉她。
  但在单纯的小恶魔面前，她不介意扮演得更加柔弱一点。
  为了让他确信，她是多么的无害、弱小、不值一提。
  果然，在听了她的解释后，梅洛那张苍白清隽的脸容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真可怜，这在黑巢已经算是一种残疾了。”
  卡莲难过地点了点头。
  “那这个酒你还喝吗？”梅洛继续道，“不喝的话就再等等，明天我可以带果汁给你。”
  有果汁当然更好，但她现在这么渴，以酒代水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喝呀，毕竟是你特意带来的嘛。”卡莲扬起嘴角，笑容柔和而亲近，“如果我待会儿喝醉了，你可不要笑话我喔。”
  梅洛专注地看着她：“不会的。以防万一，我带了解酒的东西。”
  这么周到？
  卡莲对他说的东西有些好奇：“是什么？”
  然而梅洛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温和：“你先喝。”
  他这么殷勤，反倒让卡莲忍不住多想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梅洛一眼，然后微微仰头，将瓶子里的酒倒入嘴里。
  少女微仰的雪颈优美修长，清透的琥珀色液体顺着瓶口流进她的唇齿间，温软小舌随着她吞咽的动作若隐若现，在这种脏污阴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糜艳诱人。
  梅洛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的眼里只有那一瓶酒。
  “怎么样，好喝吗？”他问。
  卡莲轻拭嘴角的酒液，软软地笑了一下，“味道还不错，就是稍微有点醉人……”
  “有吗？”
  梅洛似是不信，隔着铁栏从她手里拿过酒瓶，凑近瓶口轻嗅了嗅。
  卡莲的眸光微微闪烁。
  他怎么不喝？该不会是酒里有毒吧？
  “当然有！”卡莲故作不服气地将手伸出铁栏，轻轻推了推梅洛的手背，“不信你喝一口试试。”
  人类少女的手温热而柔软，梅洛垂眸看了一眼，说，“我喝过。”
  “你就喝一口嘛。”
  卡莲不依不饶，软软的声线里带了一点鼻音，使她的要求无形中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不是什么新鲜的招式，但卡莲身边的人都很受用。虽然不明白恶魔吃不吃这一套，但梅洛的确没有再坚持。
  他平静地喝了一口。
  卡莲放心了。
  “这酒比果汁还要清淡。”喝完后，小恶魔认真评价，“你果然很不擅长喝酒。”
  卡莲不好意思道：“我毕竟是人类嘛。”
  之后，两人又喝了几轮。很快，“不胜酒力”的卡莲便醉倒了。
  她软软地倚靠在冰冷的铁栏后，白皙的脸颊升起微醺的红晕，眼神也渐渐变得迷离而湿润。
  梅洛蹲下身，将手伸进铁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你喝醉了。”
  “我没有。”卡莲晕晕乎乎地反驳。
  梅洛轻声道：“可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没有不利索……”卡莲垂着脸，嘴里嘟嘟囔囔的，像含了一块糖，“我很清醒的，不信、不信你问我问题……”
  “好吧。”
  梅洛像给小猫顺毛一样，一下一下轻抚少女柔软的雪发，“你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啊。
  卡莲的大脑飞快运转，她抬起眼睫，目光迷蒙地摇头：“回去……？唔……不想，我才不想回去……”
  梅洛的声音循循善诱：“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因为……因为……他们都不想让我回去……回去的话……会很危险……”
  梅洛：“他们是谁？”
  卡莲依旧迷迷糊糊：“英格兰姆……米契尔……还有、还有亚修……”
  对不起了亚修，稍微败坏一下你的名声。
  梅洛漫不经心地听着，苍白修长的手指顺着卡莲的发丝缓缓向下，落到她柔软的脸畔，“他们比恶魔还要危险吗？”
  卡莲晕乎乎地点头，像在寻求慰藉与凉爽般，微烫的脸颊顺势贴上梅洛冰冷的手，双眸微阖，在他的手心上轻蹭了几下。
  “他们很坏，很可怕，比梅洛要危险多了……”
  她蹭人的姿态温顺而亲昵，像极了粘人的小猫，说话的声音也很软，带着一点酒后的沙哑，让人忍不住想要听到更多。
  梅洛定定地看着她，猩红瞳孔不知在何时变深了一些。
  阴暗浓稠，犹如流淌的血。
  “梅洛就不可怕吗？”
  卡莲半阖着眼，柔顺地贴着小恶魔的手心，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没有一丝防备。
  “不可怕，因为……”她无意识地呢喃，“梅洛是我的朋友……”
  她的睫毛盖下，阴影笼住她细致的侧脸，腿边的幽蓝烛火轻轻摇曳，将她蔷薇色的脸颊映照得晶莹泛光，朦朦胧胧，就像一朵荡漾在湿漉夜色里的睡莲。
  黑暗中隐约响起低沉的笑声。
  卡莲睫毛轻颤，知道是梅洛在笑。
  感觉，跟平时的声音有点不一样。
  她不太确定是不是因为酒精影响了她的判断——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居然会觉得，梅洛的笑声有点撩人。
  莫非是饱暖思□□？
  要命了，居然会对一只恶魔产生欲望——卡莲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性|癖是否正常。
  地牢里很快再次恢复寂静，黑暗中只能听到卡莲平缓轻弱的呼吸。
  她半闭着眼，看不到梅洛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浸润在水底的月光。
  如果他是个人类，一定会很受欢迎——卡莲心里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个念头。
  也许是酒精起作用了，阴冷的空气中渐渐升起似有若无的热意。梅洛的手指只在她的脸畔停留几秒，便沿着她流畅的下颌线继续向下，慢慢蜿蜒到了她的颈侧。
  他的指尖停在了她的脖颈处，指腹下是她微微跳动的大动脉，他轻轻摩挲，仿佛一种好奇的探索。
  卡莲不太确定恶魔会不会耍流氓，毕竟她没补充过这方面的知识。
  但他的触碰并没有令她感到任何的不适。
  他的动作虽然轻柔且缓慢，却没有一丝冒犯与凝视的意味，好像他现在触碰的不是一个人、一名异性、甚至不是一个活着的存在。
  他更像是在轻抚一朵娇嫩的花、一片新生的树叶、一片微皱的湖面。
  虽然这种感觉很奇特……但卡莲觉得可以接受。
  “可我听说，你是人类的皇女。”梅洛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回去了，你就是人类的下一个王吧？难道你就不想振兴帝国、壮大人族吗？”
  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卡莲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无聊到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的伪装就能回答。
  于是她懒懒掀起眼皮，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地轻笑，“那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的真心话，是她唯一一句不加修饰的回答。
  人类的生死存亡与她毫无关系，她也毫不关心，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行了，至于其他人——她只希望他们不要妨碍到她。
  少女的神情依旧迷糊无辜，面颊有微醺的热度，但眼底的光却亮得惊人，隐隐有种近乎锐利的凛意。
  梅洛专注地看着她，半晌，突然收回手，弯起眼睛，温和而赞同地笑了。
  “你说得对，那种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他说，“你的三观和恶魔很像，你和魔王应该会很合得来。”
  卡莲晕乎乎地笑：“是么？那我下次可得见见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梅洛注视着她，一边将空酒瓶从她的怀里抽出来，一边低声说，“睡吧，明天我再来见你。”
  卡莲没有回应。
  很快，耳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声音渐远，梅洛离开了地牢。
  卡莲缓缓睁开眼睛。
  阴暗的光线中，少女的水色眼眸一片清明，半点迷胧的醉气都没有，更别提那点因酒催生的困意。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或许，明天就是她出逃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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