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公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萧洄最常挂在口中的一句话就是:不许轻易谈论死亡。
  前几天在院子里腌咸鸭蛋时,他就曾因为他们随口说的一句话而不喜。
  因为以前受过罪,他家公子好像比谁都惜命。
  同时也不喜别人随意轻贱自己的生命。
  香荷被他这么一说,一边觉得委屈一边又觉得自己没错。
  她脾气也上来了,把针线盒往地上一放,站起来怼道:“我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我说的是实话!公子的命在我这里就是比什么都重要!我都是为了公子好!”
  “为了公子好?”
  灵彦冷哼了一声:“可别乱给公子扣帽子,你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看他会不会将你赶出去!”
  香荷尖声道:“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就是我的再生父母,难道我会害他吗!”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下来,逐渐有些看不清院内的景象了。
  一众小厮丫鬟缩在一边不敢说话,气氛僵持之际,季风从外面回来了。灵彦冷漠地瞥了她们一眼,懒得跟他们继续吵。
  他走过去接季风,问:“怎么样了?”
  其他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全都凑上来急切地看着他。
  季风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满是水的清隽脸庞。
  黑衣上也淋了一堆雨,湿透了。
  他抹了把脸,不太习惯这么多人围着,略一后退,将斗笠隔在身前,说:“公子没事,大少爷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众人松了一口气。
  灵彦着急地上前一步,抓住他胳膊,浸了一手的水。
  “你可有见到公子?”
  季风沉默着摇头。
  ……
  季风在萧家祠堂外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个时辰。
  萧叙搭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拿了本书看。不多时,终于将这本书看完。
  他抬头盯着雨帘中那道如松一样的身影,说:“回去吧,他还好。”
  站在那一句话不说,怪渗人的。
  “……”
  回答他的是一阵雨声。
  萧叙啧了一声:“怎么还不说话呢。”
  于是季风道:“大少爷。”
  萧叙:“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
  你倒是说话啊。
  萧叙瞧着这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干脆笑着甩手,且随他去吧。
  晚膳时间,墨瞳带着吃食和一个大大的包袱赶了过来,包袱被雨淋湿了,好在外布防水,内里的东西没湿。
  “少爷,您要的东西都带来了。”
  萧叙拿过东西,瞥了眼季风,低声同他吩咐了句。
  墨瞳点头,随即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戴上蓑衣上的帽子走入雨中。
  萧叙随即进了祠堂。
  萧洄正盘坐在蒲团上,左手松松地搁在膝盖上,缠着细布条,显然已经上过药了。
  他用完好的右手撑着下巴,无聊到打瞌睡。
  萧叙低头,浑圆的一双眼湿漉漉的,无辜地看着他。他无声一笑,在旁边的蒲团上跪下:“起来吃一点。”
  他将笼屉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又把包袱打开取出里面的被褥搁在萧洄腿上。
  “爹是让你在这屋里向祖宗忏悔思过,你倒好,倒是不懂的委屈自己。”
  他瞥了眼萧洄的动作,大咧咧坐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地面。
  优哉游哉的,哪里像是在忏悔,分明是到这儿来散心了。
  萧洄颇为无语地瞧他,晃了晃伤得不轻的左手:“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他哥哼一声,“又不是没挨过。”
  萧洄无声扯了扯嘴皮,还挺傲娇。
  “我又没错,为何要忏悔。”萧洄用筷子扒拉两下,一道酸菜鱼,一道红烧豆腐,还有一道是木耳炒肉。
  他把筷子一放:“不想吃。”
  萧叙嗓音慵懒,有些无奈:“是,你没错,你不忏悔。”
  他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瞧着那三盘被他搅和的菜,皱着眉道:“注意点,又不是你一个人吃。”
  他这么一说,萧洄更来劲了。把筷子放在嘴里舔了舔,然后逮着这三道菜使劲薅。
  好好的菜,全遭了殃。
  完了之后还以一种挑衅的眼神看过去:
  都是我的口水。
  吃啊。
  萧叙:“……”
  你能不能有点受罚的自觉。
  萧叙拿起筷子,嫌弃地从盘子边缘挑了点菜点放进碗里,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
  祠堂有点冷,又下着雨,冷气顺着缝隙钻进来,晚上可能不太好挨。
  萧叙想了想,说:“一会儿我再让墨瞳给你捎件披风来。”
  瞥见某人一动不动的,挑眉问道:“真不吃?”
  萧洄摇头,嘴里吐了三句话:
  “没胃口。”
  “手疼。”
  “累得慌。”
  他哥颇为无语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懒。”
  “晚上还长,多少吃点。”萧叙劝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买。”
  萧叙心道,幺子就是好,想当初他和萧珩受罚哪有这待遇。
  偏偏某人还生在福中不知福。
  算了。
  谁叫他是哥哥。
  萧洄拢了拢搭在腿上的被子,一不小心碰到放在地上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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