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莫大嫂的娘家人这才急了,直说要二人和离。
莫大哥和莫大嫂成婚十几年,几乎没有红过脸,莫大嫂的娘家人因此觉得莫大哥对莫大嫂是有感情的,孰料他们这话一出,莫大哥就直接道:“和离不可能,但是一纸休书,我倒愿意写!”
如此一番话说出来,又是在不少村民围观的情形下说出来,莫大嫂看看莫磊,最终也同意了休离一事——她才二十六岁,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她不愿意青年守活寡,还是为一个心里眼里根本没有她的人守活寡!
莫大嫂同意后,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她肚子里这个生出来的女娃,就让她带走。
她娘家人厚道,自己又有嫁妆银子,还肯干活,一定养活的了这个闺女,可是,如果把闺女放在莫家……莫大嫂想到一向和善的莫家人重男轻女的模样,再想到自己的小闺女没爹没娘的待在莫家,就心口生疼。
莫大嫂的娘家人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认莫大嫂的话。
可是谁料到一向好说话的莫家人,根本不同意。
莫虎直接道:“要么现下趁我还没走,打掉这个孩子,要么生下孩子让我老娘养着,柏氏,你自己选!”
莫大爷和莫大娘也频频点头。
柏氏终究还是流着泪选了前者。
莫家太重男轻女了,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她的小闺女出生了,在莫家要如何生存。
结果谁都没想到,孩子打下来后,一看之下,竟是个男娃。
这下柏氏不哭了,反而是原本根本不在乎的莫家人开始大哭。
柏氏拉着似是被吓住的莫磊说了些话,嘱咐了些什么,便任由被亲爹亲哥请来的白远诊了脉,开了些药。
虽说打胎的月份大了,但柏氏一向身子健壮,又是吃的不是很伤身子的药,她自己倒是没甚么。
“好好养着。”白远木着脸道,“开的药好好吃,不可多思多虑,不可流泪,月子里不可干活,不可受冻,多吃些好东西,不要太受累,过上两年,还能正常生子。”
柏氏的爹娘齐齐谢过白远。
柏氏的兄长一眼看到林安,踌躇一会,就上前跟林安借马车。
村子里也只有林安的马车是有车厢的,其余人的驴车牛车,都是敞开了口子的。他妹子刚刚落完胎,可受不得冻。
林安看向莫大娘和莫虎,那二人也齐齐看他。
然后他再看向柏氏的兄长,点头道:“柏大哥跟我来。”
如果只是借车,林安当然不用亲自去一趟,可是,林安拍了拍林二丫的脑袋,小声说了些什么,林二丫就提着裙子和丫鬟桂花“刺溜”一声跑远了。
待柏氏的兄长借到车后,才发现马车里放了好几重柔软的被褥,还有两斤红糖,两斤白糖,三十斤小米,一百个鸡蛋,还有五斤咸鱼干和兔肉干。
后面的肉干明显是给柏氏示好柏家其他人的。
柏氏的兄长唤作柏武,见状忙道:“这、这可使不得!林秀才肯借咱们马车,咱们就感激不尽了,怎的还能要这些东西?”
林安摆手道:“柏大哥误会了,这些是我妹子送给石头娘的,东西都是她挑的,柏大哥要拒绝,就去跟我妹子说,跟我说,我可做不得主。”
柏武:“……”他去哪里找已经进了后院的林二丫?
柏家还是没能拒绝林安,柏氏和柏氏娘坐在马车里,揣着休书,柏氏父亲赶着马车。
柏武和柏氏二哥又借了一辆驴车,把他们妹子的嫁妆统统装在驴车上,走了。
这是他们家的闺女。他们舍不得她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守活寡,舍不得她吃苦,当然要把她接回家。
像柏家这样疼闺女的人家真的太少,众人都看稀奇似的看着柏家离开的背影。
莫大爷和莫大娘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
莫虎也理直气壮不起来了。
是他们错了么?可是,他们一家在村子里可是难得的好人和勤快人,可是,重男轻女不是应该的么?相公去当兵,妻子守活寡,不也是应分的么?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心虚呢?
未时末,县衙终于来人了。从林家村带走了整整十五个壮丁。
那些壮丁的家人哭着跟着他们走,一路送到县城。
整个林家村都沉寂了下来。
☆、第40章 要过节的小秀才
送走去服兵役的人,林家村很是安静了一段时日。
林安原本说要建学堂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
——他还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挑战林家村众人微弱的神经。
只是即便这样,日子还是要照过不误。
天气越来越暖和,积雪全部化去,村民开始把地里被冻死的种子麦苗给挖出来,种上新的种子。
县城里则像是没经历过那个不正常的冬季似的,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眨眼就到了阳春三月。
县城里人来人往,林安的食肆和书坊生意都好的不得了。
食肆里因为有泡椒食物,正好合了一些人的口味,每每吃完一餐,食肆还会贴心的送上一小份小孩子喜欢吃的点心,让客人带回家给女人和孩子。家里人吃得好了,客人自然要多多的买了带回去,食肆的生意自然就比别家更好。
而书坊里,柳师傅依旧没把活字印刷做出来。不过据他说,快了。
林安不缺银子,倒也不急。反正……就算活字印刷术真的研究出来了,那位太子殿下大概也不会告诉他,而是直接让柳掌柜和柳师傅二人进京,向他亲自说明,然后再由太子殿下或是指定某些人来做这门生意,或是将之公布天下,林安自己最多能得些“赏钱”,因此这样想想,他就更不着急了。
书坊里一来是有林安找人做的小孩子的木制学字玩具,二来则是因林安的书坊里,出了两个秀才、一个举人老爷,且那二人明确在自己的书院里替书坊扬名,桂元书坊的名字取得又好,书价相比其他家也不算昂贵,如此一来,自然有不少人闻风而来,生意也就更好。
林安想,如果不是在村子里看到地里的干旱,单单是看县城里的热闹安详,他一定不会觉得有异的。
自从大雪在正月停了之后,两个多月了,一场雨都没下过。
虽说春雨贵如油,本来就少,但是一场雨都没有,这也太不正常了。
再过一月,到了四月中旬,谷雨、立夏都过了,仍旧一场雨没有下过。
村子里的人怨声载道,齐齐骂贼老天。
林家村的里正也终于来到林安家,开始询问林安是否还要建学堂的事情。
林安道:“自然是要建的。只是前段时日,村子里大家都在心忧去服兵役的人,我才不敢多言。现下堂爷爷既开口了,自然要建。”
里正一张长满皱纹的脸终于舒展开来。
他拿着空的旱烟杆,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地方我挑了几个,你看哪里合适?还有田地的话,我也找人换过了,是四亩连在一起的良田。房子的话,村子里人们肯定愿意帮忙盖,只是田地和盖房的地……”
林安道:“当初说好了是我出钱买,现下还是如此。夫子我也找好了,是我师父也就是刘夫子的一位好友顾夫子,今年四十六岁,学问很好,只是和我师父一样,运道不好,一直没能中举。我亲自去见过顾夫子,顾夫子人很和善,也愿意举家搬到咱们这里。”
里正立刻打起了精神:“举家?那咱们准备的田地可够?要不要村子里再开上几亩地出来?”
林安忙摇首道:“这倒不必。顾夫子他一家人,如今只剩下顾太太和一个两岁的小孙孙,还有两男两女四个家仆。顾夫子说他在隔壁王家村还有十亩田地,说是要把那十亩田地换到咱们村子里来,再加上那四亩良田,倒也足够。”
里正这才作罢,和林安商定了去亲自拜访邀请顾夫子一事,就开始说盖房子的事情。
“顾夫子家中有女眷,顾太太也说,到了村子里,自然要入乡随俗,种些蔬菜,所以林安便想着,地方要大一些,前后两个宽敞院落,让顾太太能一个种花,一个种菜,房子的话,则盖前中后三重,前面的房子是顾夫子教书的课堂,中间的房子则给顾夫子待客和仆人居住,后面的房子则是顾太太带着小孙孙住。这样一来,学生们读书的声音,也不会太吵到顾太太和她的小孙孙。”
虽然这样一来花费多了些,但村子里的地能有多贵?林安这次是铁了心要林家村的村民欠他一个人情,因此也不在乎多花几两银子了。
里正立马答应了下来。
盖房子的事情很快开始了。
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出了一个劳力——男人多的,出一个男人,男人少的,就出一个女人做饭烧水。
食材也是林安出的。反正他家还有些去年没吃完的腌肉冻肉,林安自己家就养了不少鸡和兔子,便将那些腌肉冻肉趁这一次做了菜,送到桌上。
待一个半月后,到了六月,学堂终于盖好了,顾夫子一家住了进去,学堂也正式开始上课。
可是林家村的村民却不能全然的高兴起来。
因为整个春天到现在,老天爷一共只下了一场雨,还是滴滴答答,细细的春雨。
下了一个时辰,地还没浇湿,雨就停了。
林家村的村民不得不从村子里的河里或井里一担一担的挑水浇地,这才险险保住了地里的庄稼。
可是,夏天怎么办呢?
河里和井里的水越来越少,他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老天爷还是不肯下雨呢?
人们担心着担心着,到了七月初六,七夕前一天,老天爷依旧没有下雨。
夏阳高照,地里的麦子、玉米险些旱死。
村里里虽然有一条河流穿过,但是林家村只在河的中下游,上游和中游还经过几个村庄。
平时还好,水流不断,虽然是上下游,但几个村子间也没发生过太大的矛盾。
可是现在,七月份了,老天爷依旧不下雨。地里的粮食旱的根本长不起来,几个村子全靠着几口井里的水和河里的水过活,矛盾可不就越积越大?
这一日更好,眼看七夕将至,林家村的人起早去河里打水浇地,结果就发现,河里的水流小的要命。
六爷爷也在,只看一眼,就痛骂道:“小河村的龟孙子!又把河给堵了!”
林家村的青壮年也到了不少,听六爷爷这么说,炎炎夏日积攒下的火气更胜,三三两两的一招呼,扛上锄头,就往中游的小河村奔去。
“他奶奶的,不把他们小河村打老实了!老子就不是林家村的人!”
“走!揍他们去!”
……
六爷爷年纪虽大,气性也大。经历的事情还多,就连小河村使坏堵水的事情,也经历过了好几次,一开始他们也去过官府,结果官府哪里捉得到人?小村子里人心对外时一向齐,官府来问,又没捉个正着,哪里问得出来?如此一番后,林家村也不告官了,直接领了人打上去。
打得很了,小河村知道怕了,自然也就学乖了。
于是今日又有这么一场大闹。
林安听说时,嘴角直抽。可是抽完嘴角,却又叹气。
因为除了这个法子,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村子里过得艰难,林安却是挣了很大一笔银子。
靠的就是他建的冰窖里的存冰。
富贵人家冬日大多都有存冰,倒不会专门来买他的冰。但林安赚的银子,却是靠着存冰做的吃食冷饮。
吃食这东西,向来来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