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这样，我是徐依依的班主任，徐依依今天中午自习时在课堂上昏倒了，”那边的女人继续耐心说道：“我们联系不到她的妈妈，刚好看到她通讯录里有你的号码，写的是姐姐，你是她的姐姐吗？来一下一中心医院看下你妹妹吧，她现在醒了，怎么都不肯做检查……”
  安奈皱了一下眉，对徐依依的班主任说了声“请稍等下。”
  她挂断电话后给徐思绮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
  “怎么了？”楚何看她皱眉，问道，“谁？”
  “徐依依，”没办法，安奈只能自己过去，“我去医院看下她。”
  团团还在睡，楚何没说什么，安奈自己开车到医院后又给徐依依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才找到徐依依的病房。
  她敲了下病房门，徐依依歇斯底里地冲一个男生大喊着什么，一个年轻女人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女人看到安奈来了明显松了一口气，安奈觉得她应该是徐依依的班主任。
  而那个男生好像就是前几天她在火锅店里看到的和徐依依吵架的男生，徐依依很激动，又像是顾忌班主任在强压着情绪。她吵累了朝门口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了安奈平静的目光，徐依依看到安奈倒是安静了下来，要那个男生和她班主任都出去，她要和她谈谈。
  那个班主任看起来还带着点学生气，可能是刚毕业，被自己的学生这么折腾也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其实安奈不觉得她和徐依依有什么好谈的，何况徐依依问她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你现在和楚何在一起了吗？”
  安奈没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和楚何现在的状态算什么。
  早上和林暮聊天时林暮也问起了这个问题，听她说完后，林暮突然特别文艺地说，我理解你，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安奈狠狠地嘲笑了林暮结婚后娘得愈发令人发指了。
  不管她和楚何之间算什么，她都没有向徐依依交待的必要。
  “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了，”徐依依看她没说话，自己自言自语道：“你们都在一起了。”
  “没什么事我走了。”安奈看她活蹦乱跳地就不想呆在这里了，她转身走到门口听到徐依依在她身后说：“姐，我……”
  她欲言又止，在安奈手放到门把手上时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怀孕了。”
  安奈摸了下耳朵，这是什么发展？
  她记得她当年怀孕，徐依依在她面前昂着脖子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狠狠地嘲笑她，现在她告诉她她也怀孕了是逗她玩吗？
  “黎朗他要和我分手，我不想和他分手……所以就……他还不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你说，他知道后会对我负责吗？”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安奈和徐依依之间的感情很淡，她听徐依依说这些话有些难以置信。
  安奈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她当年的事情足以做一个教训警醒别的女生了，但是看样子，徐依依一边趾高气扬地嘲笑她，一边还……把她当成了榜样在学习她。
  ☆、第54章
  “我真的很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徐依依打开了话匣子就合不上了，坐在病床边上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可是他说我很烦……”
  “他说我脾气差，脑子有病，可是我爱他啊……”徐依依打了个哭嗝，越说情绪越激动，“我那么爱他……”
  安奈看她情绪不太好就没走，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徐依依说话，一边继续给徐思绮打电话，还顺手给自己剥了一个橙子，她细细地橙子上面的白色部分摘掉就听到徐依依大喊：“我在跟你说话！我不吃！”
  本来就是给她吃的，安奈看了她一眼，手指捏着两瓣橙子送进自己嘴里。
  “你！我都这么难过了！”徐依依气得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眼角的余光扫到安奈抽了一张纸抽里的纸……擦了她自己的手。她觉得安奈不是来照顾她的，她就是来气死她的！
  一直到傍晚，都没联系上徐思绮，徐依依的班主任着急回学校，而她的小男友也早就走了，最后只剩下安奈这个“姐姐”了。班主任和小男友走了，徐依依就去检查了，她确实怀孕了，三个半月了。
  医生看了一眼徐依依，大概是见多了高中生怀孕，直接对她说怀孕超过三个月做人流比较容易造成流产不全，需要清宫，所以建议引产。徐依依气冲冲地顶那个女医生：“我才不会杀死自己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
  她说完就摔门而出了，安奈歉意地朝医生点点头，去餐厅打了两份病号餐回到病房，给了徐依依一份，自己吃了一份，徐依依看了一眼清汤寡水就嫌恶地一把推开了，“难吃死了，我不吃这个，我要吃菠萝饭。”
  她话音落下，安奈就伸手把她那份病号餐拿过去一起吃了，也没出去给她买菠萝饭。
  徐依依好不容易不哭了，现在又被她姐气哭了。
  晚上安奈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会儿，夕阳在天空在肆意挥洒着色彩，染红了半边天空。
  她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刚才她听到医生说引产手术对女孩子身体和子宫伤害很大，尤其是半大的女孩子，严重的话会导致以后不孕。
  她正想着手机铃声就响了，安奈把自己的手机从包里掏出来才意识到响的不是她的手机，是徐依依的。
  徐依依哭累了已经睡着了，安奈走过去看了一眼徐依依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个心和妈妈两个字，她伸手划开了绿色的接听键，徐思绮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喂，怎么了，依依宝贝，下午给妈妈打了那么多电话？”
  “是我，”安奈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徐依依在医院。”徐思绮对徐依依说话时永远有最多的耐心和最亲昵的语气。
  “她怎么了？”徐思绮一下子就急了，“是你……”
  安奈没觉得伤心，可能她已经麻木了。
  徐思绮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安抚她：“不好意思，安奈，我刚才太着急了，口不择言了……”
  挂掉电话，徐思绮很快就赶过来了。
  安奈作为背景板站在病房里看她们母女情深抱在一起哭，徐思绮摸着徐依依的头发，安慰她：“没关系，我们打掉孩子，别人不知道，没关系依依，你还小……”
  “不，我不！”
  安奈没听完就走了出去，她站在门口听到徐思绮耐心地劝徐依依：“……如果现在生孩子就完了，你看安奈……女孩子这样走哪儿都得被人嘲笑，风言风语……”
  她声音挺小的，断断续续的，安奈却听清了最重要的部分。
  安奈觉得挺讽刺的，徐思绮把她当成一个反面教材教育徐依依。
  原来徐思绮知道她把孩子生下来会怎样，她不愿徐依依这样辛苦，不愿徐依依被人嘲笑，一辈子抬不起头，却在她怀孕的时候，看不起她还坚持要她生下孩子，怎么都不肯给她签字，不给她任何改正错误的机会，就这样冷眼看着她走向火坑。
  现在徐依依怀孕了，她就一下子知道权衡利弊了，其实徐思绮不是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妈妈，只是不愿意做她的好妈妈而已。
  很多事情，明明淡忘了却在一瞬间全都涌入脑海——
  徐思绮问她你怎么不去死。
  徐思绮抱着徐依依说还好你没事，你吓死妈妈了。
  徐思绮对她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徐思绮对徐依依说没关系，妈妈在。
  徐思绮对她说你怎么这么残忍，我生你的时候打掉你了？
  徐思绮对徐依依说一定要打掉孩子，你还小，不能被孩子毁了。
  ……
  安奈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直等到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病房的门轻轻地响了一声，徐思绮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像是吓了一大跳。
  “奈奈，谢谢你陪妹妹过来，依依怀孕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徐思绮头发凌乱，眼睛还是红的，说着还伸手想去抱安奈：“刚才我太着急了……”
  “没关系，”安奈声音清冷，她任由徐思绮抱了一下，伸手搂了一下徐思绮的脖子，像一个依恋母亲的孩子一样。
  徐思绮这么多年来都没怎么抱过安奈，她身体一瞬间僵硬了一下，很快抬手也拍了拍安奈的背，安奈也许是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所以才这么脆弱。
  “唉……”徐思绮叹了一口气，“安奈，你是姐姐，多担待一下你妹妹，依依她其实精神有些问题，我怕万一她做傻事，我就她……我就活不下去了。”
  徐思绮说得情真意切，安奈趴在她肩膀上，轻声说：“你有白头发了……”
  “白头发？”这个孩子……看起来很冷，终究还是心软的。对她而言，这是个拉近关系的机会，徐思绮搂着怀里的安奈，温和地说：“你帮妈妈拔下来吧……”
  医院的灯光下，女儿帮妈妈拔白头发的场景看起来温馨极了……
  安奈走出一中心医院后，直接打车去了她爸爸留下那个医院，找到了院长把徐思绮的头发和她自己的头发交给了院长。
  等亲子鉴定结果最快也要三天，安奈也不怎么着急，开车回家的时候还顺路买了一个慕斯蛋糕带回去给团团吃。
  她没带钥匙，一敲门就听到门内哒哒哒的脚步声，他没马上开门而是贴在门上喊了一声。
  “妈妈？”
  “是我。”安奈说完后门一下子就开了，团团一下子撞到她大腿上，仰着脖子要抱。安奈晃了晃手里的蛋糕，团团舔了一下嘴角。
  安奈一把把他抱起来往厨房走，刚好碰到楚何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低领的t恤，袖子随意挽起来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我做了冰糖绿豆粥。”
  这是要先拴住她的胃吗？
  安奈没说话，团团一听到他爸的话一下子就抱住了她，企图用小身子挡住他的大蛋糕……未果。
  “胖团子！”楚何曲起食指弹了一下团团的脑门，“你还想减肥吗？”
  “是我买的。”看团团脑门都红了，安奈不开心了。
  “咚”她话音一落下，楚何就逼近她也弹了她脑门一下，安奈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抱着孩子没办法反击，狠狠地拿额头撞了一下楚何的头。
  楚何：“……”
  安奈不知道楚何被她撞得怎么样，她自己撞得晕头转向的，若无其事地抱着团团走了。团团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也非要凑过来拿脑门撞她，撞完开心极了。
  临睡前安奈给他讲了睡前故事，团团听得很认真，安奈就说嘛，她的儿子不可能这么笨。
  隔天安奈又被徐思绮叫到了医院，徐思绮怎么都劝不了徐依依，安奈一到病房门口徐思绮就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劝劝妹妹，一定要徐依依把孩子打掉。
  安奈其实什么都不想说，她不是个伟大善良的姐姐，会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徐依依看血淋淋的伤口，告诉她，你可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事实上，她已经习惯她和徐依依陌路一般的关系了。
  你会因为陌生人倒霉而幸灾乐祸吗？
  会因为陌生人伤心而掏心掏肺吗？
  她不会。
  安奈走进病房时，徐依依正趴在床上哭着打电话，她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对着那边喊：“我怀孕了！我说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我要把他生下来！”
  那边的声音很大，安奈站在旁边都听到了：“徐依依，你特么有病啊！”
  徐依依狠狠地挂断电话跳下床，冲到桌子那里翻出昨天的单子，对准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那个男生。
  照片发出去没多久，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徐依依抬着下巴接起电话：“怎么样……”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对面急促的男声打断了——“打掉！徐依依你神经病啊，这孩子我不会要，你我也不会要，操，疯子！”
  徐依依脸上血色尽失，她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那一瞬间，安奈觉得她很可怜。
  只是那一瞬间，因为下一秒徐依依就把手机对着她掷过来，歇斯底里地喊：“你来看我笑话吗，你开心了吧！他不要我，他不要我的孩子！”
  徐依依声音都沙哑了：“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我才不是你，你别劝我，我没你那么冷血！”
  安奈没理她，徐思绮听到动静已经急匆匆地冲进来安慰她的宝贝了。
  下午徐思绮赶一场戏先走了，她交待安奈留在医院陪徐依依。安奈不知道徐依依是不是真的有精神问题，但是她还是留下来了，徐依依看起来真的像是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