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长生 第76节

  荣筝全程震惊地听他讲述,又不由得审视自己。
  “小陶,我可给你什么都留不下。”
  “确实,你算是为师收过的徒弟中最穷的一个。”
  “……”
  “放心,师父不记仇。”
  “…………”
  逛过了陶眠名下的资产,算算日子,也该回桃花山了。
  主要是在外面逛久了也累,还是回山里好。
  浮沉阁的影卫是不是还傻愣愣地包围在桃花山,那不重要。
  他们敢包围山,陶眠就敢把他们包围了。
  荣筝携了大包小裹的特产回到山中,山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但是对方没做得太过分。
  昕贵人照例拍打着翅膀迎接陶眠。
  它现在对于荣筝舍得给眼神了,大抵是熟悉了对方的存在。
  自打陶眠说昕贵人不能吃后,荣筝就把主意投在黄答应身上。
  她兴冲冲地拎着她的包袱,在黄答应面前一一打开。
  “黄师兄,这是师妹我给你带来的特产。”
  麻布里面裹着的全都是八角、桂皮和白芷。
  黄答应叫都没叫,甩开鸡爪子逃离。
  陶眠坐在院中的藤椅,含笑看着五弟子追着黄答应满院子跑。
  昕贵人在他右手边趴成一团,黑黝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陶眠,好像要把他刻在自己的记忆中。
  陶眠余光瞥见,转头,笑意和煦。
  他伸手抚了抚凰鸟的颈项,它圆润不少,多年的旧伤在缓慢痊愈,如今从外表看已经发现不了了。
  凰鸟舒服地眯着眼睛,听仙人在身侧开口。
  “不用顾虑我,想离开的时候,就离开吧。回到你的亲族身边去。
  这次不要在别处流连了,飞走吧,高高地飞走。”
  第88章 真身
  杜鸿的人不晓得在忙什么,最近都没有现身。近来的桃花山不像往日,总是有各路人马来侵扰。
  陶眠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不必再应付那些外来的骚扰。每日侍弄侍弄院子里的花草,到后山赏花摘果,喝喝茶养养身,观看午后例行节目——小花追鸡。
  岁月像天际浮动的白云似的,悠悠走过。
  黄答应彻底和荣筝结了仇,非常不待见仙人的五弟子,平时见她就扭着屁股甩头走,走得远远的,头都不回。至于荣筝,她倒是对于抓鸡这件事乐此不疲。
  她本领高,七擒黄鸡,又七次把它放走。
  抓了放,放了抓,抓了再放。黄答应一只百年老鸡,都要被折腾出心理疾病来。每次听见荣筝的脚步声,就往房顶飞。
  只能说不逼迫一下自己,根本不知道鸡的潜力有多大。
  昕贵人近来愈发稳重了,而且越长越硕大。从前和黄答应差不多的个头,甚至比它还小一些,圆墩墩的。
  现在已经判若两鸡。
  这事在陶眠来看,是好迹象。
  传说中的凰鸟身长几万里,振翅高翔,遮天蔽日。其鸣声之高亢,穿云裂九霄。
  几万里显然是个夸张的说法,但陶眠曾见过它的真身,算得上小山一座。
  那还是在它力量最衰弱的时候。
  如今昕贵人在桃花山水土的滋润之下,羽翼再次丰盈,也长肉了。它虽然刻意缩小了身形,坚持把自己伪装成一只母鸡,但这伪装越来越无力。
  哪有一只鸡站起来快和屋顶一样高的。
  为了方便它活动,陶眠在院子外墙又围了一圈栅栏。不是他非要费这个力气,而是昕贵人恋家,不喜欢在山里散养,仙人只好用这样的法子安置了它。
  虽然隔着一道院墙,好歹也算是邻居。每日院中吵闹,外面的昕贵人踮起脚,把头搭在房顶,还能看见院内的仙人品茗,小花捉鸡。
  现在整个家里最忧郁的就是黄答应。
  仙人素来两手一揣,不管不问。仙人的徒弟是个饿鬼投胎,整日要追在它屁股后面,张牙舞爪。唯一的“同类”现在已经膨胀了,像个巨大的妖怪,脑袋越过围墙,让它感受被支配的恐惧。
  黄答应真的很忧愁。
  有一段日子它绝食示威,滴水不进,滴米不食,饿瘦两大圈。陶眠这才良心发现,呵斥淘气的徒弟两句,又跑到院子外,让昕贵人不要给黄答应施加同辈压力。
  “黄答应是鸡,你是凰。鸡有鸡的生活,凰有凰的日子。鸡不关心一日三餐之外的事情,凰也不要在它面前炫耀自己长得高。”
  昕贵人委委屈屈地听,把自己尽量缩小,两只脚都藏在羽翼里面,看着可怜巴巴。
  陶眠又心软,说两句说不下去了,摸摸它的脖颈。
  “行啦,是我不好,话说得重了。山上的树结果子了,你不是喜欢吃果子么?我带你摘去。”
  昕贵人虽然不喜欢散养,但喜欢陶眠带他遛弯。一听见出去散步这件事,它的眼睛噌地亮起,重新站起来。
  陶眠把栅栏的小门儿敞开,容昕贵人出来。
  一段日子过去,昕贵人又壮硕了一圈,这小门已经不够宽裕,陶眠心想着择个吉日给它改上一改。
  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一笔,陶眠扬起头对院子里喊。
  “小花,我和昕贵人去散散步,你一起吗?”
  荣筝回应的声音很飘渺,估计是在伙房。
  伴随着的还有几声虚弱的鸡鸣。
  “散步?一起一起!小陶等等我!”
  稍候,不出意外,陶眠看见五弟子荣筝,和被荣筝挟持的黄答应。
  一仙一妖和一鸡一凰,四个截然不同的物种凑在一次,散了个稀碎的步。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荣筝在路上随手揪了片草叶,和师父一样喜欢破坏花草树木。她把叶子叼在嘴里,哼起一首熟悉的调子。
  陶眠听出那是桃花山的童谣。他没有教过,估计是她在村子里进出时,跟小孩子们学的。
  桃花红,柳色青。
  鲤鱼上滩,春水拍岸。
  荣筝只唱这两句,她说后面的太伤感了,她不愿学。
  还是前面的好。
  陶眠也伸手,拂过一截又一截花枝。山花享有天赐的沃土和清泉,又受到仙人的灵气滋养,来年它们会开得更加繁盛,一簇簇垒在一起,压得枝条都弯了。
  穿行于其中的仙人收回修长的手。他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问过荣筝一个问题。
  “小花,你是什么妖?”
  陶眠这问题问得突兀,荣筝一时间被问得也发愣。
  “咦?小陶你没看过我的真身吗?”
  “……你我之间貌似从未提过这档子事。”
  “那我让你领略一下!”
  徒弟的反应十分热情,没有藏着掖着,说看就给看。
  陶眠在原地站定,转了半边身子,面向他的五弟子。
  荣筝信手捏了个诀,嘴里念念有词。
  山中平地起妖风,一阵风沙旋起,将女子秀丽的身形淹没。
  那沙石的轮廓渐渐壮大,越来越高,甚至超过了旁边的桃树。
  桃树的枝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林间的鸟也惊得飞起。
  同样被扬了一头一脸沙子的陶眠没什么表情地把头仰高,看着那沙影渐渐长了有两棵树那般高,才浅浅收力。
  待飞沙落下,一只通体火红的妖兽出现在陶眠面前。
  它的外形如赤豹,五尾一角。吼叫起来如同击石,音色清脆又震耳欲聋。
  古书曾有记载,这是一种名为“狰”的异兽。
  陶眠眼前的这头还会说人话,发出徒弟的声音。
  “小陶,”它的声音仍然是清亮的女音,“我的原身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很威风,看着有没有一点心动?
  哎呀,你说要不我就这么呆在山里吧?这样跑得快,吃得多。黄答应必然是我囊中之物。”
  突然被点名的黄答应躲在陶眠背后瑟瑟发抖,身为神兽的凰鸟对眼前的妖兽不屑一顾。
  而陶眠,他面无表情、冷冰冰、堪称残酷地抛来一句——
  “变回去。”
  “为啥?”
  “太丑了。”
  “……”
  变回来的荣筝气得两个时辰没和他说话。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终于维持不住高冷形象,主动和陶眠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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