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乾元殿内,末代凤皇含屈忍辱签下了退位诏书。沈九将诏书往金龙身上一扔,便高声宣称:“我回到这里只是为了给清光讨个公道,如今仇人已死,我也要按约定隐居元泱大世界,绝不再踏足这座世界!”
他说罢话,整个世界都震动起来,将墙后面正滚成一团的蛇鸟震得回了魂。整片天地渐渐黯淡,一道空灵清甜的女声在众人耳边响了起来:“感谢各位玩家倾力支持千蜃阁推出的《元泱苍华》大型游戏,本游戏内测已完美完成,将于十日后正式投放万界。本次内测数据均将保留,请各位暂时下线,待调整结束后再回到游戏。”
“鬼才会再玩!”
“什么破游戏,老子再也不玩了!”
“天哪,终于不用考试了!我在学校里都没这么考过啊!”
玩家们怨念的声音嗡嗡地响成一片,也随着这道声音渐渐淡出,整座游戏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睁开眼,清景就又回到了位于万仙盟中心的宿舍,仍像进游戏前一样摆着盘坐姿。沈老师坐在他肩头,小小的头紧贴着他的脸,轻轻蹭了他几下,见他醒来便有些遗憾地叹道:“在游戏世界里竟没抓紧机会多做几次,回到现实这副身体真是不堪用啊。”
清景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道:“谁说不堪用?我在游戏里可不是白白练到了合体期的大真人,马上就能让你堪用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空中灵气便化作一道灵泉,打着漩涡朝他头顶灌注而去。他体内元婴便沿尾闾升上三关,一寸寸朝头顶爬去,眼看便撞到眉心紫府,要顶来囟门脱出肉身。
此时空中雷声大作,一道道青白色的雷光直击宿舍房顶。清景微微抬眼,担忧地问:“我是不是得出去渡劫,不然万一劈坏了房子怎么办?”
沈屏山满心欢喜地看着他脑中元婴,不在意地说:“劈坏就劈坏,这房子筑得结实,正好替你挡几道天劫,就当是万仙盟的员工福利了。”
真有这种福利吗?清景不太肯定,不过既然沈老师说能度肯定就能度,毕竟他在这儿都呆了四千多年,这么老的老员工哪有不懂规矩的?
他放下心来,摒弃心中种种幻象,一心一意地控制元婴冲击百会穴。元婴在紫宫中会见到许多幻象,一时以为自己已经阳神出游;一时觉得房子劈坏了,于会长要他和沈老师赔偿;一忽儿又跟着沈屏山飞出千万里,到文华宗暴打了坏人名声的许长老一顿……
种种幻觉纷至沓来,终究在一声雷霆般的巨响后消失,他的元婴终于撞破紫宫,端坐在肉身头顶,用元神之眼看向这个房间。
整个天地都比他还在肉身里时看着宽广许多、也清晰许多,房舍外的仙草琼花历历在目,空中灵气涌动,头顶劫云也泛着金红色的光辉,竟是被金乌硬生生烧了回去。平常总是坐在他脸侧的沈老师如今却在他脚下,只要伸伸脚就能踩到。
清景调皮地伸出小脚丫在金乌背上踩了一下,很快地把脚收回来,却被一只火热的大手握住,连整条小短腿儿都被包在了掌心。那只本该在他肩上的大金乌以他根本看不出来的速度化出人形,托着他的小屁股按进了怀里,顺手还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记。
“终于等到你阳神出游了,小清景,跟爹地买衣服去吧?”
清景悲愤地哼哼着:“怎么还玩我?你在游戏里玩了一回还不够,现实中再这样弄我怎么见人?我还是你的好友呢,你就这么对我,你自己怎么不说把元神晾出来给我玩玩!”
沈老师果然从善如流,坐到地上把自己的元婴逼了出来。他的元婴却是一个大约七八岁大,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嫩小孩,手脚细细长长的,穿着雪白的直裰,一弯腰一伸手又把清景的元婴抱在了怀里,笑嘻嘻地说:“听你的,我的元婴也给你玩,现在咱们能买衣服去了吧?”
在清景奶声奶气的拒绝声中,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沈老师,有灵石买衣服的话,不如先赔偿一下劫雷打坏万仙盟宿舍的钱吧?我还想着你禁欲这么久一定想早早重温旧梦,特地赶过来给你解禁,看来你是用不着了。”
清景惊讶道:“这不是员工福利?”
沈屏山低头笑道:“不是福利,那就是咱们在千蜃阁那个游戏里的提供形象的版权费了。我可是要在诸天万界玩家面前跟清光生离死别不知多少次呢,你还要自刎跳楼,这些有损咱们声誉脸面的事岂能白做?”
于会长那张嘴角带着笑涡的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果然不再提赔款的事,笑叹道:“清景的修为真是一日千里,我让人跟知贤阁说一声,下期节目多赞助些元婴穿的衣服,让他以元婴形式多出镜几次,早日炼实元婴。”
沈屏山一笑,抱着清景踏云而起,朝于会长点了点头:“多谢会长好意,这件事我们自己跑一趟就行。”
清景跟着他一向不是乘剑就是骑鸟,头一次踏云而行,顿时觉着逼格就抬上去了,也不计较自己身上连块布都没有,伸长脖子看着脚下白云。那云飞得比他的剑也不慢,眨眼间就出了万仙盟的范围,将熟悉的景色都甩到了脑后。
清景紧挂在沈屏山纤细的脖子上,一边好奇地张望,一边问道:“这好像不是去尚贤阁的路啊,咱们去哪儿?”
顶着一副清纯天真孩子脸的沈·元婴·屏山眯了眯眼,笑得阴风阵阵:“当然是先去趟文华宗,带你认识认识许钜子!”
☆、第98章
“人心不古,圣道不存啊!我出自史笔世家,少年时便著元泱秘史数万卷,从没有一个人敢当面说我歪曲历史,这两个妖怪竟敢污蔑我,同门们却……我文华宗气节何在!风骨何在!”
文华宗笔椽殿内,殿主许钜子坐在孔圣像下蒲团上,痛心疾首地拍着大腿。他的弟子们围在身边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抚慰之声不绝。
但是出了这座大殿,就又换了一番截然不同的气象:文华宗几位长老、太上长老都笑吟吟地围着沈屏山嘘寒问暖,拿出留影纸、圆光盘让清景签名;女修们更是对小小的清景满心好奇,时不时地就有人借着送礼的机会偷偷摸一下他的小手小脚。
沈老师怀抱婴儿,仰起头天真地跟众人道歉:“我性子也有点急,可是这样的污蔑谁受得了呢?若是只有我自己被编得面目全非,为着咱们两家的关系我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可是清光一身清白,我实在忍不得他身后还要被人这样编排啊!”
太上长老云舒仙子立刻保证:“许钜子的确是编得太过煽情了,本宗日后自当教训他,也会压着不教他与你们作对,两位道友放心便是。只不过妾身也有一事相求……”
另一位长老连圆光都拿出来了,含笑相求:“能否请两位也像录小千世界纪录片一样,给我们文华宗录一段东西?我文华宗愿拿出一套饕餮皮刻的《论语》交换?”
文华宗以文入道,炼制的法宝几乎都是以经义加持,在对敌时可以短暂发挥出圣人之力。饕餮皮已是妖兽中的上品天妖皮毛,祭出时圣言吐出,可抵大乘修士一击之力,在文华宗中也算是上好的宝物。
一本论语还太少,也不合清景用,沈屏山摇头笑道:“清景已领悟了部分时光之道,以后修行要往这方面下手,《论语》虽好,对他却没什么用处,文华宗若有史书倒还可以考虑一二。”
文华宗的法宝级别的史书记载的不只是过去发生的事件,而是真正凝固了那段时间,若能得到一本,对他精研时光大道也有帮助。
云舒仙子考虑了一阵,慎重地说:“我手上倒有一本苍龙皮刻的《春秋》,可是这本书已是上品灵宝级别,换个私制的宣传片就不合算了,除非在节目里给我们打至少40分钟时长的广告。”
那还拍什么节目啊,整个不就都是广告了吗?
沈老师轻轻一笑,小脸上满是女性最喜欢的纯真之色:“那样可就介绍不了小千世界的风土人情了,圆光卖不出去,广告岂不白打了?何况长老这本书可不是给我们做广告的好处,而是补偿我与清光的清名的,文华宗若不想予以补偿,我也没法可想,只有在节目上讲清经过,请观众来评理了。”
文华宗女长老们被两个元婴萌得不分东南西北,差点忘了刚才打了他们长老的也是这俩。想起许钜子被身长不过他腰的小元婴打得满殿躲,至今还没能出他的笔椽殿,云舒长老就轻咳了一声,重谈了植入广告方式。
沈老师对往圆光里插广告特别熟,短短几句话便主导了谈判方向,敲定了万仙盟能接受的方式:“我们在拍摄途中如果遇到战斗,可以使用《春秋》并由主持人亲口介绍其来历,并有三次以内机会提到文华宗之名。”
三次提名换一本灵宝级的《春秋》,着实让人心痛。可是如果再加上他们笔掾殿长老以后少挨几顿揍,这个代价就也值了。
这两个妖精被人远远送出文华宗,许钜子才从蒲团上爬起来,叫学生们取来笔墨,铺开一卷千里传影笺,当场给千蜃阁写了一段新剧情。
“清白?哼,你们俩要真清白,能千里迢迢上门来打我?”
他运笔如飞,立刻又编出了一小段曲折委转的情感故事:太初一族之所以要杀害应清光,是因为世子太初诚也爱上了沈九!可沈九的真爱另有其人,太初诚满心嫉恨,又不想在沈九面前表现出自己黑暗的一面,于是努力掩饰妒意,交好应清光,一边忍受着心上人和情敌在自己面前秀恩爱,一边又设计各种计谋拆散他们……
写着写着,连他自己都感动得不行,用衣角擦着眼泪,同情地叹道:“我跟他置什么气呢?他和应龙经受了多少波折痛苦,那么多人想拆散他们,最后果然阴阳两隔,就连爱慕他到不惜扭曲黑化的太初世子也隐居避世,简直太凄凉了……”
传影笺上的东西都是同步传送到千蜃阁的,粹玉长老与弟子们读着读着,也是说不出地伤感同情,连夜给这段故事加配画面。不过与沉浸在沈、应旧情里的许钜子不同,维护游戏的这群女修都知道沈屏山梅开二度,老鸟吃嫩蛇的事,所以整个故事的基调在遗憾伤感之余还留了一丝积极向上的希望。
索性就在旅游版里把这段新感情也加进去吧,以后修仙、战斗版再升级,就和旅游版合并,让玩家看到这场万年绝恋的后续。
整个《元泱苍华》游戏都经过了一遍修整,使得画面更精致逼真,npc的力量和性格更贴近原形,唯一不变的就是不人道的考试制度。
公测开始后,粹玉长老便去了趟游戏里的执天阁,寻找应该还在里面应付月考的清景和沈屏山。可这回她寻遍游戏,竟也没找出那两人的下落,只好又从现实中传音万仙盟,问他们怎么没进游戏。
她还得多问些细节,好把两界第一痴情奇男子沈屏山移情别恋的情节编得更真实感人呢!
可她终究也没得到回覆,诸天万界之旅仅有的两位工作人员早在游戏公测开始前就已经收拾包袱下小千世界去了,纪实司空无一人,她的消息根本没能递到沈屏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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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网游剧情在心头蒙上的尘垢,沈老师就带着蛇精回了万仙盟,重启传送阵,转道小千世界做节目。这座小千世界比他们以前去过的都要远得多,光是传送到此方宇宙便花了大半天工夫,再从宇宙膜落地,又是整整半天。
传送阵光落尽之后,他们便落到一片灵气十足的田野上,身旁便是黄土铺就的大道。顺着这条路前后看过,一边是座环抱田地的温润小山,山脚下有一辆乌篷马车正朝他们驶来;另一边再远些是一座半隐林中的宽广山庄,上横一块乌木牌匾,刻着“荧惑山庄”四字。
沈老师眯起眼望了望周围灵气,便赞了一声:“这个世界灵气充足、气运稳固,天道压制之力也不算强,正适合元婴历练。把身体收起来吧,就这样做完一期节目,收视率肯定能达新高,你的元神也够凝练了。”
“哦!”清景一向听他的话,元婴当即从顶门飞出,化作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落到地上。沈屏山挥手将他的肉身收进自己开辟的小世界温养,然后拿出尚贤阁赞助的小衣服,朝着元婴温柔一笑:“过来,我帮你穿上。”
他手里拿的是一套按着比例裁小的飞鱼服,色作深红,腰间系着宽玉带,带纽雕成狮子蛮,穿起来本该是很威严的。可惜清景这元婴还太小,长得又白白嫩嫩的,一双眼圆溜溜的含着水光,下巴上还带点婴儿肥,再有官威的衣服也给他穿成了萌萌的小裙子。
沈老师手里提着发簪、发网和小帽子,一遍遍换发型和配饰,比划着怎么弄更可爱。这么拆拆挽挽之中,小山那头头驶来马车便不知不觉靠近了他们,很快就能到达人类视力极限,看到他们两人了。
清景被折腾得够呛,看到那车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连忙按住沈屏山的手:“别弄了,再让人看见你。难道这期你也跟着现身采访吗?”
实际上被人看到也无所谓,只要剪掉这段就好了。可是看到小清景这么不乐意了,沈老师也只好收了手,在他发间插上一枚千蜃阁赞助的赑屃簪,爱怜地摸了摸蛇头,化作一只雏鸡般幼小的双足金乌窝在他肩头。
小小的沈老师萌度和口感直翻倍,大小搁在过去正好可以一口吞掉。清景没忍住,把他从肩膀上弄下来,照着肉厚丰美的背部和腹部狠狠啃了一顿,啃得他羽毛湿哒哒地沾满了口水。
蛇精一边舔着,沈老师就无奈地伸长脖子够向腹背,把*、乱糟糟的毛发梳理整齐。偶尔舔到不该舔的地方,沈老师也会在他舌尖上轻轻啄一口,却不敢用真火烘干,生怕不小心烫了他的舌头。
两人正蹲在路边舔毛,那辆过路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拨开车帘,从车内传来一道微微带笑的低沉声音:“那个孩子,你是饿了吗?可不能随便抓到什么就吃,想吃东西就到我车里来吧。”
“拐骗犯”三个大字顿时在清景灵台中飞舞起来,他猛地回头,目光穿透车壁看到了坐在里面的人。
那个身上气血旺盛,体内有一股特殊气息在运转,其中掺杂着少许灵力,识海也比常人宽广。而给他驾车的车夫看着就比地球人强不了多少,至多就是天天体力劳动和人不锻炼的差别,身上没有半分灵气。
那人撩开车帘,露出一副俊雅风流的面容,眼神亮若寒星,另一只手里托着个黑色方食盒,笑道:“来吃吧,那只鸟儿是生的,哪能当饭吃。”
清景从来就没有过“不食嗟来之食”的意识,托着小金乌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仰头望向那个人类。
这人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倒不像拐骗儿童的。
四目相对,车上的人脸上浮现出一片惊叹之色,翻身下了车,空着的左手探向清景,控制不住地要去摸他的手。清景连忙抱着金乌倒退了几步,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我可报警了啊!”
“抱……什么?”那人伸出的手晾在空中,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观小公子根骨绝佳、灵气内蕴,想问问你是哪家的子弟,拜了师父没有。我是云州陆平原,若你没拜师,我倒想收你做个徒弟。”
这个世界的群众还是蛮和气的嘛。清景也和善地对他笑了笑,仰头答道:“我叫清景,是出来旅行看风景的,不需要老师。不过相见也是有缘,你能告诉我这世……这附近有什么比较新鲜、比较特殊的事发生吗?”
陆平原差点被他这一笑萌化了,忍不住跳下马车,把食盒打开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那边的山庄里就发生了些新鲜有趣的事,我正要去见识,只是不知道你家里人同不同意你和我一起去。”
那座“荧惑山庄”?清景扭过头看了一眼,郁郁苍苍的茂林中半掩着一片古朴高大的建筑,看外表倒还不错,只是有点阴冷,不像能吸引游客的地方。
他本想摇头,伸到鼻子底下的食盒却硬生生地把这个动作扳住了。食盒里盛的都是他喜欢的肉食,香气厚重,光看着就引人食欲:有烤得焦黄香脆的羊肉馅饼,有切成小块的麻辣兔丁,带着点甜香的酱板鸭,酿着肉馅的口蘑……
一双淡黄的象牙筷也递到了他手里,清景这下就客气不起来了,伸筷先夹了兔肉丁。他从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辣得直吐信子,可又香得舍不得往下咽,连骨头都嚼碎了才吞下去,结果辣得直流眼泪。
他揉了揉发涩的鼻子,正在考虑是吃块肉饼还是鸭肉压压辣味,一个水囊就出现在了面前。清景毫不怀疑地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然后立刻喷了出来,委屈地传音沈老师:“呸呸呸,太难喝了,沈老师我要喝可乐!”
“有人看着呢,不能喝,忍到没人的地方我给你弄出来。”沈老师伸出小翅膀摸了摸他的耳朵——现在他的体形也是圆滚滚的,小翅膀比身子还短,再想摸蛇精的头顶却是怎么也够不到了。
看到沈老师这样,清景就觉着喝点难喝的饮料一点也不要紧了。他扔掉水囊,接着夹肉吃,陆平原却及时伸手抄起了水囊,摇着水囊说:“这是消食去火的清凉饮子,你小小年纪不该吃太多辣,最好喝点祛火。”
清景嫌弃地看了眼水囊,接着吃肉,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肉的?那座山庄是什么地方,你去那儿干嘛?”
当然是因为看见你要生吃那只鸟了。陆平原看了金乌一眼,含笑答道:“荧惑山庄是铸剑的地方,我收到庄主的帖子相邀,去他们山庄观礼,还可以挑一柄剑带走。你喜欢学剑吗?要是喜欢,我便带你也去挑一把,你家人在哪儿呢?”
清景从满嘴肉块里挤出一句:“我没家人,自己同意就行。”
他本想吃完了再爬到车上,陆平原却从背后抱起他,把他连饭盒一起搁进了车里。前头车夫再度扬鞭,马车颠蹬颠蹬地跑了起来,没多久便进入了那片山庄的范围。
越靠近山庄,清景便越清楚地感觉到一丝丝凉气向身上涌,吃饭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
吃完最后一块肉饼,马车恰好停在了荧惑山庄大门口。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看,面前是一片宽敞的院落,还有几个当地群众站在院中迎接他们。
跟着本地人走,待遇就是不一样。
清景搁下饭盒,正要跳下车座,身后的陆平原便先出手抓住了他,把他夹在腋下带出了车外。车夫和他打了声招呼,便驾着马车往来路去了,山庄里剩下的人便都迎上来跟他们打招呼。
一名穿着粗布短衣,腰挎长剑,露出一带肌肉结实的胸膛的大汉首先迎上来,含笑问道:“在下江左吕思,不知贤父子怎么称呼,可是收到‘落星笺’,来观星皇剑出炉的?”
他身后还有一名布衣老者,一名窈窕少女,一名带剑少年,一对中年夫妻,都迎上来招呼陆平原。那名少女大胆地给他抛了个媚眼,娇俏地问:“妾身华山闻玉英,阁下莫非就是剑骨侠心陆平原陆大侠?我倒不曾听说陆大侠成亲,这孩子是你的么?”
陆平原一边跟人见礼,一边给清景介绍:“那位是磨剑老人封竹生,那对夫妻是江北大侠孟藏风、白慕香夫妇,那位少年的剑身微含金丝,应当是文侯剑赵初鸣,都是用剑的高手。”
又向众人介绍道:“这孩子是清景,我看他根骨奇佳,有意收作弟子。”
这群人似乎都是本世界的名人,互相吹捧了一阵,大汉吕思便说:“我们也是今天才赶到荧惑山庄的,可是直到此刻也没见到主人,就连仆人也少见。刚才有个老头子把我们撂在这里,说是主人正在炼剑的要紧关头,让我们别进去打扰,过会儿有人来安排我们住下。”
陆平原便点了点头:“既然是主人家有事,我倒不介意等一等,不过这孩子吃不得苦,希望他们能早安排下处吧。却不知之前到的客人都在哪儿,大家若能凑在一起讨论剑道,也是一大快事!”
吕思也不知道之前来的人在哪儿,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唯有那位白夫人踌躇一阵,答道:“我夫妇有一位好友也曾说过接到了荧惑山庄的帖子,不知如今到也未到。不过他家离此地比我家更近,或许已经到了。”
只是他们来到这儿之后,却没能联系上主人和客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庄后林间吹过阵阵凉风,似乎能穿透衣裳,寒意刺骨,众人都微觉不适。清景这个冷血动物更是不喜欢冷风,却是众人当中表现得最无所谓的,因为这风并非节候之风,而是一道道至阴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