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逆转

  上一世的她,娴静婉约,现代作为豪门千金的她,亦是如此,因为这两身份需要她做个淑女。
  愤怒、悲哀、欢喜所有激动,需要外露的感情,全都被她掩藏在心底。可另一个她,另一个身为国际特工的她,却不是这样的,她想发怒就发怒,想大笑就大笑,总之就是想怎样就怎样,她活得恣意,活得潇洒,活得尽兴。
  再入这异世,她是以夜妖的身份而活,以自己的真xing情而活,然而此刻,她却要像上一世一样,要像作为现代时的豪门千金一样,压抑住自己的感情,默默地承受着!煜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出言道:“自废武功,我便会如你所愿。”
  凌曦静静的站在原地,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怎么?你不想救你的孩子了?”折磨凌曦就等于折磨璟,关于这点,煜心里再清楚不过,他的目光凝注在凌曦脸上,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只要你废去武功,我便会如你所愿。”
  他将说过的话又重申了遍。
  “是么?”
  凌曦面无表情,缓缓道。
  “不可,曦儿,我不许你那么做!”璟提气飘至凌曦身旁,拽住她的手,以防凌曦做傻事,接着他怒视煜:“你真不打算放下我的孩子吗?”煜嗤笑:“你长耳朵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只要她自废武功,我便会如你们的愿。”
  孩子们脸上的痛苦,璟不是没有看见。
  如果来硬的,煜必死无疑,可万一在他死之前,对两孩子先下了手,那该如何是好?
  没了孩子,她肯定不会原谅他,肯定会远离他而去。
  这个险他不敢冒,他不敢!
  “我来。”只要自废武功,煜就会放下孩子们,那就由他来吧,璟拿定主意,盯视着煜道:“我自废武功,你放下我的孩子。”
  煜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摇头道:“就算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放下这俩小兔崽子。”璟面若寒冰,冷声道:“你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活在痛苦中,对不对?”
  “你知道还问?”煜勾唇,语声邪佞,回他一句。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拿你没一点法子了吗?”
  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目中神光已无丝毫温度可言。
  “有法子你尽管使出来啊!”不咸不淡的话语,自煜嘴里轻缓溢出。
  暖风吹拂,但看向他们的诸人,却并不觉得温暖。
  明明是亲兄弟,为何要把事做得这么绝?
  想是这么想,却没一人站出来劝说煜,准确些说,他们知晓自己的份量。
  更何况,他们即便做了出头鸟,那煜王就会听他们的吗?
  “我得去帮她!”鲍南城眸色坚定,低声自语了句。任飞云在他身侧站着,一听他这话,忙阻止道:“你以为我不想帮她么?还有向兄,他亦不想帮她么?”鲍南城不说话,任飞云接道:“她的两个孩子在煜王手上,我们一个不慎,就会让那俩孩子遇到危险。”
  “那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废武功?”
  鲍南城眸中划过抹痛色,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愤怒,语声轻颤道。
  “会有法子的,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出妥善的法子应对煜王。”拍了拍鲍南城的肩膀,任飞云出言安慰了句。
  轩帝和太后怔在原地,他们对于煜提出的这个要求,甚感心痛。
  他这是逼璟再次深陷痛苦啊!
  “煜,你不可以这么要求夜相!”太后看向煜,痛声道:“她是璟喜欢的女子,你这么做无疑是让璟心痛,听母后句劝,放手吧,别再错下去!”
  “我就是要他痛苦。”
  煜的声音仍旧不咸不淡。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璟眼角湿润,定定地注视着煜道:“二皇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幼时,只要有人说出不好的话针对你,我哪次没帮你教训他们?内乱那日,为了你能够逃脱,我从暗处现身,引开了那些追兵,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你那是在怜悯我,可怜我。”煜脸色一沉,道:“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不需要可怜,我要的是尊重,是尊重你知道吗?”
  璟笑了,他的笑苦涩而伤痛,看得凌曦只觉心口一阵子揪痛。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璟的目光移向她身上,柔声道:“我没事。”明明不想笑,可面对她,他那苦涩而伤痛的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温暖,不顾众人正在看着他们,凌曦从璟的掌心抽出手,环住他的腰身,喃喃道:“失去武功对我来说没什么的。”
  她一袭白衣,是那么皎洁,那么纯粹。
  墨发与衣袂凌风而舞,衬得她的肌肤比皓雪还要白。
  明眸漆黑如星辰,流溢出的满是柔情。
  “别因为这个就为我痛心。没有武功,我一样活得快乐!”
  璟听了她的话,没有言语,只是将她揽在怀中紧了紧。
  好美的女子!水牧文因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立下不少战功,因此轩帝恢复了他的官位。看到凌曦,他目中只有惊艳,将当初与凌曦交手时的种种,全然忘到了脑后。此女真得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惊心动魄,魂不守舍。
  水牧文这样的侯门公子,经多见广,但似凌曦这般容貌的女子,却从来未曾见过。
  就是他那被天下之人称之为第一美女的嫡姐,也与那身着白裙的女子没法作比。
  尤物!那女子就是个尤物。想到这,他觉得自己轻浮了,怎能用尤物形容那绝色出尘的女子。
  她是祸水,对,她就是祸水!
  像她那样的容貌,走到哪,就祸到哪里。
  水牧文感到自己心跳得好快,曾经,他和她近距离的相处过,相处?呵呵,是被她教训过才对,不过,能被她这样的美女教训,水牧文现下只觉那是他的福气。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对,现下他只觉那样貌绝尘的女子,不是他可亵渎的。
  她,如需般纯,如玉般清,无尘无垢。
  恍若随时都有可能遗世而去一般。
  她笑了,她朝璟王笑了,水牧文的心砰砰跳得更为厉害,不住地在心里暗吼:“不要笑!不要笑!知道么?你的笑会让人迷醉其中,哪怕立刻为你死,我也绝无二话!”其实,不光光水牧文内心这么暗吼着,就是周围其他的男子,亦是如此。
  “曦儿!”璟轻抚着凌曦脑后的秀发,唇角噏动,想要说的话很多,却终了化成一句轻唤,再没言语道出。
  退出他的怀抱,凌曦笑得柔和,看到她的笑,众人眼里除过惊叹,还是惊叹!
  仿若世间所有的美,在这一刻都黯淡,抽离,汇聚到她脸上的这抹笑容中。
  天长地久,生死轮回,这一笑宛若天上神明赐予的光芒一般,永远倾照着他们的灵魂,时时刻刻不能忘怀。
  “只要我自废武功,你就会放下我的孩子?”脸上的笑容隐去,凌曦清透的眸子落在煜身上,问道。
  要说煜刚才没沉迷在凌曦那一抹笑容中,那他就是在自欺欺人,眸光闪了闪,他缓声道:“我是这么说的。”俩小眼里涌出了泪花,娘为了救他们要自废武功,坏人,坏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爹爹的兄弟,是他们的皇叔,为什么要这么逼娘?
  “不哭,娘不会有事!”俩小眼里的泪水凌曦自然看了见,她目光温柔,冲他们笑了笑。
  “娘!”
  旭和阳张开小嘴,无声唤道。
  在煜和凌曦的对话中,小哥俩有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但一想到他们的离去,会导致爱他们的爹爹毁灭世间一切,他们忍住了。
  不是他们心肠软,而是他们不想爹爹和娘难受,不想他们陷入失去他们的痛苦中,不想这坏皇叔的阴谋得逞!
  “曦儿……”
  璟见凌曦的手慢慢举起,知道她很快就会废掉自身的武功,星目中落下泪来。凌曦转向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有事,接着移开视线,盯视着煜一字字道:“你若敢欺骗我,我就算拼命也会亲手杀了你!”
  “我还不屑做小人。”煜说着,还不忘朝璟投去个得意的眼神。
  四周静寂无声,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凌曦的手上。
  可就在这时,只听煜一声闷哼,松开了抱在臂弯中的俩小。
  猝不及防下,俩小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凌曦第一个反应过来,立时将俩小抱起,朝奔过来的红玉怀中一递,接着,她身形变换,直接给煜来了个过肩摔,将他按在地上,手中明晃晃的流云刀直抵他颈部,语声清冷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加之凌曦的动作又快如闪电,以至于包括煜本人在内,诸人皆未反应过来眼前的形势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你,你想怎样?”
  煜与凌曦四目相对,火红的眸子如同烈焰在燃烧。
  凌曦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璟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毛球!”没错,璟唤的是毛球,就在凌曦出手欲自废武功的那一刹那间,毛球从煜身后倏地袭来,且落于他肩上,一口咬向他颈部,这才有煜臂弯一松,俩小随之落到地上一事。
  毛球的牙齿和爪子有剧毒,作为它的主人,璟自是知晓。
  当初在云国皇宫,毛球初见凌曦,激动之下抓破了她的手背,要不是另一个璟(邪)喂食它喝毛球的血,恐怕她早已变成一堆白骨,因此,凌曦在看到毛球咬住煜颈部不放,甚觉解恨!
  “吱吱……”毛球松开口,蹲在煜肩膀上望向璟。“吱吱……”主人,他是坏人,他是坏人,毛球要毒死他!他不仅抓住两个小主人,还用妖术将毛球迷晕,以至于毛球没及时从他手中救出可爱的小主人。
  毒素渗入煜体内,只见他颤抖了两下,咬住牙关,似是隐忍着什么。
  “你很痛?”凌曦左腿半蹲,右腿膝盖顶在他胸部,唇角漾出抹冷笑:“知道么?就算我不一刀了结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璟没有出声打断凌曦的话,仅招了招手,毛球摆了摆它肥硕的身子,冉冉腾起,落在了他肩头。它嘴里连续发出几声柔和的啸声,然后将脑袋凑近璟的脖间蹭了蹭。
  “别伤他!”太后从刚才猝然间发生的一幕中回过神,看向凌曦求道,是的,她是在求凌曦别伤煜,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她目中的神光,都是在求凌曦别伤害他的孩子。
  “你求我?”凌曦手中的流云刀依旧抵在煜的颈部,清冷的眸中蕴出抹笑意,但那笑看起来无比的嘲讽:“你凭什么求我?我的孩子被他折磨时,我有求过你么?”太后眼里清泪直流,颤声道:“孩子们这会不是没事么,他是璟的兄弟,是哀家失散多年的孩子,哀家求你,求你别伤他!”说出这些话,太后心知自己站不住理,可地上躺着,此刻命悬一线的是她的孩子,她不能不管他啊!
  “别伤他?”凌曦笑出了声,可那笑尤为悲痛:“那我聂府一门被他算计惨死这笔账该找谁算?你告诉我,我该找谁去算?”
  太后被她质问的张嘴说不出话来,凌曦又道:“璟也是你的孩子,那么多年他承受的痛苦,又该找谁去算?”说着,她的目光落在煜脸上,“这个是你的孩子没错,可他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恨,就报复璟。现在,你还求我别伤他吗?你还求我吗?”抬起眸,凌曦定定地看着太后。
  “哀家,哀家……”太后唇角动了动,片刻后,她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与凌曦视线相对,道:“煜是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错事,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你若一心要取他的命,哀家无话可说 。但是,哀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眼前,所以,哀家以命换命,还请夜相放过他!”
  音落,太后一把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对准自己的胸口就往下刺。
  “母后!”轩帝大喊一声,抓住她握住金簪的手,“母后,你,你不能这么做啊!”
  “哀家不这么做,煜会没命的!”太后慢慢闭上双眼,任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时至今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哀家之过,哀家不能不管他!”
  轩帝眸色伤痛,转向璟道:“璟……”唇角张开,他又不知该怎样对璟说,两个都是他的兄弟,他要怎么办?璟别过头,没有看他,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怨得了谁?
  处处针对他,想要取他爱人和孩子xing命的兄弟,这样的一个人若是不除去,他愧为人夫,更愧为人父!
  “轩儿,别为难璟,他这些年承受的痛苦母后看在眼里,松手,就让一切在母后这结束吧!”太后睁开眼,面朝轩帝哀声道:“天下一统,母后很高兴,想来你的父皇也是极高兴的,答应母后,做个好皇帝!”
  握住金簪的手从轩帝手中挣脱开,太后望向凌曦,目中伤痛隐去,换上诚恳之色,道:“对不起,一切都是哀家的错!你是个好孩子,璟就交给你了!”
  “呵呵!你这是再逼我么?”凌曦手一松,流云刀掉在了地上,她缓缓站起,眸中泪水滴落,唇角颤抖道:“你是璟的母后,是我孩子的祖母,我怎能,我怎能……”她不要璟难过,她不要,若是因为仇恨,致太后身死,从而令璟心生悲痛,她不要!
  失去亲人的痛苦,就让她一人承受着吧!
  他不该再深陷悲痛之中,更不该因她,深陷悲痛之中!
  “红玉。”
  凌曦唤了声红玉,然后朝俩小招了招手。
  “娘!”俩小身上被封的经脉和哑xue,已经被红玉解开,红玉松开手,俩小迈开小短腿奔到凌曦身边,“ 娘!”孩子们糯糯的呼唤,凌曦只觉心里暖意融融,她笑了笑,一手牵起一个,沿着宫道朝前走去,红玉走到煜身旁,怒目而视,道:“若再敢伤害我家小姐和两位小主子,我红玉第一个不会放过你!”音落,她哼哧一声,快步追向凌曦。
  诸人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
  谁知,煜突然抬手在地上一拍,身子登时腾空而起。
  “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紫袍蓝发凌空飞舞,他催动真气,望着凌曦母子三人和红玉远去的背影狞笑道:“我这就送你们一起去死!”
  凌曦手中的流云刀掉落,璟为之甚是震动,为他,她为他,放弃取那人xing命,自己欠她实在是太多太多!怀着对凌曦的愧疚,璟陷入深深自责中,直至煜腾空而起,嘴里的话说出时,他才猛地回过神,说时迟那时快,人如凌空而起的仙鹤,瞬间出现在煜眼前三丈之外,怒声道:“这是你自己找死的!”说着,他双掌发力,煜嗤笑道:“谁死尚未知呢!”
  “轰!”一声爆响。
  两人掌间击出的劲气,在空中相撞,震得整座皇宫都为之颤抖。
  之所以煜没有因毛球那一咬,中毒变得浑身僵硬,直至死去,全是因为他体内的另一种“毒素”,也就是他义父在他年少时让他服下的那密药。煜知晓那药物的功效,知晓那药物让他每月会生不如死的痛上那么一次,更会在痛过之后增强他的功力,他还只那密药可以消解百毒。因此,他被毛球咬过之后,随之被凌曦制服没有做出反抗。
  他再等,等那进入他体内的毒素,被完全消解掉。
  没想到终于让他等到了。以命换命,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再恨她了么?
  放过他,以为他就不会取她和那俩小崽子的命了么?
  小小的一只妖畜,也敢在她面前放下狠话,觉得他可欺么?
  死,他要他们统统死去!
  毁天灭地,不是要毁天灭地么?很好,他成全,免得还要他亲自动手!
  凌曦像是没听到身后响起的轰鸣声似的,牵着俩小的手继续朝前走着,红玉皱了皱眉头,垂头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娘抱着你们吧。”想到俩孩子身上受到的折磨,凌曦忽然蹲下身,双臂一揽就将俩小抱在了怀里,“告诉娘,哪里痛痛?”
  俩小摇头,同声道:“旭(阳)不痛,哪里都不痛!”虽然腿上微微还有些疼痛,但他们不想要娘担心,旭接道:“娘,你放我下来,我跟着你和红姨走就行。”阳这时亦道:“娘,我也要下来自己走。”
  凌曦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下,柔声道:“娘很想你们,就让娘抱着好不好?”是她不好,没有保护好俩孩子,才让他们受到那魔鬼的折磨,都是她这做娘的不好!看着凌曦眼里的湿润,俩小一人抬起一只手帮她擦拭着眼角,阳道:“娘不哭,是我和旭不好,没听你的话,瞒着红姨跑出了云首村 ,都是我们不好,才让娘今个担心……”
  “好孩子,娘不哭,娘不哭!”隐去眼里的湿润,凌曦眸中含笑,柔声道:“你们很好,有你们在身边,娘感到好幸福。”
  “小姐,我来抱两个小主子吧!”红玉双眼泛红,朝凌曦伸出手道。凌曦正要摇头,就听旭道:“娘,我要红姨抱。”
  知道俩小是怕她累着,凌曦笑了笑,由红玉接过旭抱在怀中。
  他们渐行渐远,对于庆祥殿广场前发生的事,全然不理会。
  “住手,你们都给母后住手!”太后冲着悬浮于空,相隔不远的两个儿子哀声喊道:“你们是兄弟啊,难道真要自相残杀,全死在母后面前?”璟长身而立,白衣飞舞,仿若没听到她的话;煜亦是,紫袍翻飞,蓝发舞动,与璟目光相对,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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