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光是进来都这么艰难,其间还有潜伏的危机,宋砚清拖着一副病体又如何闯进来?
  但愿,他还没来得及进来。
  辛如练悠悠一叹,扶着树站起身,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跟外面完全不同。
  外面已近冬日,寒风瑟瑟,植物不是落黄就是枯败,而这里很是暖和,到处可见玉树生花,草木繁盛,掩不住春意盎然。
  真要说这里长了什么药引,貌似也有可能。
  谁能想到世人口中穷凶极险的一线天里面,竟然是这副场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温室。
  辛如练仰头,只能看见一线天色。
  之前在上面往下看,入眼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而站在这里却发现,周围很是亮堂。
  只是不知,拽着她往下坠的那股无形吸力是从哪里来的。
  在空中时感受尤甚,现在落地反倒没什么了,很是诡谲。
  辛如练抽回腰带重新系上,又捡了撞断的树枝拿着。
  一来这底下到处都是碎石,很不好走,有根棍子杵着也能省些力。
  二来周围杂草又高又密,保不齐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棍子在前面捣一捣,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反应。
  辛如练边走边看,渐渐的,发现了一些动物尸首。
  小的有毒蛇,大的有野狼野猪,都是具有攻击性的动物。
  看样子,并不是动物间的厮杀,而是人为致死,且都是一击毙命。
  辛如练一个个翻看,发现它们的伤口并不是出自同一人。
  一个人的出招方式,力度也好,角度也罢,看起来招数不同,其实归根结底都有固定的模式。
  而眼前这些伤口,显然出自不同的人。
  所以,除了她,还有不止一个人进来了。
  辛如练盯着一只死了好几天的狒狒看了许久。
  此处气候比较热,这只狒狒死了好几天,已经有些腐烂的趋势。
  但辛如练还是看出了它身上的致命伤来自赵断鸿。
  和战场上一样,果决干脆,一招制敌,并且干掉敌人后还会在他们背上习惯性地反手劈上一掌。
  她和赵断鸿怎么说都是在战场上对战多次的人,不说有多了解对方,但对方喜欢用什么战术,有什么杀敌习惯,还是比较清楚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辛如练起先也不知道赵断鸿这个习惯是怎么来的,直到后来二人被卷入大漠戈壁之中。
  除了漫天黄沙,身边一切都静得可怕,隔绝了外界所有事物。
  赵断鸿又是个憋不住话的,看辛如练闷着,他就一个劲说,说天南,谈地北,后来说到他杀敌会在敌人背后劈上一掌的原因。
  只因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他是在母亲的棺材里出生的,被视为天煞。
  有这么个天煞之名,他并不受大燕人待见,人人避之不及,生怕染了晦气。
  有时候孩子们会合起伙来打他,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模拟叩神的模样,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祛除他的不详。
  泥土灌入眼睛和鼻子,很难受,很窒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一个和尚替他赶走了那群孩子。
  他倒是不怕生,倔强地问和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详。
  和尚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念了一声佛号,神神叨叨地说了握吴钩什么的,随后告诉他,下次再有人说他是天煞,他可以劈打他们的背,这样可以去除一切不好。
  他信了。
  等到那群孩子再来找他麻烦时,他也这样做了,击打他们的背,看他们摔在草地里,看他们脸陷入泥土里。
  他也越打越凶,越打越猛,一拳一脚打成了草原第一勇士。
  也是长大后他才知道,拍打背部并不能驱邪除祟,而是能让欺负他的人,如他小时候那般脸朝地摔在地上。
  哪怕后来再无人能打过他,他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
  想到这里,辛如练眸色微动。
  他还是来了。
  他果真来了。
  当初赵断鸿絮絮说了很多,辛如练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全当做故事解闷。
  如今细细思来,这才发现赵断鸿口中的和尚是大福寺的方丈。
  悲悯众生的得道高僧,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仇行世,仇行世。
  辛如练咂摸着这几个字,忽地笑了,当真和他的名字一样。
  禄万钟的宋阁老,握吴钩的赵元帅。
  也不怪这次批命出来,她身边的人反应会如此之大。
  辛如练用棍子拨了拨面前的杂草丛,忽听得有异响。
  仔细一听,似乎是打斗声。
  声音很远很细,但是很密,能想象到一招未至一招又起的激烈场面。
  有人在打斗,赵断鸿和谁?
  辛如练心绪难宁,向着声响传来的地方而去。
  穿过嶙峋乱石,拐进一处地势较低的窝凼,辛如练能感受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坑,前行的速度也因此拉慢许多。
  走得近了,先前的声音随着辛如练的艰难前行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花树掩映之中,两个人在湿滑的崖壁上争抢什么东西。
  崖壁几近垂直,壁面光滑无处可落脚,而其中身着玄色劲装的那人,仅用一手扣着只有小指头大小的地方,借此全身悬空,另一手向上去探崖上那一株似草非草,似花非花的植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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