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反应过来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他站了起来,看着玉树问:“王妃呢?”
玉树沉默,头埋得很低。
宋凉臣笑了笑,又再问了一遍:“说啊,王妃呢?”
宋凉夜毕竟是对美景有些心思的,不至于连她也杀吧?一定不会的……
“王妃的尸首已经找到,正在送来这里的路上。”玉树抖着声音说了一句。
瑞雪和赵丰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宋凉臣眼眸直接通红,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哥哥!”瑞雪连忙扶住他:“你先冷静些…”
冷静吗?宋凉臣点头,他十分冷静,还能站着睁大眼看着玉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是黑的,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他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玉树竟然给他说,王妃的尸首在送来这里的路上。
真可怕,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沈美景无所不能又聪明伶俐,断然是不可能死的啊,哪怕天塌了,她都一定会找空子站着,绝对不让自个儿被砸着。
沈山水的婚事还没决定好,天儿也还没接回来,她想开办的学堂也还没办,怎么可能就舍得离开了?
“主子?!”
“哥哥!”
周围有谁在焦急地喊着他,宋凉臣看不见,只勾了勾嘴角摆了摆手:“等本王醒来就好了。”
宋瑞雪被他这一句话击得心里闷痛,忍不住就哭出了声。她这一哭,赵丰年受不住了,伸手将她抱了出去。
四周安静了下来,漆黑一片,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最后还是摇摇头,低声道:“我不信。”
玉树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临风闻讯而来,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脸色骤然一白:“王爷?!”
宋凉臣“嗯”了一声,表情温柔得很。
可是,他的眼睛却呆滞得没有一点生气,血红的双眼触目惊心。临风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您……能看见奴才吗?”
宋凉臣一顿,伸手往前摸了摸,触及玉树的手的时候,整个人一僵。
“能不能点个灯?”
临风和玉树都猛地一震,回头看向门外。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这屋子里分明是一片明亮,但王爷却说,能不能点个灯?
伸手在他眼前动了好一会儿,临风僵硬了身子,半点也动不了了。
王爷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呢?一直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宋凉臣闭了眼,轻笑一声,朝两个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主子……”玉树担忧不已,话里都带着哽咽。
“出去。”宋凉臣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起身,往内室走。
撞倒了花瓶,撞到了隔断,临风忍不住伸手去扶,却被他甩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跌跌撞撞地躺到了床上。
看了玉树一眼,临风拉了他一起出去,找赵世子去寻大夫。
后军全灭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若王爷双目还失明,那他们就太危险了,会输了燕赵演练不说,还正好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所以即便心里再害怕、再恐慌,玉树和临风也只对赵世子说,王爷病了需要大夫。
宋瑞雪捂着胃疼得脸色发青,赵丰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叫人与他们一起去找大夫,便继续守在宋瑞雪身边,一边骂一边给她喂药。
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宋瑞雪哭得连药都吐了,抓着他的衣袖问:“嫂嫂怎么会死呢?她这一去,哥哥怎么办?”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办?”赵丰年气不打一处来:“痛死你算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将她给拽到怀里,按着喂药。
早晨出了太阳的天气,上午却不知为何下起了瓢泼大雨。沈山水不顾一切地骑马赶去巫山,迎面而来的,却是美景的棺柩。
“沈将军。”有人朝他拱手,叹息道:“请您节哀,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但是,去得太晚,想救也来不及了。”
沈山水下马,踉踉跄跄地扑去棺柩那头,用力将棺木掀开。
“姐姐?”
棺材里的人被水泡了几天,已经分不清面容,但那腰上,却还挂着一个鸯鸟的香囊。
☆、第258章 骗骗本王吧
那是沈美景很少离身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是自从京城相见,她就一直戴着,从没取下来过。
古墓堆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坑地。连续几日的暴雨和杀戮让那里惨不忍睹,等他们找到王妃的时候,尸体已经发胀,只能勉强靠服饰认出身份。
沈山水很不想承认这尸体是美景的,但是全军无人生还,除了这一具,已经找不到别的了。
他宁愿相信这是姐姐,也不愿意她尸骨无存。木史在巴。
跪在棺柩旁边,沈山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上马,领着众人往边境走。
当他们回到边境的时候,燕仲王带着安居郡主也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被堵在了渡梦城之外。城门紧闭,只能在城外扎营。
沈山水去巫山没带多少人,加上先前去找尸体的人一起,也不过百余。穿过燕仲王驻兵的营帐往渡梦城走,沈山水甚至没下马。
“大胆!”一群士兵反应了过来,纷纷拦在了他的前头,也立刻派人去禀告了燕仲王。
沈山水看了军营上头飘着的“燕仲”二字,表情很平静,捏着马缰绳,依旧没有要动的意思。
听闻有人带棺木而来,宋凉夜惊了惊,连忙出了营帐去看。
“你是何人?”宋凉夜皱眉看着那被重重包围的少年,待看清他的面容,心里微沉。
“在下燕王左军千骑沈山水。”少年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领家姐沈氏之躯,前去向燕王复命。仲王要拦吗?”
宋凉夜一愣,接着沉默了。
坑杀七百士兵的事情是他算计的,只用消耗四百多人,能挫了宋凉臣的锐气,又能报仇,他觉得划算。
但是在他算计之外的是,于稷河实在太难缠,派去的人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燕王妃,再加上大雨和落石,他也没能保住沈美景。
所以现在被堵在这渡梦城之外,他一点也不意外。分外好奇的反而是宋凉臣为什么会这样平静,他还以为他会马上同他开战。
原来是不见尸首不死心吗?
想了一会儿,宋凉夜挥了挥手,让人开路。
“替本王向王兄问好。”他看着沈山水从面前过,说了这么一句。
沈山水侧头看他,笑了笑:“属下会记得传达的,仲王也请多保重。”
一定要保重,等着他亲手取他首级的那一天。
那双眼里杀气太重。宋凉夜微微皱眉,旁边的看剑更是直接想上去拦人了。用这样的眼神看仲王,还能放他过去?
正要往前冲,自家主子却还是伸手出来拦住了他。看剑皱眉道:“爷,留他一命,后患无穷!”
“他身后有燕王妃的棺柩。”宋凉夜叹息一声:“放他过去吧。”
他这个人心狠惯了,对什么都不想上心,但是他始终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跨出世子府的门槛,笑着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沈美景是很完美的女子,也是唯一让他觉得心动的女人,可惜了,他终究还是亲手葬送了她。
这辈子无法在一起,那她死在他手里也好,这样下一世说不定就多了很多羁绊。
摇摇头,宋凉夜目送沈山水进了渡梦城。
宋凉臣站在主屋门口,来看过他眼睛的大夫被玉树和临风给关在了旁边的屋子里。
“本王会一直看不见吗?”
临风站在他身边,听着这话就捏紧了拳头:“不会,王爷只是一时失明,大夫说了,只要您能打开心结,这眼睛定然会好起来的。”
宋凉臣点头,然后道:“那你替本王看看,沈山水回来了吗?”
临风正想说没有,外头却有亲信进来,跪在宋凉臣面前道:“王爷,沈将军带着王妃的棺柩,已经到了行宫门口。”
棺柩。
宋凉臣抬脚就往外走,却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临风咬牙拉住他,低声道:“王爷三思,您这样出去,军心恐怕会不稳。”
他这双眼没有焦距,走路都困难,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王爷目不能视,若是传去燕仲王那里,就大事不妙了。
深吸了一口气,宋凉臣道:“让沈山水一人,带王妃棺柩来见本王。”
“是!”亲信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沈山水当真一个人推着棺柩,到了燕王的庭院里。
“王爷节哀。”沈山水跪在宋凉臣面前,嗓音有些哽咽,顿了一会儿却是抬头道:“姐姐已经没了,燕仲王却已经聚兵渡梦城之外,恳请王爷,暂敛悲痛,带领属下们收复西城,平定燕地!”
听着他的话,宋凉臣的嘴唇才是完全白了。沈山水是这世上除他之外最熟悉美景的人,他都说美景没了,最后一点希望,也终于是碎了个干净。
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摸到了棺柩又骤然收回来,宋凉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低笑道:“幸好本王什么也看不见。”
幸好他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看不见她的模样,也看不见死气沉沉的棺柩。
“你想替她报仇吗?”他轻声问沈山水。
山水正惊愕于王爷的眼睛,听着这句话,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想!只要王爷一声吩咐,哪怕让属下单骑闯敌营,只要能杀了他,属下万死不辞!”
他毕生的愿望不过是强大起来成为姐姐的依靠,但现在姐姐不在了,那他活着也就只有一个目的——报仇。
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他还活着,还能上战场,就定然不会叫宋凉夜好过!
宋凉臣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了起来:“想报仇,就要明白,你姐姐最心疼的就是你,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有……”
顿了顿,他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向沈山水声音传来的方向,轻轻地道:“你能骗骗本王,说你姐姐没有死吗?”
沈山水一震,心里压着的痛竟然被他这一句话系数勾了出来,眼里顿时涌了热泪。
“你们都得骗着本王,本王才能捱过去了。”他一边说一边靠着棺柩坐下,头先朝着山水的方向,又转向临风在的方向。
“本王身上还牵系着万千人命,不能轻易拉着他们去送死,所以这两日,就当王妃去游山玩水,一时忘记了来找我,她没有死,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我获胜凯旋,好不好?”
临风哽咽,沈山水更是咬牙落泪。
他们都没见过这样的宋凉臣,脆弱得像个小孩,根本不像是头戴王冠统帅千军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