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玉珺迷迷糊糊地从宫里走出来,脑子里想炸开了一般,一会悲伤,一会冷笑。等自己意识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了大理寺跟前,站在街头远远站定了,就见大理寺高高的台阶上,李善周面若冰霜地站着,卡卓仰着头望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仰慕。
北地女人大胆,在大周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卡卓不管,上前拉着李善周的手不肯放。李善周好不容易挣开一只手,卡卓又跑到了他的另外一边,仰着头要跟他说话。
玉珺被这一幕深深灼伤了眼睛,这是她的男人,她容不得别的女人碰他一下。当下她便快走几步,还未站定,就听到卡卓仰着声道:“我喜欢你,我就想嫁给你。我和爹爹说过,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再说了,长公主也喜欢我,我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媳妇的!”
“我已经有妻子了!”李善周还要挣脱,卡卓不让他走,拦着他道:“你的弟弟也有两个妻子,为什么你就不能有!还是你的妻子太过凶悍,你怕她?”
玉珺心里那团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三两步走到李善周身边,道:“对,他的妻子是凶悍。他若想纳妾,只有两种可能,一,他的妻子死。二,他死。”
卡卓呆呆地望着她,半晌道:“原来是你,你就是她的妻子么!”
“对,就是我!”玉珺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眼见着卡卓眼里氤氲起一团云雾,玉珺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丝不忍。李善周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卡卓道:“卡卓姑娘还是回北地去吧,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
卡卓跺了跺脚,哭道:“我这就去求圣上赐婚,我就不信,你们俩敢违抗圣旨!”
李善周蹙了蹙眉头,道:“我李善周这辈子只要一个妻子,就算是死,我的墓碑上未亡人也只会是她的名字。”
“……”卡卓愣了一愣,当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卡卓终于停了哭泣,有人递上了一张帕子,卡卓麻木地接过帕子,一转身,才发现李善周和玉珺都没了身影,当下她更觉委屈,一张嘴又想哭。那递帕子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尔后蹲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得卡卓想要嚎啕都忘记张嘴,呢喃道:“你让开,让我哭一会好么?”
那人摇摇头,道:“小姑娘,看你眼睛这么漂亮的份上,咱们谈谈人生好么。我叫宋元征,我比你惨,我前一阵子在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
这一路上玉珺疾走,丝毫不理身后的李善周。李善周跟在她后头,看着她踏步流星,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拐角处,李善周才追上她,将她抱在怀里,才发现她眼眶润湿。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他的心一下,痛得无法言说。
玉珺咬着牙骂道:“我回去就跟长公主说理去,咱们俩好好的招她惹她了么,为什么总想着要给你纳妾娶妻?前头有个姚黄,这会有来个卡卓,她还有完没完了!”边说着边落泪,李善周看着难过,替她擦了泪搂她在怀里,道:“圣上不是不明理的人,上一回替林南蔷赐婚他后悔死了,他曾对我说过,往后再不干赐婚这种事。更何况,这事儿母亲绝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答应,她不就是见不得咱们好么!”玉珺道。
李善周戳了蹉她的脑袋,摇头道:“你这是当局者迷,你想想,卡卓代表着什么?母亲若是想要让定国公府和卡卓联姻,又代表着什么母亲最忌惮的就是我,又怎么可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玉珺吸了吸鼻子,愣住了。果然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刚刚怒急攻心,没仔细想其中干系。按理说,卡卓代表是很大一部分北地的势力,长公主想与其联姻,也是为了稳固定国公府的势力,这是件好事,自然不可能摊派到李善周的头上。
朝中之事原本云山雾绕,联姻也是很重要的手段,纵然卡卓一心想要嫁给李善周,最终却未必能成功。这样一想,长公主到底打得的是谁的主意?
是看起来正常实际上一直有隐疾的李善远,还是将将闯了大祸,休了一个妻子得以自保的李善均?
李善远……玉珺心中迅速得出一个结论,同李善周对视一眼,顿时觉得方才的眼泪真是白流了。
“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玉珺咬牙切齿道,“害我担心了一路,还想着要同长公主拼命。”
“我以为你自己能想明白……”李善周还要辩解,被玉珺白了一眼,赶忙改口道:“是我不好,我没提醒你,让你白难过了。”
“我就是担心她什么时候再给咱们塞个姑娘,自从姚黄……”玉珺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李善周摇头道:“你放心好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空再管咱们的事情。”
玉珺迷糊地抬头,就听李善周说了很长的一句话,最后,他下了一个结论:“玉珠儿,这一回,他再也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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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鱼蒙
告别了李善周,玉珺才回到府里,西竹就说长公主派人过来请她过去。路上遇见左映寒,还未说上两句话,左映寒就开口假作愤愤然状谴责道:“你说北地的民风就是开放,未出阁的姑娘就敢这样在大街上同人拉拉扯扯,也是大嫂大方,若是换做我,定要拉着她说个清楚。”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玉珺身边靠。玉珺心里藏着事儿,原本就不大高兴,这会见她凑上来,不动声色地往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左映寒正等着她倒苦水,没想到玉珺一点反应也无,当下自觉没趣,低声道:“方才我也在大理寺门口,都瞧见了。听说那位姑娘非大哥不嫁,若是真去圣上跟前求旨,那就糟糕了。母亲这会找咱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嫂还是早做准备才好。”
左映寒小心翼翼地说着,眼底眉梢也全是同情,可玉珺到底没上当。自从林南蔷走后,左映寒的人生当真是无处不春风。李善均在“五石散”上栽了大跟头,被下了禁足令,左映寒却觉得这样很好,这边好生伺候着李善均,每日里去长公主那也去得殷勤,看起来倒是一家和睦,其乐融融。
因着秦艽的事儿,左映寒大约自知对苏氏有愧,近来也不大同苏氏走近,反倒时不时地想要同玉珺套近乎。可惜玉珺不怎么买她的帐,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玉珺也是怕了,此时此刻左映寒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谁知道私下里她是不是幸灾乐祸,笑到牙酸?
就是不知道过些时候,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玉珺冷眼看着,正想刺她两句,身后不咸不淡地想起两句话:“后宅之中最恨捕风捉影,这事母亲一日不提,事情就未定,又何须弟妹到大嫂跟前献殷勤!”
玉珺偏了偏身子行了礼,苏氏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听说那位卡卓姑娘是乌拉特部落的一颗明珠,她父亲很是疼爱她,应该不会委屈她做小,你别太担心。”
玉珺的手顿了一顿,当真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只得换了话题道:“二爷的身子好些了么?”
“还不是老样子。”苏氏的脸上涌上惆怅,眉头紧蹙,道:“每日正常出门,回来后却从不看我一眼,一转身就扎到了秦姑娘的屋里。我这日子……”
她说着就觉得委屈,声音略走了样,“为着二爷,母亲不肯将秦姑娘送走……大嫂,我真是,你让我怎么办,如今在这府里,我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两句话下去,苏氏越发悲伤,眼眶红了一圈。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巴巴地追上来宽慰她道:“二嫂别担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她不说倒好,说完苏氏心中越发来气,一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凌厉的眼风像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左映寒的脸上,左映寒冷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碎碎念着,“好心没好报”,到底是心虚,带着芦苇快走了两步离开。
芦苇跟在后头,不解地劝左映寒:“奶奶,眼下大奶奶和二奶奶都不大如意,咱们又何必上去自讨没趣。”
左映寒冷笑道:“她们不如意也不是我害的!从前为了个林南蔷,我还不是被人笑话了许久?风水轮流转,总算让她们也不如意了一回,我就是想让她们知道下我当初的感受,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将心比心。他们纵然再不高兴,还能吃了我?”
芦苇不吭声:大奶奶不如意是因为长公主,二奶奶不如意,还不是因为你把秦艽带回府里?害了人还犹不自知,巴巴地上前劝慰,这不是打人脸么?
可惜这话她只能憋肚子里,不敢说。
左映寒大约也是想起秦艽来了,顿了一顿,冷笑道:“二爷这样浑浑噩噩,世子之位稳不稳固还得另说,若是咱们运道好,没准她们将来还得看咱们的脸色吃饭……我又怕她们什么。”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让人震惊,可惜左映寒不再多说,抬了步子就走。芦苇回味了许久,总算觉出些许味道来:看来三奶奶是在外头得了什么风声,所以近来才会一改低调谦虚伏小做低的模样?
抬头看看定国公府的天,芦苇不由地疑惑:难道这定国公府的天,当真要变了?
最后左映寒倒先到了长公主的屋里。掀了帘子进了门,先行请了安,没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长公主今日的脸色却是凝重,左映寒身上的皮一紧,打了个眼色,让芦苇也跟着小心谨慎一些。没过多时,玉珺和苏氏也到了,二人齐齐进了门行了礼。左映寒看苏氏,也没了方才期期艾艾的样子,依旧是如常的端庄大方。
真是能装!左映寒不屑地撇了一眼,也依样端正坐好。
长公主瞧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了左映寒身上,道:“近来远哥儿的身子好了许多,我猜想是法言大师做的那场法事起了大作用。你若得空,替我去资国寺再添些香油钱,只当是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