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此往来几次,终于将一瓷碗儿的药汤都给叶沐遥送服了。见着后者面前流露出的一丝绯色,尉迟津心下一跳,莫不是沐遥清醒了?
  “沐遥?”
  尉迟津轻声叫道。
  叶沐遥仍是紧闭着凤眸,面上并无一丝异样。
  想必是自己多虑了。即便天山雪莲是难得的好物儿,药效发作仍是要等上一会子,所以沐遥也不会清醒的如此之早。
  尉迟津见着叶沐遥红唇边还残留着一丝药汤,当下面上更红的三分,颀长的身子再次俯下,灵活的舌尖从湿润的那处轻滑而过,仿佛最为细柔的羽毛划过心中的感觉,让尉迟津不由的有些慌乱。
  即便清楚此举并非君子所为,但他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感受到丹田处涌起的一股子热气,尉迟津心中一荡,赶忙用内息将心下的悸动压下,之后便慌不择路的逃离了碧瑶居。
  ******
  叶云起自然是见着了甄史,而且甄史便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已然将天山雪莲给备好了,他径直坐在八仙椅上,面上似笑非笑,让叶云起升起一丝不详之感。
  “你到底想要何物?”
  到了此刻,叶云起若是再不清楚甄史的身份,那可真真便是蠢物了!以甄史的能耐,要想得到这天山雪莲,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若是换上了另一个身份便不同了。
  秦国商会的幕后掌柜,即便天山雪莲这物儿珍贵,费些心力也是能寻着的。
  思及此处,叶云起胸臆间便不由的涌起一股子怒气,他甄史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鄙贱的商人罢了!
  即便是当年出身世家,但先前甄家便是因着隐田之事破落了,甄史这才誓不入仕。叶云起从未瞧得起过这个鄙贱的商人,若是池渊还在世上的那几个弟子一直护着甄史,恐怕叶云起早便不会让此人继续留在世上了。
  但今日,叶云起却是知晓了甄史的真实身份,以当朝丞相的傲气,自然是有些无法接受。
  以往那个鄙贱到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的小小商人,只能为池水瑶打点嫁妆,却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第一商会幕后老板,这份差距真真是极其惊人,也让叶云起心下着实不忿。
  闻言,甄史一张俊秀丝毫不显老态的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中的折扇,轻敲了敲面前紫檀桌面,直接开口道。
  “丞相大人想必已然清楚了甄某的身份,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天山雪莲,而我也想从端庆侯府中取来该得的物什。”
  叶云起心中一跳,紧接着便是一股子喷薄的怒气用胸臆中涌起,但此刻人在屋檐下,即便他是当朝丞相,也是不得不低头。
  “不知阿史想要什么物什?”
  见着叶云起铁青的面色,甄史心下升起一股子快意,眼前这人若不是靠了老爷的提携,得了琨琼的青眼,哪里能爬到如今的位置?现下做出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真真让人极为恶心!
  “丞相大人想必也是清楚,当年小姐嫁入相府之时,可谓是十里红妆,真真羡煞旁人,甄某并非贪心之人,只是想将小姐当年的嫁妆都收回来,不知丞相大人同意与否啊?”
  ☆、第183章 嫁妆
  听得此言,叶云起方才铁青的面色,现下猛地涨红。自己已逝嫡妻的嫁妆,他甄史一个外男要了又能如何?难道这鄙贱之人还对池水瑶有些心意?
  一想到如此,叶云起便仿佛吞了苍蝇一般膈应,但却不得不与面前的甄史继续虚与委蛇。
  甄史当年也是极为喜爱池水瑶的,这一点叶云起也清楚。但叶云起即便是个庶子出身,也觉得自己要比从商的甄史强了不少,自然并未将甄史看在眼中。
  但此刻,是他有求于甄史,自然不得不笑脸相迎。
  “阿史这可是有些为难于我了。”
  叶云起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望着甄史的眼中,透出止不住的杀意。
  见此,甄史也不以为杵,闲适的举起茶盏,将其中很是不错的龙井送入口中。记得沐遥先前来碧渊阁时,倒也是爱极了这雨前龙井的滋味儿,下次可要让她带回去些才好。
  “既然如此,丞相便先回罢!想来大小姐在您心下,也没占多少位置,连嫁妆那些死物儿都比不过,真真可笑之极!”
  甄史面上的冷意丝毫未加掩饰,其中的嘲讽以及鄙夷,让叶云起心头涌起了一股子怒气,若是放在平日,他定然会让人将甄史直接打杀了,但此刻却是什么也无法做得。
  叶云起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额际穴位在片刻不停的抽动着,他忍了又忍,这才继续开口道。
  “阿史可否换些旁的条件,我自然也……”
  叶云起话音未落,便让甄史给打断了。
  “丞相大人莫不是太看得上自己了?甄某身为秦国商会的幕后老板,虽说也并非什么达官显贵,但也是见过不少好物件儿的,若是你府上有当年小姐的陪嫁之物,甄某也是万万看不入眼的!”
  甄史之言便仿佛一计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叶云起面上。
  叶云起心下既是气怒,又带着几分无奈。诚如甄史所言,那些嫁妆不过是死物儿,但沐遥却是生的与水瑶极其想象的女儿,孰轻孰重,叶云起心下早便做好了选择。只不过因着男子的颜面,他的的确确不欲将已逝嫡妻的嫁妆交给甄史。
  但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若是能保住沐遥一条命,也是极好的。
  至于水瑶的嫁妆,想拿回来,日后有的是时机。
  叶云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甄史见了,以青花瓷盏掩住自己带笑的唇畔。
  “好。”
  闻言,甄史眼中真真是染上了几分喜色。从当年池水瑶一离世起,他日日便想将小姐的东西给收回来,但手中却并无叶云起的把柄。即便他是秦国商会的老板,却也抵不过当朝丞相的势。
  而如今,叶云起因着天山雪莲,将小姐的嫁妆给交了回来,却不知这天山雪莲,到头来也是要用在琨琼身上,真真是苍天有眼!
  “既然丞相大人答应了,那也便不必耽搁了,甄某现下便随您一齐回府,将当年小姐陪嫁的物什按着账册轻点出来,也好顺便将天山雪莲送入端庆侯府。”
  听得此言,叶云起面皮一抽,面上露出的杀意愈浓,却也并未说些什么。
  如此这般,天山雪莲才到了尉迟津手中,而后喂给了叶沐遥。
  待到叶沐遥清醒之后,听着铃兰这丫鬟给她讲着阿史入府来清点嫁妆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叶沐遥不禁摇头。
  她心下也是一阵后怕,若非当年父亲在妍淑堂中存放了两株天山雪莲,她的性命恐怕便保不住了。
  这恐怕也是父亲在天之灵护佑着自己。
  叶沐遥心下悲痛不已,却也不能与旁人言道,只得泪盈于睫。
  一旁的铃兰见状,倒是惊了一下,小姐莫不是哪里又不舒坦了,要不然怎的会如此难受的模样?
  想到此处,铃兰一张小脸儿也因为急切而涨的通红,生怕叶沐遥再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您如何了?铃兰马上便去寻王大夫!”
  闻言,叶沐遥这才反应过来,冲着铃兰轻声开口道。
  “你也无需心急,我并无大碍,只是心头有些难过罢了。”
  叶沐遥并非那种终日欢喜伤春悲秋的小娘子,自从铃兰跟在她身边之后,几乎从未见过叶沐遥流泪的模样,所以眼下才有些急了。
  “真的?小姐莫要欺瞒奴婢了,身子是您自己的,万万不能大意。”
  叶沐遥见着铃兰蹙眉数落着自己,心下也是涌起一阵暖意。虽说昨日有着千年醉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是铃兰端来的,但叶沐遥很清楚,此事与铃兰无关,自然无需责怪于她。
  铃兰面上的不满之色也并未持续多久,忽的便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便继续说道。
  “小姐,那燕舞着实是欺人太甚,她居然致使两个会武的小厮将碧玉姐姐伤着了,因着银簪刺下的伤口很深,碧玉姐姐现下都用不得力,真真是气煞人了!”
  闻言,叶沐遥眼中也闪过一丝冷色。当日是她有些心软了,才留了燕舞那丫鬟在府中,现下看来,她还真是个不识抬举的!
  铃兰说完,也并未再看叶沐遥,反而将桌上已经可以入口的药汤端到了叶沐遥面前。
  “小姐,这是尉迟院使开的方子,奴婢仔仔细细的熬了药,您快服下了罢!”
  一听闻‘尉迟院使’四个字,叶沐遥面上突然显出一丝绯红之色,贝齿轻咬红唇,一向清冷的凤眸之中,也带上了几分羞恼之意。
  中了千年醉之人,即便是身子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不能用些食水,但六感却也并未消失。
  叶沐遥自然极为清楚的知晓到底生了何事,也记得尉迟津给她喂药的法子。
  虽说叶沐遥早便不是未嫁的小娘子了,但不知为何,尉迟津极为失礼的举动,却也并未让她感到愠怒。
  甚至连尉迟津现下所出口的言语,都让叶沐遥觉得心中一动。如此变化,她自然是极为清楚的。
  叶沐遥将铃兰手中的瓷碗接过,直接大口的将极为苦涩的药汁送入口中,想借着汤药的苦涩,将心中的绮念压下。
  ☆、第184章 清点
  虽说这千年醉之毒看着险恶,但叶沐遥的身子却并未亏损多少,毕竟她算起来一共才昏迷了半日而已,除了身子有些发软之外,并无旁的不妥。
  大抵是因着有些心虚的缘故,留了方子后,尉迟津并未在端庆侯府多留,极快的离开了。
  叶云起今日便带着甄史一齐回府,将池水瑶先前的嫁妆尽数清点一番,发觉其中倒是缺了不少物什,但古籍字画却是还在,只不过首饰少了不少。
  因着白莲掌家,所以甄史差人清点之时,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是在场。看着侯府中的好物儿一件件的被摆在了院子中,甄史这个贱奴还手拿账册仔仔细细的对着,白莲气的银牙紧咬,却也未曾说些什么。
  白莲原本便极为记恨甄史,先前池水瑶在她手中的十间铺子,便是因着甄史使了手段,自然将铺子给交了出去。
  后来甄史又开起了碧渊阁,处处与蓬莱楼作对,让原本来客络绎不绝的蓬莱楼,现下只剩下三两个客人,白莲自然是心头不爽,不过她现下好歹也是有些理智,自然不好对甄史做些什么。
  先前叶云起在白莲面上留下的耳光印子,因着从库中取来冰块儿,冷敷了许久,这才全然消散。
  白莲本来就怒气极深,眼下见着甄史挑挑捡捡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甄老板,您可清点好了?”
  白莲将手中金丝楠木的念珠转的飞快,面上也带着一丝不虞,冷淡的开口道。
  闻言,甄史面上的笑意愈浓,看了白莲一眼,其中淡淡的的鄙夷让白莲心头怒火更盛。
  “哪里能如此之快便清点好了?当年我家小姐也是十里红妆嫁与叶相的,想必夫人也是清楚当年的盛况。”
  白莲嫁与叶云起时,不过只是一个妾室,即便叶云起当时已然对池水瑶并无什么夫妻之情了,但为了他丞相的好名头,自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白莲身为媵妾,只是由一顶小轿儿抬入端庆侯府,嫁妆不过三台,真真是有些寒碜了。
  “既然如此,还是劳请甄老板快些,毕竟眼下天色渐晚,府中事情冗杂,恕妾身并无多少时间与甄老板一齐清点。”
  “既然夫人无空的话,便先去忙吧,甄某一人也是可以清点这些物什的,若是缺了什么,自然会差人向夫人禀报。”
  甄史扫过满院儿摆放整齐的红木箱子,前四箱中装的都是字画,其中古籍便是占了一箱,都是极为难求的好物件儿。
  而后真金白银也是四箱的分量,这些黄白之物虽说价值不菲,但甄史确实最为不在意的。
  因为他很清楚琨琼眼下放在心中的,便是老爷亲手动笔的字画,那些东西留在这腌臜的端庆侯府之中,也算是辱没了好物儿。
  闻言,白莲冷哼一声。她自然是不能离去的,若是甄史使出什么手段,将这里的物什收起来几件,也是极为麻烦的,毕竟当年池水瑶的嫁妆之中,都是丞相池渊细细备下的珍品,极为难得。
  当甄史将面前摆放的物件清点完之后,拿起账目,似笑非笑的冲着白莲道。
  “夫人,眼下这银钱的数目共是五十万两,已然对上了,但如果甄某没有记错的话,箱中缺了不少的头面首饰,您可见着过?”
  说着,甄史便微微眯起凤眸,眼中仿佛能放出刀子一般锋利。
  听得此言,白莲面色也是有些不好。
  她也算是大家出身,虽说对池水瑶那丰厚至极的嫁妆很是动心,但到底也没胆子从中取出什么物件儿。况且,池水瑶当年陪嫁的嫁妆,将来也都是沐遥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没有贪墨女儿嫁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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